風攪動了庭院里繁茂的花樹沙沙舞動,輕薄如綃的花瓣輕輕地飛揚起來、緩緩落在身上,溫柔的就像母親柔軟的指撫摸在面頰上,帶著百花蜜蜜的香味微微吹過,是綿暖的,仿佛新出爐的香甜糕點。
晴云端了已經空了藥碗出來,袖袋不知裝進了什么被寬大的衣袖微遮擋了沉甸甸的姿態。
正要轉了腳步去后罩房看雙喜。抬眼見一身藏青色長衫的尉遲長青倚著廊下的立柱。
晴天如蜜的風輕輕吹動他青玉簪下的一縷烏發,有一下沒一下的掠過他清秀而不不失堅毅的面龐,在午后的陽光里有幾分閑散之意。
衣擺輕晃間,露出一雙東奔西跑后不怎么干凈的皂靴。
晴云溫和的面孔揚起輕緩的笑色:“殿下是閑不住的,大人跟著他東奔西跑的倒是挺廢鞋子。”
長青順著她含笑的目光低頭一看,果不然鞋頭都踢得發毛了,只剩薄薄一層裹著他腳,隱約還能看到白色的襪。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什么時候破的,我都沒在意。你別叫我什么大人,叫名字就好了。”
晴云發間簪著茉莉珠花,深翠色的葉是琉璃質的,幾股軟絲絞成伸展出去的莖,隨著她失笑搖頭的動作輕輕搖動,托起的半開茉莉像極了可愛的小童,搖頭晃腦。
將她清秀的面孔襯得十分俏皮靈動:“都這么大人了,又是伺候在殿下身邊的,一點都不注意儀表。”
長青看著她,面皮上也不知是不是被海棠花緋紅的瓣點映了一下,露出薄薄的紅。
撓了撓脖子,撇過臉輕咳了一聲道:“都、都是粗人,總是不比你們姑娘家的細心周到。最近殿下又不著家,我也沒時間去買現成的。”
守在門口的晴云睨了他一眼,那雙穩重的眸子微微一亮,仿佛發現了新鮮事物:“……”哦呵!這位大哥趕趟了春末的腳步呢!
悄瞇瞇又看了一眼晴云的面孔,半點羞澀的意思也莫得:“……”嘖嘖,這是個傻的!
總結,尉遲長青要是想娶老婆,有點困難!
晴云完全沒有察覺到長青的異樣,只以為他站在快正午的陽光里有些曬了,同他招了招手,和軟道:“你別站在太陽底下啊,怪曬的。”又看了眼他的鞋,那塊磨穿的點兒實在有點不順眼,便說,“現成的大都不合腳,我瞧著你左腳的鞋跟兒磨損便嚴重些,這鞋子不舒服吧!”
長青被她那白嫩嫩的小手一招,心跳猛的漏了一拍,在剎那里腦子里一片空白,便朝著晴云跨了過去,剛走出一步,又聽著她說“怪曬”的,又有些失落和莫名的尷尬。
忍不住的撓了撓臉頰,干笑道:“確實啊,穿了好幾天才覺得好些。”
晴風站地筆直,恪盡職守,但眼角余光一直瞄著兩人,見著長青那幾乎稱得上“興奮”的一抬腳,然后很“失落”的一落地,中間的急轉彎真是號不明顯啊!
又見無音那張冷冰冰的面孔上閃過了一抹“你倆搞啥”的疑惑表情,差點沒笑出聲來。
嘴角忍成平時淡定弧度忍的委實有點艱難:“……”尉遲兄,你咋就不直接站到她面前去呢?大老爺們兒咋就不能直接一點呢?
無音眨了眨眼:“……”果然比蹲在屋頂、樹梢上精彩多了,處處是好戲。
晴云莫名覺得有人一直看著自己,左一眼看晴風,右一眼看無音,以疑惑的目光詢問過去:“……”有曖昧問題嗎?
晴風直直看著前方:“……”果然是個傻的!
無音撇過臉看著窗戶內拌嘴的琰華和云海:“……”別看我,我是個莫得感情的殺手,啥都不知道。
晴云有滿腦袋的疑問:“……???”得不到答案,便轉首回去道:“回頭我給你做一雙,看看能不能比買現成的好些。”
長青愣了一下。
微微古銅色的皮膚暴露在陽光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覆上淺紅,扭了扭腳趾:“那、那多不好意思啊!”
晴云微微一笑:“沒事,殿下和南蒼的鞋子也大多是我做的,多一雙也沒什么的。回頭你把穿的最合腳的舊鞋子拿來我瞧瞧。”
晴風猛地被口水嗆了個不上不下,抬手捂了捂喉嚨,小指翹起來用力壓住扭曲抽搐的嘴角:“……”真是憋的我好辛苦!
無音這個莫得感情的殺手,翻了個白眼:“……”
失落與他再次不期而遇。
然而長青自己也不大明白失落從哪里來,“哦”了一聲,笑著道:“那、那我就不客氣了。”
晴云再次奇怪的看向晴風,一向最是沉穩的,今日是什么情況?
剛要問。
晴風忙雙手抬起阻止她過來:“我、我沒事,就是被口水嗆了,你們說你們的。”
晴云的眉心寫滿了疑惑,但晴風都說沒事了,她也就不多問[孤城讀書]了。
然而一下子就忘了剛和長青說到哪里了,悶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笑著繼續道:“有什么好客氣的,要伺候好主子,可不得先把自己的手腳也伺候好了。心情舒暢了,手腳利落了,當差時便也覺得有勁兒呢!”
長青想著馬上有她給做的新鞋了,又雀躍起來,嘴角的笑色壓不住:“難怪郡君喜歡你呢!你心思真好。”
晴風內心里道:“……”不,你應該說:你就是討人喜歡呢!
晴云輕笑道:“這有什么呀!要不是有郡君,我也不過是個粗使的奴婢。郡君待我好,我自然也得拿所有的忠心和細心去回報她呀!”
尉遲長青似乎想多夸她兩句,可一時間卻尋不出什么詞兒來,便只一味拿著“你說的真好”顛三倒四的夸。
晴風:“……”瞧這話題給跑偏的!白瞎了那么好的機會。
晴云看了他一眼,只覺這個人看著怪清秀的,卻也是個笨嘴拙舌的呢!
“那長青,我先去忙了。”
微微福了福身便轉身離開了。
長青又站了回去,倚著立柱,心思飄飄然。
當門神當十分盡職盡責的晴風望著天:“……”春天啊就要去了,夏天啊就要來了,郎君啊郎君,趕緊展現你如烈日般的熱情吧!
從臺階上來的春苗不大理解她的表情,就覺得她那表情委實有點春光燦爛:“咋的呢姐姐?”
晴風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子,語調輕輕一揚:“你還小,不用懂。”
春苗:“……”
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丫頭們抬眼看去,是阮媽媽領著慕家的小廝匆匆進來。
說慕孤松在外頭辦差的時候突然不見了,慕家的護衛出去找了一圈也找不見人,沒法子只能只能來侯府求助。
繁漪似乎也并不怎么擔心,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琰華睇了無音一眼,微微一笑:“有勞了你和大黑了。”
大黑,侯府里找人找的最快的狗子。
無音:“……”臭不要臉的心機狗!
舉目所見,是一片湛藍如璧的天空,仿佛一汪通透的琉璃,澄明透徹,萬里晴空,浮過一片雪白的云朵,迎著風,若飛鳥低旋,振翅而過。
屋子里卻靜若沉水,外頭的聲響穿過明紙進到一向稍有人來的偏院屋子里,遙遠的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沉悶而邈遠,遲鈍的游曳在充滿血腥氣的空氣里。
崔嬤嬤授命審問清瑤居的婢仆。
而然廚房里的婆子們只會哭爹喊娘、以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盈枝嘴硬的很,卻又仿佛流露了一絲絲驚懼在里面。
崔嬤嬤等人便深知她嘴里是有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