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云看著他們那么激動,高興之余,也似乎分外懂得他們的歡喜。
可能是因為自己是家里唯一一個被賣進大戶人家做奴婢的女兒吧,盡管與家里還是有聯系的,盡管父母也說終有一日會把她贖出去的,盡管她也還是愛著與她血脈相連的家人。
可她、還是被放棄過的那個孩子。
雖然用詞不是很恰當,但是,破鏡真的能重圓嗎?
銅鏡那么結實,從不易碎,可一旦碎裂了,真的能回到它最初的樣子么?
原諒她粗笨沒文化,也沒有那樣的手藝,只能把碎裂的一塊又一塊擺回原處,假裝這一切都不曾變過。
摸了摸眼角的淚花,這一回她決定識趣的先出去了。
不過琰華卻突然開口叫住了她:“站住。”
繁漪圈住他的頸,可憐兮兮的抽了抽鼻子:“……”夫君大人,多感動一會兒可還行?!
秋后算賬的腳步委實來的太快了些啊!
晴云抬起的腳卡在看空中,干笑了兩聲:“您二位繼續和小主子交流感情,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
琰華微微坐直了身體,由著繁漪勾著他的脖子抽抽泣泣的開始裝可憐。
睇她一眼,眼神就忍不住直欲綿綿化去。
打不得罵不得,但懲罰還是要給點的,起碼生氣的態度還是表示一下的,省得這小東西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鋪陳再久的計劃,就算能得到再多的利益,哪怕臨門一步,他也不會允許她去冒險,這些東西從不能與她相提并論!
修長指拎了她的衣袖,把軟軟的小手從頸項間拉開,撇開眼道:“那么多眼睛看著,不缺你這一雙。”
繁漪看了眼自己的手,默默又爬回去,軟綿綿的鼻音小小的貓兒一般:“……云奴……”
晴云垂了垂雙手,緊張的不得了,總覺得自己好像替主子頂了所有的雷呢!“那什么我、我去看看雙喜怎么樣了。”
琰華狹長而清冷的眸子里有點點瑩亮的光,迎著她的小奶音震了震,然后很有原則的再次拎著她的衣袖,把小手挪開了。
淡淡看了晴云一眼:“你在懷疑姜柔的醫術么?”
繁漪:“……”再接再厲,這一次不去勾脖子了,直接攥住衣襟。
任他拎。
扯不開。
女子練過劍的臂力也不容小覷。
琰華抬了抬手,又放下了:“……”吶!這是她耍賴,不是他沒原則呢!
晴云最大的技能就是認命,步子一收,端正態度,不做掙扎,垂首認錯:“我錯了。”
琰華皮笑肉不笑:“是么?”
晴云悄瞇瞇瞄了眼珠子,好極了,從未見過這么奶的主子!
她可不敢譴責主子,但她想著,應該不也會把不能揍老婆的怒氣撒到她一個小奴婢身上吧?
是吧?
想著,那可撲通撲通亂顫的小膽便稍微壯了壯,輕咳了一聲,明知故問道:“那姑娘不告訴爺自己有孕,是不是擔心爺不答應你繼續計劃?”
繁漪恨恨想著,晴云太不仗義了,這注意力一下子又轉移到她身上來了。
但是!
小丫頭們馬匹拍的好,她立馬活學活用,仰面望著也,眉目溫然,頗有無限情深:“那是我知道,你一定會保護好我……和孩子的。”
再者還有無音在么!
當然了,這句話她是不敢說出口的。
琰華被她這么一瞧,只覺自己跌了一潭春水里,綿密的甜似要將他沉溺。
睇著她的肚子,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端正坐姿,一本正經,明明就很想笑,偏又生生忍住的表情說不上來就有點怪異。
可一想起這兩個月里他們還經歷過多次房事,他知道自己在床底間總是有些粗魯的,有幾次還十分瘋狂,這會子想起來琰華只覺得后怕。
于是立馬又板起了臉,總要叫她曉得拿自己冒險他是會非常生氣的!
冷哼了一聲道:“膽子大了,這樣的事情也敢騙我!”
繁漪自是知道的,他生氣的主要原因還是在于她拿自己的安危冒險了。
從前或許她不敢信,有太多的不自信,可她現在確實不曾有半分懷疑他對自己的在意。
連翻籌謀小心警惕的日子,在繁漪的眼下留下了淡淡的青色影子。
長睫微微扇了扇,覆下一層黛青色的陰影,更將那片淡青凝的深重起來:“這次算計是我主動埋下的誘餌,所以我能預料得到他們接下來所走的每一步。”瞧他面上越發的沉,立馬轉了話鋒道,“其實、我也不是有意要瞞你,只是這個孩子來得意料之外,等我知道的時候計劃已經開始了。”
琰華眉心緊擰,語調微揚:“姜柔一來就說你不是有孕,是中毒,你們兩個人早就商量好了來框我了!你究竟什么時候知道的?”
將姜柔都比他早知道!
繁漪縮了縮肩:“快要、過年的時候。”眼看著他的表情沉了沉,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戳:“……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同意我繼續計劃的,然后把外頭的消息都瞞住不讓我知道,一個人去解決。“
“可是你擔心我,我也會擔心你呀!若是不抓緊機會把姜元靖打壓的短時間內不能動彈,我孕期里的每一日怕是都要心驚膽戰了。這樣對我和孩子也不好嘛……”
琰華又如何不知這些。
或許更多的還是氣他自己,若是他的謀算足夠,也不用妻子這樣為了他們的將來這般操心了。
“既然計劃已經開始了,你就該告訴我了。”
繁漪聽出他聲音里的擔憂與無奈,小聲道:“說不說其實也沒什么呀,難道你會因為我有孕了就多護著我幾分,我沒有懷孕就少護著我幾分么?”
琰華重重一哼:“就會同我強詞奪理!”
繁漪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了,又何必再讓你跟著日夜擔心呢!”勾著他衣襟的手小心翼翼扯了扯,一邊認錯一邊軟綿綿的喚他,“我知道錯了,以后不敢了,別氣了好不好?云奴、哥哥、夫君、相公、琰郎……”
琰華真想在她小屁股上狠狠揍兩下,可又舍不得,那一聲一聲輕綿綿帶著可憐小尾音的叫喚直擊心頭肉,用力板起的面孔開始垮塌。
用力抿了抿唇,維持最后的嚴肅:“別以為撒撒嬌就能蒙混過關了!你知不知道那些紅花險些傷了你和孩子!”
當外頭有消息進來,說在萬象街發現了殺手的總要,她便知道盈枝送來的點心里必然是加了好東西的,但她也確定的是里面絕對不會是什么毒藥。畢竟后面還給她們鋪陳了許多好戲。
更何況,她若中毒死了,侯爺和慕家、楚家,甚至姜柔和懷熙,都不會善罷甘休。
琰華或許會直接將他一箭穿心!
就像她們夫婦為了侯爺的情面,不能殺了姜元靖一樣。
姜元靖也不敢去直面那么多人的殺意,哪怕,到最后沒有證據證明她是死在他手里的。
可一旦被人認定了是兇手,所有人手里的刀劍都會成為魑魅魍魎,直指于他,不講道理里,將他困住,直至碎尸萬段!
但是這樣理智的道理當事人說起來似乎十分正氣,對于關心自己的人來說就等于是狡辯!
比如當時的晴云,一邊流眼淚一邊安危她不會有事,手卻斗的跟篩糠似的。若不是計劃已經頂到了大門前,不想毀了她那么久的部署,估計看到她吃點心的那一刻要當場發瘋了!
可想而知,琰華此刻的后怕了。
所以……
都到這一步了,繁漪不得不承認當時自己的腦子因為害喜和困乏是發懵的,差一點就翻船翻在了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