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含了橘子在唇齒間,原是想逗逗丈夫,忽然掠過的思緒讓她明媚一睜,牽動細細的虎牙在他指節上留下小小的印子。
琰華的指輕輕磨砂著那個小點兒,由著她慢慢盤桓思路。
繁漪嘴角卻揚起了一抹冷凝,徐徐道:“一直在想,那些被殺的人到底有什么共通點。因為先盤剝出了對方似乎想要巡防營和京畿衙門的節制權,所以思路進了死胡同,只以為對方的目標是咱們倆,被殺的人會與咱們有所關聯。可對方冒險布的局,卻為什么是會被輕易看破的?”
琰華微微一思忖般明白了過來:“巡防營和京畿衙門的節制權或許只是障眼法,他們要的都隱藏在背后!岳父大人的右都御史之位或許便是其一!御史有檢查督查之責,權柄頗大,若將御史臺攬在手中,對方安插在朝中的人便不會那么容易暴露了。”
姜柔的思路很快就跟上了,點頭道:“怪就怪被殺的人之中也有確實與你們無關的人,有兩個,便是我橫行京城十八年都沒怎么和她們見過。”
還有人把橫行鄉里說的那么得意的,晴云表示挺服氣的。
微風揚起繁漪鬢邊的流蘇,瀝瀝作響:“如此安排后招,便也應證了咱們的猜想,崇州那邊便是要來一招金蟬脫殼了!”
晴云聽得認真,思緒極速飛轉,但眼神出賣了她“啥都沒聽懂”的茫然。
默默想著:你們咋就接話接的那么順暢呢?果然腦子人人有,深度差很多!
“所、所以姑娘已經猜到接下來被害的都會是哪些人了?”
外頭一陣腳步匆匆。
是藍氏身邊的文宣闖了進來,帶著哭腔扯著嗓子朝著明間叫嚷著。
春苗和兩小丫頭攔也攔不住,急的直跳腳:“你閉嘴!行云館里豈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阮媽媽站在東廂門口沉著臉叱道:“嚷嚷什么,把嘴給我捂了!若是驚著了郡君養胎,且有你好果子吃的!”
可春苗那圓墩墩的身板竟也拉不住文宣死命往里沖的動作,不敢不顧地繼續叫嚷:“我家爺中毒了,府醫也沒有辦法,我知道郡主在你們這里,郡主!郡主!求您走一趟,奴婢知道您的醫術厲害,您救救我家爺吧!”
琰華微瞇了眸子,淡淡一笑:“下一個,這不就要來了。”
姜柔連眉梢都沒有抬一下,舒展了一下慵懶的身姿:“梅三這個重點都點出來了,這場游戲也該進入高潮了!回頭問問徐明睿,梅三要擄劫楚家妹妹時究竟還有誰在場。”
晴云忙點頭應下:“是,我會找機會問的。”
守在廊下的無音不知何時捻了可石子,指尖輕輕一彈,正中文宣的嘴,打斷了她的哭喊吵嚷。
真吵。
奉若嘴角噙著淡淡笑意,站在臺階之上,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道:“中毒了就去找太醫,來行云館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話。”
文宣那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紅紅的,想是暮云齋的情況確實不怎么好:“如果不是五爺情形不好,府醫也沒有把握,太醫遲遲不來,奴婢也不會來驚擾郡主的呀!”用力擦了嘴角的血,哭哭啼啼道,“郡主!我們五爺可是您的表兄啊,您行行好,救救他吧!”
奉若不咸不淡的睇了她一眼:“滿京城里誰家不跟誰家攀點兒親,個個都來求,真把郡主當成大夫了不成!”
聽著屋子里半點兒動靜也沒有,文宣立馬調轉了槍頭對著琰華和繁漪去了:“世子爺就那么眼瞧著我們五爺性命垂危,也無動于衷么!郡君肚子里可還懷著孩子,你也得為他積點德吧!還是你們心虛,就盼著我們五爺出事呢!”
繁漪隨手撿了可梅子塞進姜柔的嘴里:“你去瞧瞧,我可不想因為他們,讓我的好名聲蒙了灰。”
姜柔表示自己橫行皇宮和京城十八年,發小閨蜜都叫她鬼見愁的,還真沒見過敢這么理直氣壯使喚她的!
可誰讓她們投趣兒呢!
忍了!
“急什么,他姜元靖要是能把自己毒死了,你們還省事兒了!”
春苗哪里容得文宣這樣說話陰毒的,跳起來就是啪啪兩個耳光:“再敢亂說話,我撕了你的嘴!你們自己先給五爺好好積點德吧!五爺性命垂危就是你們這起子賤人平日里沒做好事!”
奉若俏臉一沉,怒斥道:“如今侯府里真是一點規矩都沒了,一個賤婢也敢在主子面前叫囂!”行云館的人不方便趕人,她趕的十分順嘴,“渺霧,把人打出去!”
文宣只以為她把動靜鬧的大了,郡主怎么的也要看在侯爺的面子上去救救爺。
哪里曉得這些人竟然這么冷血!
心下更是認定了就是行云館下毒手暗害姜元靖了!
可她還來不及說什么,就眼前一黑的瞬間,人就已經被扔出行云館了。
繁漪完成了靜中意的調配。
取了一旁孔雀釉三足小香爐來,撥了些香料進去點燃,幾聲極輕的嗶叭聲后,便有清新沉幽的香氣裊裊散開,凝神靜氣。
嗅了嗅乳白輕煙的香味:“姜元靖這么急著撇清干系,就讓他好好養著吧!”
姜柔比劃了個穩妥的手勢:“沒問題,腦子糊涂個十日八日的都是小事兒!”眼眸一瞇,壞笑道,“要不要給他來點兒好東西?”
繁漪的指輕輕一彈,裊娜的青煙便有了游龍翻騰的姿態:“不急。”
風光晴麗,風拂動花瓣如玉紛飛,風景秀美而溫柔,一步便是一景。
可惜這樣的美景,不是人人有心情去觀賞的。
彼時文宣正跪在侯爺和太夫人面前極盡委屈和可憐地告狀,行云館的婢仆是如何阻攔她見郡主的,是如何出言詛咒姜元靖,又如何出手重傷于她!
顯然姜元靖的把戲并不曾與藍氏相通,她扶著女使的手哭的那叫一個痛不欲生,聲聲“大哥大嫂太狠心,半點親情不念”,話里話外不過是在暗示就是行云館害得姜元靖,不肯來救,就是心虛,就是要看著他死。
為著沁雯的事,榮氏與姜元靖夫婦仇結的深,聽了一耳朵唱作俱佳的戲碼便撇開了面孔看向了庭院里,要懟的藍氏屁都放不出來也沒什么難,可她到底是長輩,便也不能如沁微那般肆意。
能如現在這般客客氣氣,還維持著長輩該有的擔憂情緒,已經是看在侯爺和太夫人的面子上了。
沁微斜了她一眼,冷笑道:“五嫂說這話的時候摸沒摸自己的良心?這事兒跟大哥大嫂有什么關系?郡主生性灑脫,別說是五哥,就是恪郡王府都沒求動她。你想叫郡主來瞧,她就得來?郡主乃是千金之軀,修習醫術可不是為了被一些不知所謂的人當大夫使喚的!”
藍氏噎了一下,暗恨沁微那張嘴實在可恨,來日一定要叫這小賤人知道得罪她是要付出代價的。
然而耳中聽著室內府醫和太醫的聲音沉壓與雨前的積云,沉沉壓在頭頂,叫人喘不過氣來。
時不時有帶毒的血腥氣與唉聲嘆氣傳出來,心底便如遭霜凍,若是丈夫有什么不測,她連個孩子都沒有,計劃的再好也沒用了!
如此想著面上的哀戚便格外的真實,怨憤也格外的深刻:“那大哥大嫂也得幫著求一求郡主啊!”
一到春日里百花齊放時,花粉飛揚,元慶的咳疾就會特別嚴重,捂著帕子坐在窗口咳的有些輕喘,蒼白的面孔上浮現了兩朵虛弱的紅暈,然則眼神卻格外凜冽。
接連的一陣輕喘之后,澹澹道:“方才不是弟妹身邊的女使自己說的行云館的人阻攔著,都沒讓她見著人,怎么這會子又那么清楚的知道大哥大嫂沒幫著求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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