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的絢爛結束的快,隨即便有孔明燈漸次從各府邸升起。
橘紅的火光在微風里搖搖曳曳,便如遙遠銀河里的星子一般璀璨,卻要比它們更明亮、更生動,似觸手可及。
不過須臾里,便綴滿了長空。
不知有多少是藏在深閨里的女子向神佛許下不可言說的愿望。
漫天星光琳瑯,將天地都渡上了一層溫柔的暖意,花樹明媚,梅花清幽的香味散落身側。
他置身一片繁華之中,清雋的面容上有明耀而溫柔的笑容,側首深情望著妻子:“在想什么?”
繁漪的眉眼在鋪散在高空的煙火映照下,有淡淡的芙蓉淺色,一雙明眸里有星子閃爍,顧盼蘊漾:“在想,漫天星子,該許個什么愿望才好。”
孔明燈承載著數不盡的愿望,慢慢瞟向遙遠之地,所有的熱鬧在亥時末歸于平靜。
而新的一年,才剛剛開始。
或許是注定了來年的紅紅火火,后半夜的時候風向有變,城西放出來的孔明燈齊刷刷往城東而來。
有幾盞在風中搖曳的時候燒到了燈紙,泄了氣,便徑直落了下來。
隔壁的殷家、隔一條街的孟家,以及繁漪的小庫房都遭了祝融的新年恭賀。
大過年的高興,繁漪給大家備了酒席,都吃了點酒,天黑后得了紅封便早早被遣了回屋睡覺,值守下廊下的婆子在酒香里睡的格外沉。
鎮北侯府的偏院一角和殷家的林子一角緊緊相接,結果不知誰家的孔明燈把殷家的林子給燃了。
冬日里枯枝落葉特別多,又是沒什么人值守的地方,等到殷家發現的時候大半個林子都燒了,火星迸的險些沒把侯府的偏院也點了。
殷家救火的陣仗委實有些大,行云館里不吃酒的小丫頭猛然驚醒過來,一回頭,發現自家主子的庫房屋頂上也燒了起來,熬熬一嗓子把整個院落都給叫亮了。
索性發現的及時,屋頂才將將燒穿。
只是免不得落下來的火星子把幾個箱籠給燃起來。
等撲滅了火勢,拿了登記的冊子細細一對照,還好,損失不算太大,燒毀了一座烏木透雕的屏風、一座梨花木的枕屏、幾張上等的皮毛,而燒毀最嚴重的兩只箱籠里好巧不巧只是一些舊衣裳!
許是老天爺都覺得意思意思,紅火一下就夠了?
大過年的司耀局肯定是翻倍人手值班的,遠遠在瞭望臺上大約也是瞧見了的,不一會兒有人匆匆來府上詢問,是否需要水龍。
畢竟都在一個府邸,各方各院也都有所察覺,使了人過來幫忙。
琰華便讓晴云拿了幾個紅封出來,給了各方各院得了動靜來瞧是否需要幫忙的家下,又請陳叔謝了司耀局的人:“都滅下去了,請他們回吧!”
陳叔瞧著沒事兒,便領命去了:“是。大公子除夕安,老朽告退。”
阮媽媽指揮了小丫頭們把利索的吧庫房收拾干凈了,笑盈盈同繁漪和琰華道:“紅紅火火,八方來水,皆是財,主子來年定能萬事大吉!”
繁漪披衣站在廊下,看了眼殷家還沒撲下去的火勢,隱隱能聽到司耀局的人在指揮著,便只微笑道:“借媽媽吉言了。今晚夜色很好,想是不會有雨,拿東西遮了就都回去睡吧。有什么,都過了年再說。”
阮媽媽瞧著天上的孔明燈還時不時的升上來,擔心后半夜再出問題,便指了幾個沒吃酒的在廊下警醒著。
院子里很快就又安靜了下來。
回了房繁漪沒了睡意,就站在窗口,若有所思地瞧著外頭墨藍天空下點點如星芒一般的孔明燈,一閃一閃的,就像是府邸里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窺探著。
琰華攬著她纖細的腰肢,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怎么了?”
繁漪想著事情,沒在意丈夫說了什么,喚了在隔扇外守著的晴云進來,悄聲吩咐道:“明兒小心檢查庫房里的東西,還有……一定要注意了。”
晴云聽著眉心一擰,旋即肅肅應下了:“我知道,不會讓人起疑心的。姑娘還是早些歇著吧,明兒一大早就得去太夫人那里問安。”
琰華耷拉著一雙眼看著她:“夫人看看我唄……”
繁漪看著晴云打了垂在地罩上喜氣洋洋的水紅色輕紗出去,一回頭就看到丈夫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愣了一下,好笑道:“怎么了?”
琰華伸手替她緊了緊披在肩頭的湘妃色外裳,露出一小節雪白交領在頸間,越發襯得那張柔弱的小臉瑩白如玉:“問你在想什么呢?”
繁漪揣著心事,那雙沉幽的眸子在這樣充滿喜慶的清寒的夜里,對著梨花月,無端端生出濃濃的冷冽:“總覺得這場火來的太蹊蹺,可一時間又說不上來會牽扯什么里頭……”
算計多了,便有一種本能,會將事情往陰謀論的方向去想。
總覺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會是偶爾、巧合這么簡單。
事實證明這些年里所經歷的,也確實如此。
琰華眸色微微一沉,映著漆黑的夜色有凌厲的光影微閃:“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發生的事情。既然開始了,總會找得到破綻。大過年的折騰這些也不容易,且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繁漪秀眉微挑:“這一局看起來有點意思,挺好的,總是過家家似的,也沒什么趣兒!”
月慢慢西行。
遭了火勢的各家都平息了下來,夜色靜靜的,卻在不曾熄滅的除夕燈火里格外熱鬧。
在這樣深冬的夜,只遙遙聞得鶯兒瀝瀝而鳴,格外婉轉嫵媚。
正月十五闔家團圓的好日子,姜元靖總算把孟家老太太從“找”著了。
晴云手中仔細替主子梳理著青絲,垂首思忖了半晌,似乎對姜元靖的動作有了新的看法,但還不是很確定。
便只冷笑道:“……說是馬發了癲,從小山坡上掉了下去,命好,叫山腳下的農婦給救了回去。這老人家年歲大經不起折騰,一摔啊就磕壞了腦子,一下子記不起自己是誰了,這才沒能及時回家。這人失蹤的可真是好時候,算計過去了人就又順利找著了。”
繁漪淡淡道:“也難為他了,忙忙碌碌費盡心思。”
晴云嗤了一聲,揚眉道:“有什么用,外祖母倒是幫忙了,到底還賠進了個生母。可再如何心思深沉,也得瞧瞧姑娘肯不肯給他這個機會做個無辜人呢!”
繁漪百無聊賴地一笑:“他既喜歡這樣玩,那就玩著吧,正好也給咱們練練手,好應對來日更多的算計呢!”
晴云抿唇笑道:“姑娘要對付其實也不難,只是他再不好也是侯爺的兒子,即便殺的悄無聲息,也免不得叫侯府里的人懷疑,平白壞了咱們爺和侯爺的父子情分。所以姑娘才耐著性子慢慢撕碎他呢!”
繁漪面上微微有些發紅:“就你心思好,什么都瞞不住你,這樣贊你可還行!”
晴云笑瞇瞇拍馬道:“那還不是主子教的好緣故么!”
繁漪嗔了她一眼,抬手掠了掠耳上的珠子,轉而問道:“庫房里的東西都盤點好了么?”
晴云頷首道:“都清點清楚了。首飾古玩、衣料皮子、藥材古籍有稍許的損壞,但件數是不差的。雙喜和雙星當差都是積極仔細的,我同她們一起核對了兩邊,都沒有問題。”
繁漪慵懶的雙眸驟然凝成一根極細的銀針:“那天晚上誰第一個進去的?有沒有發現什么不對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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