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不一直都是大皇兄你一人所言嗎?”上官珩拍了拍手:“趁著這么多人在,咱們也聽聽這真相到底如何。”
他話落,一個披頭散發,身著囚服的男子被人帶了出來。
上官浦瞥了一眼上官珩。
給他提供消息逼他對皇帝出手,讓他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宋璟辰身上,最后再跑出來揭穿他好坐收漁翁之利,他真是小看了這個三弟。
可他以為自己會絲毫不設防嗎?
被帶上來的人滿臉污垢,待認出是誰,大臣們愣神過后便開始竊竊私語。
“那不是老王爺嗎?他怎會在這里?”
“是啊!老王爺這個時候不應該已經被砍頭了嗎?”
“瑞王這是將法場劫了不成?這也太大膽了吧,那可是陛下的旨意。”
四周的議論不斷,宋璟辰的視線從老王爺出現那一刻就沒離開過上官珩的身上。
也就沒注意到,場中還有另一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賢侄,瑞王這不是胡鬧嗎?”蕭將軍不知何時站到了宋璟辰身邊。
怎么也要等把皇帝護送回禪房,景王將傳位圣旨拿出來再說吧?
這個時候去激怒景王,萬一他一不做二不休把皇帝咔嚓了可怎么辦?
宋璟辰回過神,瞥了一眼龍攆里的人,搖頭道:“靜觀其變。”
蕭將軍:……這說了等于沒說。
想了想,他還是往祭臺前擠去,萬一一會景王出手,離得近也好把皇帝救下。
宋璟辰正準備跟上,一個僧人突然走到他面前:“施主,這是那位施主讓小僧給您的。”
看清他手中之物,宋璟辰眸子一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是劉丞相!
“施主?”僧人見他不接,出聲提醒。
宋璟辰這才回神,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木簪。
簪尾處,有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佳字。
想到什么,他轉頭看向身后,并沒有找到南風的身影。
宋璟辰手暗暗握緊,轉身就想走,手腕被人一把扣住。
“賢侄,你要去哪?”
原來蕭將軍走一半發現宋璟辰沒跟上又走了回來。
自然也看到了那個僧人以及宋璟辰看劉丞相的那一眼。
“蕭伯父,我娘子可能有危險……”宋璟辰耐著性子解釋了一句。
“你看看這四周的守衛,你出的去嗎?”蕭將軍蹙眉道。
宋璟辰掙脫蕭將軍的手:“出不去也要出去。”
“你先冷靜一下。”蕭將軍牙疼,勸道:“侄媳婦瞧著身手不錯,哪里那么容易有危險,你別中了別人的計。”
宋璟辰一愣,手在簪子上磨搓了一下,轉身看向蕭將軍:“蕭伯父說得對。”
蕭將軍:……會不會太好勸了一點?
祭臺上,上官浦痛心疾首道:“三弟,你真是大膽,竟敢違抗父皇的旨意劫法場,你這是想謀逆不成。”
劉丞相也一臉正氣道:“瑞王殿下你就算不滿陛下讓景王監國,也不該和罪犯合謀誣陷他人啊。”
這是準備直接將上官珩的作為歸結為因沒得到監國重任而心懷嫉妒,到時候不管老王爺說什么都能說成是污蔑,哪怕拿出證據來了也可以說成是假的。
畢竟上官珩敢無視圣旨去劫法場,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上官珩被氣了個倒仰,他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這么能倒打一耙的。
再說老王爺哪里是他劫出來的?明明是被他的人撿到的好不好。
不過這個說了也沒人信,也不重要。
他推開人群走到老王爺身邊:“皇叔公,你來說,我父皇到底是誰害的?還有那些女子到底是誰抓來的?”
“不是,不是本王做的。”老王爺還處在鍘刀的恐懼中,不停搖頭。
上官珩翻了個白眼,從他的人撿到這人開始就只會說這個,外加一句“是景王,所有事都是景王做的”。
現在連最關鍵的一句都不會說了嗎?
“是誰干的你倒是說啊?”上官珩低聲提醒。
老王爺一愣,一抬頭就對上上官浦暗含警告的眼神,他眼眶一紅,目赤欲裂的一把推開身邊人就往臺上沖:“本王要殺了你……”
“快,攔住他……”劉丞相大聲喝道。
侍衛連忙上前將人抓住。
然就算被壓在地上,老王爺也依然不斷掙扎叫囂著要殺了上官浦。
叫著叫著又變成大笑,笑著笑著又大哭……
這下不只那些大臣,就連上官珩也有點傻眼。
老王爺這怎么有點像瘋了?
“把人帶下去。”上官浦淡聲吩咐。
上官珩瞪圓眼,跑過去擋在老王爺面前:“等一下。”
上官浦嘆了口氣,儼然一副拿自己弟弟沒辦法的模樣:“你還要胡鬧到什么時候?”
上官珩不理他,一把將老王爺拉起來:“皇叔公,你倒是說啊,是誰害了我父皇,那些事到底是誰做的?”
老王爺瑟縮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茫然,突然一臉猙獰的朝上官珩撲過去。
上官珩不設防直接被撲倒在地上,不等他反應過來老王爺已經一屁股坐他腰上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們都想害本王,殺了你,殺了你們……”
大臣們先是愣了下,隨即忙喊救人。
等侍衛好不容易把發了狂的老王爺制住,上官珩已經雙眼翻白了。
上官裕擠進去將上官珩拉起來:“三弟,你沒事吧?”
上官珩大口喘氣,心有余悸的擺了擺手:“沒,沒事。”
“三弟,不管你對我監國一事有多不滿,都不該在這祈福儀式上大鬧,若是沖撞了佛祖,你可擔待得起?”上官浦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上官珩一個咯噔,暗怪老王爺瘋得太不是時候。
上官裕眉頭微蹙:“三弟也是太過擔心父皇。”
“對啊。”上官珩一個激靈,不滿道:“大皇兄,你別混淆視聽句句不離監國,真以為我稀罕嗎?”
“我做的一切不過是想確認父皇的安危,之前李公公說父皇讓你監國,我可一個字都沒說。”
若是被扣上故意破壞祈福儀式的罪名,皇帝一旦出什么事是不是都要算到他的頭上?
上官珩覺得自己的腦子從來沒轉得這么快過,想到什么他四下環顧一圈,注意到站在后排的宋璟辰。
他眼睛一亮,幾步跑過去抓住他的袖子:“當初你說過,你帶皇叔公進宮是因為查到他是拐賣少女的關鍵人物,可沒說他是主謀。”
“你說,你查到的主謀到底是誰?”
行刺一事姑且不說,可拐賣少女的主謀宋璟辰是親口跟二哥說過的。
擔心宋璟辰因為貪生怕死不肯說實話,上官珩咬牙威脅道:“你最好實話實說,否則本王……要你好看。”
他的這番話成功讓眾人將目光投到了宋璟辰身上。
因為京兆府那邊關押著從茗香居出來的女子,說老王爺是主謀這話也是京兆府尹從那些女子口中審問出來的。
而宋璟辰從皇帝遇刺開始就被停職在家,確實從來沒有開過口。
宋璟辰平靜的看了上官珩一眼,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轉頭看向上官浦。
上官浦瞇了瞇眼,居高臨下的與之對視:“忠義伯看本王作甚,大可實話實說便是,只是……”
“可千萬要想清楚了再說。”
這暗含警告的話雖然隱晦但還是讓大多數人聽出來了。
看宋璟辰的目光不由得都帶上了同情,這兩邊威脅,得罪誰都不好。
宋璟辰愣了愣,搖頭道:“瑞王殿下想知道陛下是被誰所害,到底有沒有被囚禁,親口問陛下不就行了,這與少女案主謀到底是誰又有何干系?”
就算那些女子是景王抓的,就一定能說皇帝也是被他害的嗎?
上官珩氣得磨了磨牙:“若是父皇能開口說話,本王還需要你提醒嗎?”
沒看下面鬧了這么久龍攆里的人都沒有一點動靜嗎?
“先帝托夢,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許祈福過后陛下就真的好了呢?瑞王殿下何不再等等?”宋璟辰平靜道。
上官浦的目光死死的落在宋璟辰臉上,他雖然沒有指認他,卻也沒有幫他。
不是說宋璟辰很在乎自己的妻子嗎?
而且他這番話是什么意思?祈福過后皇帝就真的能好?
真是笑話!
雖然知道祈福不可能會讓皇帝醒來,但上官浦還是下意識看了眼龍攆旁的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上官珩一樣不信,張了張嘴還想再說,被上官裕攔住:“三弟,等祈福過后再說。”
上官珩這才歇了聲。
他或許連淑妃的話都不一定會聽,但上官裕的話他還是愿意聽的。
一旁從看到老王爺瘋了后就一直對他使眼色的宣平伯暗暗松了口氣。
同時又有點糟心,他眼皮子都快眨抽了也不見這外孫看一眼。
老王爺被人帶了下去,祈福這才重新開始。
待上官浦重新上香后,主持帶著其他僧人圍著皇帝的龍攆誦經,因為上官珩的那一番鬧騰,一場儀式走下來持續了兩個多時辰才結束。
大臣們抖著腿從蒲團上爬起來,早上起了個大早就不說了,中午還只用了兩塊點心,又跪坐了一下午。
武將稍微好點,文官哪里受過這樣的罪,一個個都跟去了半條命似的,又冷又餓又累。
若皇帝當真好了,眾人也要懷疑是不是因為從他們身上抽走的那半條命。
太陽西斜,這個時辰下山顯然不安全,景王只得讓主持給大家安排膳食與房間。
人數眾多,官職較低的甚至兩三個人一間,宋璟辰不管怎么說身上也有一個伯爺的爵位,故而單獨分到一個小院子。
回了自己的院子,剛踏進去,不期然就與一雙星眸對上。
哪怕之前就知道她無事,可宋璟辰的心直到此刻看到人才算真正的放下。
沈易佳身上穿著灰色僧衣,頭戴僧帽,眼睛笑成了月牙。
“相公。”她甜甜的喚。
宋璟辰一眨不眨的看她半晌,大步上前將人一把摟進懷里:“發生了何事?”
沈易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正要解釋,想到什么又頓住:“我們先進屋再說。”
宋璟辰這才發現墨鳶和一筒幾人都在……
等回了房間,沈易佳將她見到柳飄飄一事說了。
“茗香居里的那位姑姑,就是她,她一直在上官浦的身邊。”沈易佳嘆氣道。
其實柳飄飄一開口說話她就想起來了,那次在茗香居聽過的那道熟悉的聲音,正是柳飄飄的。
她沒直接拆穿,只不過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喝下那杯茶水后,她立馬偷偷服了一滴靈液然后裝暈。
不想等了半天卻等到鼻尖充斥著一個臭烘烘的東西……
她在墨鳶身邊學了這么久,自然知道茶水里加的是一種藥性很強的蒙汗藥。
而那個臭烘烘的是解藥。
雖然有點可惜浪費了一滴靈液,但她還是裝模作樣的醒了。
然后柳飄飄說了一句:“就當我替我爹娘報過仇了。”
“畫冊也是她泄露的?”宋璟辰瞇了瞇眼。
這是他沒能想到的,畢竟那畫冊本就是柳飄飄主動給他們的,若是她想投誠,完全可以一開始就拿著畫冊去找上官浦。
沈易佳點頭,因為畫冊的原因,上官浦想抓李氏他們威脅宋璟辰,最終害死了王寡婦……
柳飄飄,算得上是罪魁禍首。
可是……
“她說,她需要取得上官浦的信任。”沈易佳糾結得眉頭皺成一團:“告知我們老王爺被先帝下藥的那封信也是她寄的。”
多少也有恨她的原因在內,上官浦能不能成功殺了她和宋璟辰她都不虧。
雖然她沒明說,但只要不是傻子都懂,柳飄飄也知道她能明白這一層意思。
她們兩個人中間隔著柳老爺和柳夫人的死,理智上柳飄飄知道沈易佳沒做錯,可感情上她沒法原諒。
宋璟辰了然,他之前便覺得送信之舉與之前的隱晦提醒不像同一人所為。
“那些事與你無關,你不必愧疚。”他把沈易佳拉進懷里,伸手幫她一點一點撫平眉頭的褶皺,輕聲安慰道。
“我不是愧疚。”沈易佳搖頭:“我再想給王嬸子報仇,是殺了上官浦就好了還是要把柳飄飄一起給殺了。”
“可是她救了很多人……”
宋璟辰頓了下:“潯陽城的那些女子?”
沈易佳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