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卿第二百六十六章 逼殺罪妃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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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逼殺罪妃


更新時間:2022年04月26日  作者:若相姒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若相姒 | 長安卿 


“御陵王妃——”

看到廊下緩緩走來的李綏,承德才總算是舒下一口氣,極為謙恭地行下一禮。

而于楊徹身后眾將士而言,李綏出身李家,是太尉夫人李氏和隴西李家的心頭寶,是楊延楊徹二人的表妹,更是御陵王親自求娶的王妃。

旁人的面子他們或許可以不用給,但御陵王妃的,他們卻是萬萬不敢輕拂的。

因而不過轉瞬間,這些八面威風的將領才暫且收斂了幾分,朝著李綏恭敬行下禮來。

“阿蠻,你來做什么——”

面對李綏的出現,按住劍柄的楊徹不由輕蹙眉,似乎并不愿輕易放她進去。

見此,李綏也不怒不惱,只是朝著承德一擺手,由著承德先行回殿,適才逡巡看了一眼跪地“懇請”天子的將士,直至最后,才將目光落在了楊徹身上。

“雁門郡公與諸位將軍所求所愿,我都知曉——”

說罷,李綏與咫尺距離的楊徹對視道:“你們今日為何而來,我便是為何而來的。”

眼看著說完話,李綏便要提步朝里去,誰知楊徹卻是仍舊將手攔在那兒,似乎沒有放下的意思。

沉默間,李綏唇邊浮笑,抬眼間,眸中云淡風輕地道:“二郎如此,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說罷,李綏靜滯地與楊徹道:“德妃雖入宮伴駕不久,但到底是陛下盛寵之人,這世間便是養個貍奴狗兒尚且會有難舍難分的感情,更何況是枕邊人。”

聽到李綏的話,楊徹與她靜靜凝視,卻見她神色不變地道:“我是天子之妹,你們勸說不了的事,我未必就勸說不了。”

話音落下,李綏再也不多言,繞過楊徹便昂首朝著大殿而去。

這一次,楊徹也沒有了理由再去阻攔。

待到入了里,李綏便聽到了劍風陣陣的聲音襲入耳邊,當他在承德的帶領下進入書房,看到就是這樣一幕。

玄色衣衫的帝王難探悲喜,正襟危坐于龍案后,而御前的德妃上官蘊則眼神英氣,手持趙翌所贈的那柄長劍挽出凜凜劍花,一如當日含元殿上,那一段威儀剛勁,不輸男兒的《玄甲破陣曲》,讓人過目難忘。

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不知為何,看著這一幕,李綏的腦海中卻是浮現出這一首千古悲歌。

目光對視的那一刻,元成帝竟還會一笑,一如從前般溫潤如玉,好似殿外沒有那層層將士,京郊沒有那沖天血腥。

“阿蠻來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李綏什么也沒說,只是平靜地頷首行下一禮。

這一刻,看著面前的李綏,元成帝突然生出了隔世之感。

心中的層層陰霾卻始終籠罩在他的心上,讓他拂不去,撣不開。

“楊太尉封鎖了京郊的消息,想必你能為我解答罷。”

聽到元成帝淡然地問詢,李綏靜靜抬頭,隨即一字一句道:“尚書令于楊太尉授軍令之時,帶領羽林衛,策反三軍之中的突厥軍發起兵變,然楊太尉早已察覺,又得蘭州秘密趕回的虎賁將軍常歡的支援,如今已然平叛。”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元成帝淡然一笑,嘴唇翕合間,看著面前這個鎮定自若的身影,卻是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趙翌什么都知道,你們,是假意與我們聯盟——”

對上元成帝的目光,李綏默然抬頭,隨即平靜如敘話一般道:“表兄比誰都清楚,若我不知,不為,今日敗的是誰,死得是誰,便不一定了。”

“可我從未想過要殺你!”

聽到這句話,一旁的德妃已然靜默退了出去,只余這兄妹二人相持對峙。

“從未?”

李綏鼻息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輕笑,隨即抬頭看向元成帝,好似一個笑話般:“那你可曾想過要殺阿姐,殺阿姐的孩子?”

此話一出,元成帝的臉色頓時蒼白一震,不可置信地看下去,卻是對上了目光陰沉,咄咄逼人,再無往日半點肆意灑脫的李綏,瞬間他明白了一切。

這一刻,他的胸腔好似再一次被人重重一擊,引得他痛徹入骨地緊緊攥住案上的右拳,壓抑那泛起的陣陣痛苦。

“是啊,阿兄或許不會殺我——”

說到此,李綏一步一步上前道:“可彭城長公主呢?上官稽呢?還有忠于表兄的那些人呢?他們可會對我施以仁義?”

“亂世之中,哪怕是一時的仁義也會致自己與死地。”

話音落下,李綏靜靜與元成帝對視,毫不避讓地道:“所以即便你再愛她,還是會無情地殺了她,殺了她的孩子,哪怕她與你相伴近十年,哪怕她為你生兒育女,哪怕她為你受盡折磨,卻還是下不了手殺你,不是嗎?”

“這個世道,連愛了一輩子的枕邊人都信不得,我李綏又如何能天真至此,當真敢與彭城長公主與虎謀皮,指望他日你們會放我一條生路,放我李家一條生路,放趙翌一條生路?”

說到此,元成帝耳畔清晰地落下李綏最后一句發問。

“這些,連你自己都不信,不是嗎?”

看著神色平靜,仿佛與他寒暄的李綏,眸中卻帶著無形的審判,向他逼來陣陣壓力。

元成帝再也沒有了起初的慍怒與質問。

因為他深知,自阿兄崩逝的那一刻,他與眼前這個李家表妹便注定站在了不同的立場。

若這一次她的確選擇站在他這邊,他真的會放過李氏,依照承諾,將李氏一族,將趙翌視為救國功臣嗎?

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那些,不過是動搖人心的緩兵之計罷了。

正如他這一輩子唯獨愛著虞娘,卻也不能磨滅她是楊家人的事實,不能磨滅他必須殺了那個孩子,甚至要屠殺她全族,讓她一輩子不能擁有孩子的事實。

所以,這本就是一場死局。

以阿兄之死開始,便要以他們之死而結束。

所以,虞娘才會自縊在他的榻前——

“將這個,替我送給德妃罷——”

良久的靜默后,元成帝終是疲憊而艱難地撐著御案起身,直至蹣跚近前才將手中那本通關文牒遞給了李綏。

“替我,送送她罷。”

悲涼話語之下,元成帝已然轉過身,與她相背。

背影再也不復往日的意氣風發,而是大廈將傾般滿是不可逆轉的頹廢。

收起通關文牒,李綏轉過身便朝外走去,直至將要踏出,才道出了最后一句話。

“表兄,橫亙了阿姐母子的性命,你又贏了嗎?”

話音落下,元成帝只覺萬箭穿心般痛苦地緊緊以右手攥著自己的心口,一滴淚水早已毫無征兆地落下,砸在他的手背上,灼熱極了。

待李綏走至外間,便看到上官蘊等候已久的背影,聞聲轉過身來,上官蘊與她一笑。

這一刻,看著李綏手中的通關文牒,什么都無需說,卻又什么都明了了。

“聽聞今晨的一場大火,阿娘扔燭自盡了。”

說著話,上官蘊緩緩上前,與她只以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謝謝,一切便拜托你了。”

“夫人今早已然出了城,她,還在等你相聚。”

聽到這句話,上官蘊默然闔眼,卻是落下一顆淚來,但她并沒有伸出手拂去,只是從袖中掏出一張疊好的紙頁,塞入李綏手中。

“這個,將來你與御陵王或許能用得上。”

面對此情,李綏意外看去,但見上官蘊沒有多說,便也沒有相問,只是將那張紙與通關文牒皆收入袖中。

待李綏走了出去,一旁的綠珠不舍地拉著上官蘊哭泣道:“娘子,您為何、您為何不一起離開——”

看到綠珠滿臉淚水,上官蘊毫不悲傷,反而釋然一笑地替她拂去淚光道:“傻綠珠,若我不死,便會拖累阿娘,這一生逃到天涯海角,都不能安然避開追殺。”

說罷,上官蘊含笑鼓勵地道:“不要哭了,替我整理上妝罷,便是走,也要走得體面。”

“娘子——”

待妝扮好的上官蘊在綠珠的攙扶下緩緩走出,楊徹和眾將士皆不由看了一眼身旁默然佇立的李綏。

目光逡巡過在場逼她自盡的每一個人,上官蘊沒有絲毫面臨死亡的恐懼和不甘,反而攜著無盡的勇氣和傲氣,一如當年含元殿那個肆意的上官女兒。

直到最后上官蘊才對向眼中冷漠的楊徹,眼眸頓生譏諷。

隨著利劍出鞘的龍吟之聲破空而出,在場的將士頓時警惕地道:“郡公小心——”

然而楊徹并未退避分毫,如一座山一般,始終屹立在那兒。

而上官蘊唇邊也揚起幾分弧度,鏗鏘有力地道:“你們不是要我的命嗎?給你們又何妨?”

說罷,上官蘊冷笑地懾向在場每一個將士,那凜凜坦然的目光直逼得他們不由低下頭,避開了去。

“國將不國,臣已非臣,你們手中的刀劍也只會對向同根源,同血脈的人——”

說到此,上官蘊緊緊捏住手中的長劍,好似捏住自己的寸寸決心,寸寸壯志一般,抬頭仰望著廊外蔚藍晴空。

“我這一生,只恨投了女兒身,落入這雀籠中,不得投身沙場,不得肆意殺敵,不得戍邊衛國,待到來生,唯愿生為兒郎,一酬今生之志——”

說話間,一旁的綠珠已然哽咽出聲,不顧一切地想要撲上去搶奪她手中的利劍,卻是反被人困住了手,不得挪動半分,只能絕望而焦急地哭喊道:“娘子,不要,不要——”

回首間,上官蘊給予綠珠溫柔一笑,道:“好綠珠,我走了,不要哭——”

話音一落,便見寒光一閃,上官蘊已是含笑抬起手中利劍,橫刀于脖頸,肆意劃下薄如蟬翼的血口……

“娘子!”

隨著綠珠撕心裂肺的哭喊,上官蘊的身體已然輕輕搖晃,下一刻便如斷了線的紙鳶,重重朝著地上跌落而去。

這一刻,在場的將士皆涌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只得不自覺低下頭,避開這灼目的一面。而宮人們也在這倏然的變故下,在綠珠的哭泣嘶喊中不忍地低頭拭淚。

“御、御陵王妃——”

看到跌在綠珠懷中,脖頸鮮血如泉水般汩汩外冒的上官蘊,卻是艱難拾起右手長劍朝著李綏示意,冷漠的楊徹同在場人皆隨之看了過去。

李綏在這矚目下,壓下心頭的沉悶,上前半屈在上官蘊身邊,只看到觸目驚心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襟,裙子,感受到她因為血液的流出,而止不住顫抖,痙攣的身體,李綏咽下喉間滯澀,便聽得一個輕到似有若無的聲音拂過耳畔。

“請把它替我、替我還給他罷——”

看到上官蘊顫抖地抬起手中染血的長劍,李綏卻是并未接過,而是反捏住她握劍的手道:“他是重諾之人,既然將此劍贈予你,便不會收回——”

聽到這句話,上官蘊唇邊終于浮起了溫柔幸福的笑。

“好、好,有他的佩劍,陪我、陪我至最后,足矣。”

說罷,上官蘊默然闔眼,一刻淚滾下,暈開了衣裙上的腥紅一片。

“李綏,有時候我真羨慕你,羨慕你有他,羨慕你能輕而易舉得到我畢生也求不得的——”

懷抱著上官蘊,看著她艱難地說著每一個字,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李綏默然攥住了雙手。

“替我告訴他,愛上他,我、我不后悔——”

說到此,上官蘊看了李綏一眼,眼眸竟帶著幾分狡黠的笑,一字一句從齒縫中顫抖地溢出。

“來世,我——必會——與你、與你一爭——”

話音落下,倒在血泊之中的上官蘊漸漸閉上了眼睛,只有刀劍碰撞地面的鏗鏘之聲敲醒了在場每一個人。

“娘子!”

耳邊的哭喊籠罩耳畔,上官蘊已然倒在綠珠的懷中,看著天際飛過的一行大雁,眸中升起了無盡的羨慕與期冀。

“德妃,歿——”

一語之下,哀聲四起。

可李綏卻知道,這一切都是做給活人,做給天下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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