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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韃靼騎兵驅趕通州百姓前來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韃靼人的殘暴震驚了所有人,春節剛過,再有一日便是元宵佳節了,然而神京百姓的心卻是冰涼的,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一兩個行人,還都是行色匆忙。
農歷下午的太陽仍然很高,寧榮街被禁軍把守,里里外外都是披甲執銳的禁軍軍卒在巡視著,從榮國府正大門到大觀園所有大門都敞開著,縱深看去,到處都站滿了宦官宮女。
時隔兩年,大觀園再次迎來了它的主人,賈元春。
只是已物是人非,當年那個步步小心的女官如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就是太皇太后等人如今也要看她的臉色。
正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陽光明媚,一轉眼便烏云密布,寒風四起,盡管外面寒風凌厲,但大殿內卻十分溫暖,元春這時已經坐在偏殿正中的椅子上,面上浮出一抹笑容。
三跪九拜畢,賈母、王夫人等賈家女眷含笑低著頭站在元春身前的左邊,薛姨媽和寶釵則低頭站在元春身前的右邊。
元春起身走下來,牽著賈母的手走回座椅上,笑道:“一晃兩年就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
說到這,又問道:“怎么岫煙未來?”
王夫人:“外眷無諭,未敢擅入。”
元春淺淺一笑道:“定了親就是自家人,快請進來。”
賈母忙給邢夫人使眼色,邢夫人對著元春微微一禮,轉身走向了外間,過了一小會兒,方領著邢岫煙進來。
元春雖說早就聽說了邢岫煙與寶玉之事,只是尚未見面,此刻見到本人,果真是與眾不同,端雅穩重,長得也好,身上透露出一種,嗯,一種平民百姓的涵養吧。
這讓元春一下便喜歡上了她,伸手將她招至面前,仔細打量,又撫其頭頸笑道:“寶玉是個乖張淘氣的,倒是委屈你了....”
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枚鳳簪插在了她的頭上。
邢岫煙依然低著頭,賈母連忙提醒,“岫煙,還不謝恩。”
邢岫煙這才連忙跪了下去,“民女謝娘娘恩典。”
元春微微擺手,“快起來,地上涼。”
王夫人:“時辰不早了,娘娘還是先去用膳吧。”
“不急,今日沒什么大事,就是回家來看看。”
元春說得輕描淡寫,但眼角余光卻有意無意地向殿門瞟去,她當然不是回家看看這么簡單,可總得找個理由,面子還是要得,就在這時,殿門口一個小黃門跪下了,“啟稟娘娘,良鄉縣主來了,正在外殿等候。”
“請進來。”
元春又望向站在邊上的邢岫煙,“你先和迎春她們說話,我們待會兒再聊。”
“是。”
邢岫煙應聲施了一禮方退下去。
不一會兒,女官領著黛玉從殿外走來,黛玉懷中抱著賈萱,走至珠簾外,還未來得及施禮,便聽元春說道:“禮就免了吧,快將萱萱抱來我看看。”
“是。”
黛玉怔了一下,這才輕步走了進來。
望著趴在黛玉懷中不哭不鬧的小丫頭,元春拍了一下手,伸開了雙臂。
清脆的聲音在大殿內回響,立時吸引了賈萱的注意力,兩只大眼睛緊盯著元春的臉笑。
黛玉上前將賈萱遞到了元春的手中,元春笑望著賈萱,賈萱看著眼前的陌生人咯咯直笑。
“不錯!不錯!”
元春開心之極,將賈萱摟進懷中親了一下小臉蛋,笑著對賈母說道:“老祖宗,不若將萱丫頭許給我們業兒,怎么樣?”
大殿內立時一靜,只有賈萱的笑聲在回蕩。
賈母也是懵在了那里,沒想到元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自從那件事之后,賈母的心就亂了,沒人能抵擋這么大的誘惑,雖說她心中有著那么一絲猶豫,但是更加明白,這種事情不是她這個老太婆可以左右的了,曾也想到過宮里的元春母子,明白這種情況下,她們肯定不會有好的結局,聽了她的話,賈母心中有著迷茫,有著難過。
這時,黛玉對著邊上的夏太監問道:“夏總管怎么看?”
夏守忠是何等精明的人,一聽便知話中有意,心念一轉,便道:“啟稟娘娘,祖制上說不過去。”
元春這時也反應過來,大漢沿襲明制,中宮皇后出身必須是清白百姓之家,勛貴高官士族都不行,至于讓賈琦的女兒作妾,呵呵,這不是賈母可以做主的,就在這時,小家伙忽然摸到了元春頭上的鳳冠,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嘴中嚷道:“帽紙!帽紙!”
元春一愣,夏守忠這時抓住時機在元春身側低聲說道:“娘娘,小郡主這是和娘娘有著天大的緣分啊。”
聽了這話,元春猛地省過神來,對身后的抱琴道:“拿頂鳳冠來。”
按照皇家的禮儀,皇妃出行要準備不同的衣物和鳳冠,所以,在大殿寢宮內間有好幾頂鳳冠。
賈萱望著托盤內的那頂鳳冠,伸手去拿,結果卻拿不動,小嘴一咧,眼看就要哭了,嚇得抱琴不知所措,黛玉忙上前,“這丫頭平日里被慣壞了,娘娘萬不可如此,傳出去御史會彈劾王爺的。”
元春聽后神情果然一振,夏守忠這時面容動了一下,心中嘆息一聲,上前一步接過抱琴手中的托盤,笑道:“縣主說笑了,娘娘這是送給晚輩的玩物,不值得什么,這是家事,沒人會嚼這個舌根。”
抱琴和女官們都立刻長舒了一口氣,元春臉上也露出了些笑容,不經意地望向賈母,賈母卻坐在那里低頭不語。
王夫人臉色難看,長期與賈母在后宅勾心斗角,自是鍛煉出了一雙火眼,雖說看不大懂,但卻瞧出了其中的蹊蹺,更是明白自己的女兒元春隱隱落入了下風,氣得嘴唇一陣顫抖,干脆上前提醒道:“娘娘,時辰不早了。”
元春正有些不知所措,聽了這話,忙笑道:“老祖宗,我找林丫頭說兩句話,待會再過去。”
“寶玉大伯說了。”
賈母笑了笑,接著給探春傳了一個眼神,示意她過來。
探春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走過來施了一禮,方接過元春手里還在鬧騰的賈萱。
大殿內一片沉寂。
黛玉著實沒想到元春會親自來見自己,來的路上賈赦將乾清宮內的事情原原本本和她說了一遍,這才知道神京陷入了危局,沒想到被賈琦給猜中了,最壞的局面還是出現了,周德勛的貪心將大漢拉入了危局。
大漢這是怎么了?
一時想不明白,只好慢慢把目光望向了賈元春,元春也把目光望向了她。兩人的眼神都是非常凝重。
元春長嘆了一聲,靠在椅背上,望著坐在自己身側的黛玉,過了一會才說道:“天地不仁,大漢如今陷入了內憂外患之中,不到兩年的時間便失去了三位皇帝,有傳言說這是老天爺對劉氏的懲罰,不過百姓是無辜的。事情的原委大伯應該和你說了,我也不用這些所謂的大義來給你施壓,只是你想和你說一聲,老國公給在中原的琦哥兒送去了求援信,想來這一兩日就會送到軍中,在這之前,無論是為了城外的百姓,還是為了勤王大軍的安全,都要擊潰或趕走這八萬前來圍城的韃靼騎兵。”
說完,又苦笑道:“我沒有為難你的意思。”
黛玉沉默了,好久才自顧自說道:“其實娘娘不用親自來的,王爺臨走時說了,在保證陛下和娘娘安全的前提下,濟寧侯可以適當的調整軍隊的防守,留下的手令就是這么寫的。”
說到這,從袖中掏出一張信箋。
元春拿著那份信箋仔細看了看,就是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張紙,就可以調動整個京營人馬,上面的內容也讓元春有些動容了,來的路上她內心也對賈赦產生了一絲不滿,埋怨他不替自己和皇帝考慮,這份手令卻是打了她的臉,上面沒有提及賈家一個字,全是關于自己和皇帝的。
“我素乏捷才,且不長與心計權謀。”
元春笑著說了一句,又問道:“既然琦哥兒猜到了這些,可另有安排?”
黛玉:“娘娘說笑了。王爺說了,只要皇城平安無事,軍心就不會亂,步軍營和京營就定能守住神京。”
元春有些不安了,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話,也清楚像賈琦、吉安這樣的人不會平白無故說出這樣的話來,定是神京還有著不穩定的因素。
也許自己該找個人問問了。
西梁王府,延恩堂。
林如海這時把書往書案上一擺,只覺得索然無味,十分不耐煩地站了起來,信步來到書房后的花園中,幾株臘梅開得正盛,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幽香,林如海觀賞了一會兒臘梅,又繼續在小花園內轉悠,不多時,身后傳來了王嬤嬤的聲音,“老爺,園子里開宴了。”
林如海依然十分平靜,“知道了。”
王嬤嬤猶豫一下,勸道:“外面天冷,老爺還是回屋去吧。”
“知道了。”
林如海笑了笑,又問道:“可知那府里大老爺?”
“舅老爺出門去了。”
林如海點點頭,明白賈赦拿到了賈琦的手令,這是親自給鄧彬送過去了,沒辦法,軍中規矩森嚴,并不是真如一些野傳所說那樣認令不認人,你一個八竿子打不到的人物拿著賈琦手令去見鄧彬,不用想,會被直接砍了腦袋。
對于神京如今的局勢,林如海也是唏噓不已,好好的局面竟然糜爛至此,只能怪皇室識人不明,周德勛貪心給大漢帶來災難。
又想到自己那個二舅兄,不禁搖頭苦笑,就是一個爛好人,其實不用他出頭,那些人也會找到賈家,白白損失一個籌碼,老太太是什么性子,他還是十分熟悉,等著吧,元春鑾駕回宮之時,就是賈政遭罪之時。
想到這,忽然感覺心中舒暢很多,轉頭對王嬤嬤說道:“讓廚房炒兩個小菜,今晚喝兩盅。”
“呃....”
王嬤嬤一頭霧水的望著腳步輕快了許多的林如海,今兒是怎么了,感覺府中沒一個正常的。
榮慶堂,賈母屋內藥香彌漫,鴛鴦正坐在外間一只火爐邊小心觀察著藥罐中藥的火候,元妃的鑾駕走后不久,賈母便昏倒了,白家的把了脈,說沒關系,就是最近飲食不規律導致心火失衡,吃兩劑藥就好了。
鴛鴦知道,老太太是被二老爺給氣的。
藥漫了出來,鴛鴦連忙用筷子在藥罐子攪拌了一下,又過了一會兒,將藥小心翼翼地倒進了碗中,外間頓時藥香彌漫,她慢慢端起托盤,挑開簾子走進里間。
臥房內,賈母躺在床上,臉色正常,看不出生病的樣子,不過眾人都不敢大意,就連安心養胎的王熙鳳都趕來探視過了,此刻邢夫人、王夫人、尤氏還有李紈等人都在,黛玉則坐在賈母身邊,拉著賈母的手,勸道:“白家的說了,老太太本來身子沒事,就是想得太多了....”
賈母卻搖了搖頭,“你不懂。”
這時,鴛鴦端著托盤進來,邢夫人連忙上前接過,把藥吹了吹,遞上前,道:“外甥女說的不錯,老太太該保重身子,再有兩日就元宵了,一家子上下可都等著老太太擺酒請戲呢。”
說到這,瞥了坐在邊上閉目裝菩薩的王夫人一眼,搖頭笑道:“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家里安生,沒事找事,也不知....”
聽了這樣的話,賈母心中更是難受,原本舒展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不高興道:“你們都出去,老婆子眼不見心靜。除了玉兒,都走。”
邢夫人尷尬地掃視一圈,將藥遞到黛玉手中,上前給賈母理了理被子,笑道:“那我們就先退下了,老太太好好養病,明兒一早來給您請安。”
不一會,屋內就只剩下黛玉和鴛鴦。
黛玉舀了一勺藥,小心地吹冷了,笑道:“老太太,吃藥,大家伙都等著您擺酒請戲,萱丫頭最喜歡熱鬧了。”
“你知道,我沒病。”
黛玉心中嘆了口氣,放下藥碗,勸道:“事情都過去了,老太太就不要再想了,二舅舅也是不是有意的。”
忽然,外間傳來了賈政的聲音,“老太太的病情怎么樣了?”
“回二老爺的話,白家的開了藥方,說吃兩劑就好了。”
“嗯,你出去吧。”
話音剛落,賈政便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看著進來的二兒子,賈母不悅道:“你來做什么?”
“兒子來探望母親的病情。”
“哼!這話虧你說得出口,我為何會病,難道你心裡不清楚?”
賈母又重重哼了一聲,剛欲說些什么,見黛玉尷尬的站在邊上,便柔聲道:“你先回去吧!”
說著,又對鴛鴦吩咐道:“好生伺候你們姑娘。”
“是。”
“我知道了。”
黛玉點點頭,又對賈政微微一福,方和鴛鴦一起退了出去。
看著躺在床上的賈母,賈政心中十分內疚,他也知道都是因為自己,不過他卻有著自己的想法,眼中閃過一抹憂慮,但立刻又掩飾住了,強笑道:“后日就是元宵佳節了,老太太要是身子不適,這一大家子都不得安生。”
聽了這話,賈母立時不高興了,“這不正好稱了你們兩口子的心意,你們不就巴望著老婆子一病不起,也省得你們兩口子天天看我的臉色。”
賈母的話說得很重,賈政立刻跪倒在地,哽咽著聲音道:“母親這話是逼賈政去死啊!”
賈母這時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話說狠了,嘆了口氣道:“以前我只當你是迂腐,沒想到你會如此不分緩急輕重。你自己想當圣人,就不要連累家族,你太自私了!”
“母親,兒子都是為了這個家族才這么做的。”
“你還好意思說你是為了這個家族,那你說說,你給這個家族帶來了什么,除了麻煩,你給賈家帶來了什么?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里曉得這些的來之不易。你想當好人,也沒必要拿家里的....”
“母親,我就是不想賈家走向深淵才這么做的。”
賈母愣了一下,望著跪倒在地的賈政,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賈家怎么會走向深淵?”
賈政:“母親,賈家的權力越來越大了,大到已經成了別人的眼中釘,大到內閣六部文官心中升起了警惕,大到勛貴軍方已經有人接受了內閣的善意,這些人已經開始暗地里串聯準備一起對付咱們家了。馬放南山之日,便是咱家遭劫之時。就是宮里娘娘都幫不了咱家。”
“你想的不錯,但也不能總是拖賈家的后腿,給賈家挖坑吧。”
擺了擺手,賈母沒好氣道:“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
“母親...”
“出去。”
賈政苦笑道:“母親安心養身子,外面的事情,兒子會與大哥一同商議。”
賈母擺了擺手,淡然道:“等你什么時候可以不借助家里的權勢做這個工部尚書再來說這話。”
賈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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