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外書房。
這是賈琦第三次拿起面前的書信了,賈亮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他在半個時辰前剛回府,尚未來得及休息便被趕回來的賈琦給找了過來。
“起來吧!”
賈琦終于開口了,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小心再小心,我總是盼望著你們能全身而退,可惜....”
賈亮:“二爺,我...”
“好了,事情都過去了,懺悔也無用的。”
賈琦打斷了他的話,“我交代你的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二爺放心,信件燒毀之前我特意查看了一番,標記都在,特別是字行間符號標記,這些焦太爺是不知道的。”
賈琦的臉色略微平緩了一些,只要沒有留下把柄在劉鐘手中自己就安心了,至于南下打探消息的哨探被白蓮教伏擊覆滅,自己也只能給與他們家人優厚的補償,稍作思緒,又道:“焦太爺人呢?”
賈亮:“焦太爺往鳳陽府去了,說是找尋故人!”
故人?
賈琦眼睛一亮,正打算說話,乎聽賈亮開口道:“二爺,我和焦太爺從劉鐘那里出去的時候遇見了薛紹宗,看著他閃爍的眼神,我懷疑他知道咱們的事情!!”
賈琦起身在屋內踱步,少時,轉身道:“你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確定。”
賈亮用力點頭。
“二爺,吏部王文海王大人來了,說是有急事!”
這時,門外傳來了賈福的聲音。
王文海?
賈琦懵住了,這時正是上衙的時間,他怎么過來了,還說有急事,不多想,高聲道:“快請!”
說著望向賈亮,“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會讓吳磊、吳越兄弟倆南下的,你也好久未歸家了!”
“多謝二爺!”
賈亮退出了外書房與王文海擦肩而過。
“二爺。”
“不要客套,先生請坐。”
賈琦一面說一面給王文海倒了碗茶遞了過去。
王文海也不和他客套,接過茶品了一口,直接道:“這是通政司右通政劉文彬劉大人抄錄出來的。”
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了過來,“他不便過來,所以讓我代為轉遞!”
賈琦接過,飛快地看完了這封信,只見信上寫著,‘觀文殿大學士吳邦佐上書進言,二皇子劉旦已然成年依祖制可進六部歷練。’
賈琦一怔,“這個劉文彬是什么意思?”
王文海:“劉文彬和我是同年的進士,此次晉升右通政也是沾了侯爺的光。”
賈琦點點頭,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劉文彬有意想給自己找個靠山!”
王文海略作沉吟,點頭道:“很有可能!”
“你說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賈琦的眉頭皺成了一團。
王文海遲疑道:“會不會是因為即將開始的朝政大改。”
賈琦一愣,忽然醒悟過來,“是了!”
連忙對王文海說道:“此人如何?”
王文海想了想,“此人出身寒門,才華沒得說,不過就是有點野心,脾氣倔不太易于相處。”
“有野心就好。”
賈琦說道:“有才華之人高傲些也是應該的。不是所有人都如先生這般的。”
王文海對賈琦拱手道:“侯爺說笑了,我不過是個俗人而已。”
“此人就有勞先生了。”
“分內之事,不敢居功。”
王文海又問道:“不知侯爺對于信上所說之事怎么看?”
賈琦一怔,隨即搖頭道:“能有什么辦法,不過走一步在觀望罷了。”
王文海沉思了片刻,小聲道:“侯爺這么做不妥,此事必須做好萬全應對準備,吳閣老此言要是被內閣與陛下采納不僅僅會影響朝政更是對軍方特別是侯爺您會產生很大的威脅。
您應該明白,四皇子的出身注定了會得到軍方的支持,無論是開國一脈還是其他家,可惜最大的劣勢就是時間,所以咱們要為四皇子創造條件,最少五六年以內二皇子、三皇子不能接觸到朝政,就算壓制不住,也不能讓他們到吏部、戶部還有兵部歷練,關鍵時刻亦可以向陛下和內閣表明軍方的底線!
侯爺,您的身份注定了在這件事情上只能爭不能退,否則后患無窮!!”
聽了這話,賈琦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點了點頭。
“吳閣老該知道此言一旦傳開定會招來風雨,更會得罪侯爺及賈家一派官員的,侯爺可知他為何要這么做?”
“武威侯李虎正是他舉薦的!”
“難怪!”
王文海這才確定了心中的猜想,連忙問道:“有消息說,李虎率軍在徐州與叛軍交戰損失較大,不知可有此事?”
賈琦點點頭,“確有此事。”
王文海眉頭一皺,“不知侯爺對于江南戰事是怎么看的,接下來該如何打?”
賈琦嘆了口氣,道:“江南平叛到底會發展到何種地步,全看陛下心意。”
王文海苦笑一聲,反問道:“朝廷能得到什么?”
賈琦搖了搖頭,王文海又道:“如今不是太康朝,朝廷內部不靖,陜西戰事尚未結束,之后還要賑災,山西也鬧了旱災,京畿亦是如此,城外正在搭建祭臺明日端午求雨。嗨!!”
“有些事你不知曉!”
賈琦搖搖頭笑道:“實話告訴先生,朝廷不僅僅失去了淮安府、揚州等地,本侯估計蘇杭等地亦已經陷落,估摸著浙江的軍報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什么,怎會如此?”
“白蓮教。”
“這,蘇杭本地的世家呢!”
“世家?!”
賈琦嗤笑一聲,“先生以為白蓮教為何能夠躲過歷次朝廷的清繳并且在江南壯大,凡事最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往往事情就是壞在這里,所以不若推倒了重來!”
王文海:“這是陛下的意思,內閣可知?”
說完見賈琦低頭不語,嘆聲道:“天地不仁啊!”
賈琦:“朝中之事還勞先生費心,月底朝改之時首輔會保舉先生升任工部右侍郎。”
說罷,賈琦想了想,轉身從密匣中取出一張名帖,又寫了一封信交給王文海,“我府上還有一個國子監的名額,就給令郎吧!”
王文海大喜,連忙起身謝道:“那就多謝侯爺了!”
賈琦連忙擺手笑道:“客氣了,都是自己人,應該的。”
王文海向門外看了看,低聲對賈琦道:“說句犯忌諱的話,侯爺這兩年升遷的太快了,太招眼了。”
賈琦默默點頭,沉吟一下,問道:“先生有話直說。”
“吳邦佐舉薦武威侯南下平叛、陛下駁了內閣與兵部的建議讓忠誠伯等人前往金陵統兵,這兩件事情背后的含義想必侯爺該能明白的。
武威侯我看不透,不過忠誠伯等人卻無帥才,南方戰事定會糜爛,屆時肯定要選派武侯南下統兵的,所以希望侯爺屆時能夠避開此差事,不要摻和進去。
別看陛下今兒賞賜明兒夸贊,都說明不了問題,帝王心術最是難猜,而且多變,侯爺要當心。一旦陛下發現朝廷離不開您,就晚了,這不是福是災!”
“好吧!讓我好好想一想。”
王文海起身笑著拱手道:“就不打攪侯爺了,衙內還有公務要忙。”
“先生請!”
就在賈琦接待王文海之時,在徐州城下,一名商人走進了叛軍的大營。
靖武侯黃琛坐在大帳中有些心煩意亂,自從接到劉鐘的書信之后他一直在策劃一盤很大的棋,而且已經開始了,面前這座徐州城是最為關鍵的一步,只要拿下徐州自己就可以安心南下會和白蓮教圍攻金陵城,拿下金陵得到城內的武備自己將可以叫板朝廷,亦可以一雪當年恥辱。
可惜啊,關鍵時刻李虎的大軍趕了過來,自己的攻勢瞬間被瓦解,說到底,自己手下十余萬東拼西湊的軍士戰力非常的孱弱,除了三萬原漕運衙門的漕丁尚可與官軍一戰之外,其余諸如漕幫、白蓮教還有挾裹的百姓面對官軍根本沒有多少戰力,昨日自己以漕丁為主力派遣了五萬大軍叫陣李虎部,雙方大戰兩個時辰,最終都因為傷亡過重各自退兵回營。雖說自己這邊仍舊源源不斷有援軍趕來,可是自己不敢逼迫李虎過甚,否則一旦其不再顧慮全軍壓上的話,自己這邊大軍可能會被打崩潰掉。
想到這,嘆了口氣,背著手在大帳里走來走去,想著如何破局。
他也想著去找劉鐘商議此事,但是最終還是按下了這個想法,他想經過此戰自己手中的大軍能夠有一戰之力。
這時,劉鐘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笑道:“侯爺,事成了!”
“什么?”
黃琛眉頭微皺,“什么事成了?”
劉鐘笑道:“侯爺是否記得在宿遷的時候,我曾說過北靜王已經南下的事情。”
黃琛點了點頭,問道:“北靜王南下也改變不了什么的?”
“不!”
劉鐘笑了笑,“北靜王可不是自己一個人南下的,隨行的有幾位侯爺的故人,至于是誰,還容老夫賣個關子。”
黃琛明白他口中所謂的故人,就是當年被貶出神京的一眾將領,有了這些人的幫助,大業更加容易成就。
這時,劉鐘又道:“算著時日,李虎的軍報該進京了,朝廷可定派軍前來支援的,所以希望侯爺趁著這段時日能拿下徐州城,最差也要將這十余萬大軍歷練出來,否則咱們在失去人數優勢之后毫無勝算。
可惜了,白白浪費了一個籌碼。”
說罷,劉鐘嘆了口氣,自己與賈琦做了兩個交易,用林如海換取了名冊和三日的時間,可惜因為大軍戰力的緣故功虧一簣!
“這個....”
黃琛面露難色,“如此一來人員傷亡會非常的大,還有李虎....”
劉鐘連忙說道:“您放心,李虎絕不敢拿他手中的籌碼和咱們硬拼的,這兩仗主力全是中軍都督府和前軍營。至于傷亡,人咱們多的是,咱們缺少精銳。”
黃琛沉思了片刻,嘆了口氣,“好吧。”
劉鐘聞言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