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下了一夜的雨,晴空萬里。
上書房內,隆治帝正在批閱奏折,紅色的朱砂筆在面前的奏折上不停的畫著圈,不多時,十余個人名被圈了起來,隆治帝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直到一滴殷紅的墨汁從筆端滑落,滴在奏折上,這才驚醒過來,回過神看著那一個個被圈定的人名,長嘆一口氣,扔掉手中的筆,靠在龍椅上,抬起頭看向殿外的天空。
這分奏折是大學士吳邦佐一早遞上來的,里面全是文安一脈江南官員。原本自己昨日和李守中交談后,考慮到朝局和滿朝文武人心的穩定決定不再追究這些人以往的過錯,命戴權給鄭賜、徐乾學送去了玉如意,以此告訴眾人自己不會對他們進行清洗。
可惜自己的真心卻是錯付了,自己對于文安的敲打并沒有讓他放棄逼宮的念頭,反而于昨夜召見了諸多官員,打算在兩日后的望日大朝上發難,當真是利令智昏,全然不為朝政著想,真把自己當成了軟柿子,任由他們拿捏,更不明白自己的一番用心。
“去,將折子上圈出來的名字謄抄下來交給黃錦,務必于明日查明罪證!”
“遵旨!”
戴權應了一聲,快步上前拿起御案上的折子離去。
看著戴權離去的背影,隆治帝忽然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
神京城外,中軍都督府大營。
辰時開始,所有考生都領到了一把未開封的雁翎腰刀,首先進行的是步戰,經過昨天的淘汰,剩余的兩千八百余人抓鬮進行兩兩對決的淘汰賽,這種淘汰賽非常的殘酷,因為既公平公正又不公平,當場決定勝負,一些身手很好的舉子往往會因為運氣差遇到了實力更加強的舉子而被淘汰,不過王子騰那句話說的不錯,運氣不好上了戰場也是白送命!
兩百個擂臺同時進行對戰,規則很簡單,砍落對方手中的腰刀或者逼迫對方認輸即可。
賈琦坐在高臺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甲字三號擂臺,只見兩名舉子相互試探攻擊,賈琦一眼就看出二人刀法不俗,因為自己最擅長使刀,左邊年輕的舉子刀法明顯不如對面的中年人,不過雙方年紀相差約十來歲,仗著年輕力壯,爆發力強,一直壓著中年人打,每一刀都是快準狠,一刀比一刀力道大,中年男子只能處于守勢,不時借著年輕舉子回力之時進行反擊,就這么雙方你來我往的對戰一百余招,終是中年人耐力不夠,露出破綻,被對面年輕舉子抓住時機一刀將他手中腰刀砍落在地。
“好!!”
精彩的對戰讓臺上一直關注的諸將忍不住喝彩。
賈琦偏頭道:“這兩人叫什么?”
謝瓊一揮手,立刻有一兵部小吏笑著走了過來,聽完向后方小跑,不一會拿著一本卷宗走了過來,“回侯爺的話,中年男子叫張仲濟,今年三十二歲,青年叫張文遠,今年十七歲,二人是叔侄,保定府人士!”
說罷,雙手捧著卷宗遞上前來。
聽了這話,賈琦面上露出笑容,不經意地看了睿親王一眼,“好!”
“下官明白!”
說著,小吏捧著卷宗走了下去。
“怎么,忠勇侯起了愛才之心!”劉恭緊盯著坐在自己身邊的賈琦。
“是。”
賈琦大聲答著,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劉恭。
劉恭這時面容動了一下,賈琦如此坦蕩的回答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一時有些尷尬。
“這個張文遠卻是個少年英杰,昨日我就留意到他了,騎射水平非常高,原以為只是馬戰一流高手,沒成想步戰依舊如此出色,卻是一員猛將,一甲是穩了!”
王子騰笑道:“仰賴陛下威德,首屆武舉竟涌現如此多的人才,當真可喜可賀!!”
謝瓊面色一沉,剛欲說話,賈琦制止的目光立刻望向了他。
劉恭站了起來:“此話正是!”
其余諸將目光都望向了賈琦。
賈琦卻轉頭看向小臉紅撲撲地寶玉:“怎么樣,你要是感興趣我讓他們叔侄給你當師傅!!”
寶玉開始怔了一下,接著道:“我,我要回去問問老祖宗!”
“哈哈.....”
謝瓊拍了拍寶玉的肩膀,“問什么問,你直接應了即可,要是太夫人怪罪下來,俺老謝擔著,替哥兒挨板子!!”
眾將皆是驚愕,王子騰卻是僵在那里,坐不下去了,起身道:“寶玉,莫要渾說,這是武舉大試,讓你上臺觀看已是睿親王爺格外恩賞了,不要胡鬧了!”
“張仲濟、張文遠叔侄二人前日都參加了筆試!”
劉恭開口道。
高臺上一片沉寂。
馮唐見狀站了起來,剛想說些什么,忽見自大營轅門方向有十余騎向大教場這邊飛馳而來。
軍營內無故騎馬,斬!
這是鐵律,就是劉恭和賈琦都是在轅門下馬步行,漸行漸近,終于看清領頭的騎者是身著蟒袍的太監,來人正是乾清宮副總管蘇培盛蘇太監。
“是蘇太監!”
馮唐看了看,回身說道。
劉恭:“他來干什么?”
賈琦:“該是宮里有事吧!”
“大捷,大捷,延安府大捷,我軍大勝,陣斬叛軍兩萬,俘獲無數!”
猛然間蘇太監身后的十余名禁軍口中爆發出的嗓音傳遍了整個大教場,眾人皆是一愣,大捷!?
“延安府大捷!陣斬叛軍兩萬!”
這一次大教場上的軍卒、武舉還有高臺上的一眾將領確定沒有聽錯,大捷,朝廷在陜西打了打勝仗!!
“萬勝!”
“萬勝!!”
“轟”的一聲大教場上炸了鍋,跟著爆發出驚天歡呼.....
少頃,蘇培盛在中軍都督府值哨軍官的引領下來到了高臺上,“見過睿親王爺、忠勇侯,陛下召您二位進宮議事。”
說罷,轉身望向大教場,高聲道:“陛下口諭,今日聞得大捷,朕心甚慰,恰逢武舉大試,朕想了想,爾等大試之后皆是要進入軍中為朕和朝廷效力,該是提前感受大勝的喜悅,特賜御酒三百壇,今日特許爾等飲酒,另外今日馬、步戰落第的舉子不要心灰,要是不嫌棄可來禁軍一試,朕歡迎你們!!”
緊跟著站在臺下的十余名禁軍齊聲大喊將蘇培盛的話重復了一遍,一時大教場上皆是高呼“萬歲”。
“延安府大捷!”
賈琦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砸吧了下嘴,對著寶玉說道:“我讓賈順送你回府,你告訴家里不用等我了,不一定什么時候出宮!”
“哎。”
寶玉聽著滿營的‘萬勝’呼聲,眼中透露著興奮之色。
今日出門前賈蘭由鴛鴦領著來給自己下帖子,她們母子今兒做東宴請三府老爺、太太還有少爺姑娘,慶賀賈蘭外祖父升任左都御史,賈母同意了此事。
“他奶奶的。”
謝瓊羨慕地說道:“陜西戰局穩了,武成侯離國公爵位又進了一步。”
跟著嘆了口氣,恨聲道:“原本這些功勞該是都督和咱們的,可恨這些天殺的酸儒。”
賈琦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莫要渾說,我和睿親王爺要進宮了,你在這盯著點,特別是張文遠叔侄兩人,不要被王子騰給搶了去。”
“他敢!!”
謝瓊面露殺氣看了王子騰一眼,悶聲說道:“都督放心,誰敢壞了您的好事,俺老謝捏碎他的卵子!!”
“噗嗤!”
寶玉沒忍住笑出了聲,忽見謝瓊瞪著自己,忙捂嘴,“謝叔,我不是笑你....”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仰賴陛下如天之德,大漢最艱難的日子總算過去了。”
楊漣作為首輔率先出列,躬身道:“如今巴彥汗已退,武成侯擊潰了延安府的叛軍向著榆林進軍,平定水溶叛軍只是時間問題,所以朝廷該做好賑災、重建的準備了。”
“嗯。”
隆治帝放下手中的軍報,點頭道:“此事內閣和戶部商議,遞折子上來,朕看看。”
相比于巴彥汗入侵,水溶的叛亂才讓隆治帝感到恥辱和威脅,外族入侵總是能將他們趕回去,可是水溶等人的叛亂卻是會動搖自己的皇位,特別是其還打著廢太子的名義,麾下更是有廢太子舊部的支持,要不是水溶指揮失誤錯失了揮軍進入中原的時機,朝廷要想平定這場叛亂定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想到這,隆治帝嘴角微微上翹,心情很是不錯,昨日遼東來了八百里加急,努爾哈赤率軍擊破了科爾沁右翼前旗,斬殺近兩萬韃靼人,俘獲人口牲畜無數,當然損失也是非常的大,據馬順說此戰女真人戰死、輕重傷近八千人,不過這些自己并不放在心上,眼看著陜西戰事結束,女真人臣服,只要慢慢清理朝政,穩定朝局,積蓄實力,未嘗不可北擊韃靼人,重開漢唐雄風。
“睿親王,武舉大試怎么樣!”
劉恭道:“啟稟陛下,一切進展順利,并且涌現了諸多英杰,其中一對來自保定府的叔侄更是讓忠勇侯產生了愛才之心。”
說著,瞥了面色寡淡的賈琦一眼。
隆治帝聽到這話,不禁眼睛一亮,高聲道:“好!忠勇侯的眼光朕還是相信的。”
轉身對著戴權道:“傳朕口諭.....”
“他們叫什么?”
“張仲濟、張文遠。”
“傳朕口諭,宣張仲濟、張文遠二人進宮,朕要看看他們。”
“遵旨。”
戴權應聲離去。
劉恭望向賈琦,卻見他站在殿中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