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罃背信棄義,欺人太甚!”
在齊國國都臨淄的齊王宮殿內,秦王于殿上大發雷霆,怒斥千里之外的魏王。
“昔日他低聲下氣遣使者向寡人求和,寡人顧念齊魏昔日的恩情,姑且應允不進犯他魏國,誰曾想他如今得勢,竟恩將仇報……”
大殿上,擔任齊國相邦的成侯鄒忌,以及田忌、段干朋,并太子辟疆、公子嬰等一干臣子皆沉默不語。
昔日他齊國最終并沒有進攻魏國的大梁,當真是因為顧念兩國的情分?
說到底,當時齊國還是被魏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潰包圍睢縣的齊、楚、宋、衛四國聯軍給嚇到了——誰曾想到當時龐涓、瑕陽君、孫何等人竟在短短一日內就擊潰了十幾二十萬四國聯軍呢?
但既然今日齊王這么說,想來也不會有人傻到去拆臺。
不多時,齊王心中的怒火發泄地差不多,他沉著臉問策于殿上的臣子:“諸卿,你等有何意見?鄒相,你先說罷。”
“是。”鄒忌拱手應命,在斟酌了片刻后正色說道:“臣以為,此次魏國糾集趙國一同攻伐衛國,既是為報當日衛國背棄之恨,亦有意挑釁我大齊,若大王派援軍助衛,恐稱了魏王了心意。”
聽聞此言,齊王臉上浮現幾許深思之色,期間,太子辟疆一臉驚詫地插嘴問道:“成侯,你是說魏國有意要挑起兩國的戰爭?”
“正是。”
鄒忌朝著太子辟疆拱了拱手,正色說道:“太子或許不知,今年九月,西秦戰敗于河東,不得不向魏國臣服,還為此割讓了河戎。后魏國聯合韓國與少梁,締結‘小三晉同盟’,利用少梁監視秦國,聯合韓國鉗制楚國,再算上前些年在漳水之盟與魏國和解的趙國,今魏國在世上已無對手,所慮者,不過齊楚……故魏國或有意挑起與我大齊的戰爭。”
太子辟疆聞言神色凝重,半晌才問道:“那……倘若如此,我大齊可有御敵之策?”
他來回看向鄒忌與田忌,卻見二人愁眉不展,他臉上亦露出了幾分驚容,小聲謂弟弟公子嬰道:“莫非我大齊竟不能敵?”
公子嬰,也就是田嬰,聽到兄長問話不禁苦笑一聲。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魏國稱霸中原百年,雖然如今國力相較之下已不如巔峰時期,但要說有哪個國家能憑一國之力擊敗魏國,恐怕也就只有秦楚,至少他齊國是辦不到的。
更糟糕的是,魏國并非勢單力孤,身邊還有韓國與少梁兩個盟友。
韓國,嘗被戲稱為大國中的小國,常年排在魏、秦、齊、楚幾國后頭,但反過來說,這怎么也是全天下第五強的大國。
少梁就不必多說了,以區區五座城邑的國土夾在魏秦兩國之間,轉眼之間居然壯大到了擁有十六座城邑——要知道這十六座城邑可不得了,像定陽、元里、合陽、皮氏,一個縣邑的面積就頂他國好幾各縣邑,或許是少梁不愛造新城,也有可能是沒錢造,總之以少梁如今的國土面積,按理來說至少應當是三十幾座城池的規模。
三十幾座城池,連宋、魯等國都沒有這個數量,如此也難怪如今的少梁又被人稱為小國中的大國與強國,實力讓齊國也為之側目。
當然了,他齊國也有盟友,除了現如今正被魏趙兩國進攻的衛國意外,宋國以及泗上十二諸侯國,都是齊國的盟友。
因此從實力來說,雙方應該是半斤八兩……真的么?
說實話田嬰心里也沒底,畢竟當今天下呈現‘西強東弱’之勢,尤其是能在河西、河東站住腳的,一個個都是狠國,哪怕是實力最弱的少梁,也擁有讓魏秦兩國忌憚三分的實力,相比之下,東方諸國雖然也頻發戰爭,但論各國軍隊的實力,那恐怕是遠不如那幾個狠國。
因此,馳援衛國還是要量力而行,尤其是在魏國正憋著勁要與他齊國開啟戰爭的情況下。
可問題是,衛國如今是他齊國的附屬國,附屬國被打了,宗主國無動于衷,這讓他齊國日后有何顏面再自稱東方霸主?
“那就戰!”齊王恨聲說道:“倘若此次不敢回應魏國的挑釁,我大齊還有何顏面統御泗上諸國?!”
鄒忌、田忌、段干朋等人相視不語。
雖然他們也明白倘若此時與魏國交戰,他齊國恐怕很難取勝,但不得不說,魏國此舉確實是欺人太甚——明明之前雙方已經相約揭過了衛國一事,誰曾想魏國得勢后就立刻撕毀了協議。
半晌,鄒忌長出一口氣,給這件事定了音:“大王所言極是,此次是魏國主動挑釁,我大齊必須給予還擊!既然已確定此事,那么我等就該好好想想,如何贏得……爭取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說著,他抬起右手,豎起兩根手指:“其一,立刻聯絡宋國以及泗上十二諸侯國,組建聯盟,這還不夠,我以為應當派人聯絡楚國。……今秦國已向魏國屈服,魏國必然會對楚國下手,只要我大齊陳說利害,楚王應該會與我國聯手,一起對抗魏國。……其二,盡快派人前往韓國與少梁,游說二國君主,韓國姑且不說,少梁還欠我大齊三千萬刀的借貸尚未歸還,以此作為要挾,或能令少梁不助魏國。”
齊王深以為然,當即派任道:“既然如此,就由鄒相代表寡人親赴楚國,當面勸說楚王;段干,你負責召集使者,出使泗上諸國,以及宋國,勸說諸國組建聯軍,至于韓國與少梁……田忌,眾人中唯有你去過新鄭與少梁,就由你出使二國。”
“臣遵命。”
鄒忌、段干朋、田忌三人拱手領命。
隨即,齊王又下令高唐邑大夫田朌駐軍衛、齊邊界,隨時等待臨淄的命令。
待當日的宮議結束后,田忌回到家中,將事情經過告訴孫臏,孫臏點點頭說道:“齊王如此安排,倒也妥當。……看來這次在下無法陪同主公前往了。”
顯然,這次田忌得快馬加鞭前往韓國與少梁,不可耽擱,腿腳不便的孫臏自然就難以跟隨了,于是他對田忌說道:“主公此去韓國、少梁,在下或可前往高唐,相助田朌大夫一二。”
此時齊國已得知,攻打衛國的魏軍主將正是龐涓,田忌也能理解孫臏主動請纓,于是點點頭道:“那先生可要多加小心。”
孫臏笑著點頭。
當日,繼鄒忌、段干朋等人紛紛離開臨淄出使他國之后,田忌亦帶著孫臏啟程離開臨淄,率先前往高唐。
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奉齊王之命而來的公子嬰,畢竟田忌乃田氏公族出身,不比身為齊王之子的田嬰更能代表齊國,只不過田嬰目前也就二十來歲,尚且年輕,又未曾出使過韓國與少梁,因此齊王命他作為田忌的副使。
一日后,田忌一行人便抵達了齊國五都之一的高唐,都邑大夫田朌得知,親自出城相迎。
待雙方見禮問候之后,田忌問田朌道:“可已收到王命?”
田朌點點頭,一臉困惑,此時就見田忌笑著說道:“我帶十萬精兵來相助于你。”
“十萬精兵?”田朌又驚又疑,隨即就看到田忌將坐在輪椅上的孫臏推到了他面前,笑著說道:“十萬精兵在此。”
田朌哭笑不得,不過他也知道孫臏的才能,雖然田忌的話是有點夸張,但不可否認,孫臏確實頂的上一支軍隊。
由于時間倉促,田忌并沒有接受田朌的設宴邀請,將孫臏拜托給田朌后,他帶著公子嬰急急忙忙就前往韓國。
隨后不久,田朌也帶著孫臏,帶著麾下的軍隊離開高唐,前往齊、衛兩國的邊界駐扎。
兩日后,田忌與田嬰一行人率先抵達衛國境內,只見衛國境內到處都是魏、趙兩國的軍隊,似觀津、剛平等地,已插上了魏國或趙國的旗幟,而不可思議的是,這幾處的城外很干凈,干凈上幾乎沒有廝殺的跡象。
“這是……不戰而降了?”
公子嬰忍不住說道。
田忌長吐一口氣,一言不發。
以衛國的體量,連對抗趙國的進攻都做不到,又何況是抵擋魏趙聯軍呢?
就像田忌所猜測的那樣,面對魏趙兩國的聯合進攻,無論是衛君,亦或是衛國上將公孫倉,都失去了御敵于國門之外的信心,君臣幾人將舉國的軍隊召集到了國都濮陽,死守濮陽以待援軍——若不是魏國拒不接受衛君的投降,衛國恐怕早已投降了。
在這種情況下,魏、趙兩國的軍隊如颶風過境,迅速攻占衛國的一座座城池,唯獨濮陽留下不攻。
倒不是龐涓打不下,只不過是礙于魏王的命令罷了——魏王要羞辱衛君,讓后者做一個只有一座城邑的君主,受天下恥笑!
待等到十月中旬時,衛國全境就沒剩下幾座城池了。
而此時,田忌、田嬰一行也終于抵達了韓國的國都新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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