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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梁背叛了我大秦!”
“必須給予懲治!”
“討伐!討伐少梁!”
又一日,秦國的重臣杜摯以及一干嬴姓公族,再一次來到了秦王面前,諫言討伐少梁的必要性。
不怪這些公卿重臣們氣憤填膺,實是這次嬴虔敗退于河東,對他秦國造成了極其巨大的損失。
為此,秦王本身就心情不佳,再加上這群不明究竟的公卿大臣在他面前七嘴八舌地談什么討伐少梁,他終于按捺不住,一拍桌案,不耐煩地說道:“少梁有兩萬騎兵!”
宮殿內的聲音忽地戛然而止,整個殿內鴉雀無聲。
半晌,中卿杜摯才眨巴了兩下眼,似沒有聽清般問道:“什、什么?大王方才說什么?”
聽聞此言,秦王吐了口氣,不耐煩地說道:“少梁有兩萬騎兵!像大兄在河東遇到的騎兵,少梁有兩萬騎!……還有誰沒聽清的?”
兩、兩萬騎?
殿內的秦國公卿紛紛色變,面面相覷。
“這……當真?”一名公卿大臣一臉震驚,小心翼翼地問道。
瞥了一眼此人,秦王根本沒有作答的心情,一揮手喝斥道:“夠了!都退下!”
許是他此刻的氣勢震懾了在場的公卿大臣們,亦或是因為那‘兩萬騎’的爆料,殿內一眾秦國公卿對視一眼,最終還是躬身而退。
看著這些人離去的背影,秦王長吐一口氣,好似疲倦地抬手揉了揉額頭。
此時殿內唯一留下的,便只有位比相邦的秦國左庶長衛鞅,他拱手勸秦王道:“……大王息怒。”
少梁有兩萬騎兵,這是前陣子衛鞅派往上郡打探消息的細作最近送回國內的消息。
關于那次戰役的大捷,上郡并沒有封鎖消息,相反,魏上郡的郡守公叔蒙,還有梁上郡的郡將鄭侯,都支持讓每一個上郡人得知這件事,以便激起上郡對抗草原的士氣。
因此秦國派往上郡的細作,并未花費什么力氣就打聽到了這種種,包括少梁迫降了十幾個草原氏族,十幾萬氏族胡人因此投誠于少梁,也包括李郃上次率聯軍出兵上郡的赫赫戰績。
赤邑、白邑、藺地,還有兩場膚施之戰,李郃率中原聯軍前前后后擊破十幾萬胡人軍隊——是的,并不包括胡奴,光是草原上的胡人軍隊,那李郃就擊破了十幾萬。
再加上那投降少梁的兩萬軍隊。
縱使是秦王、衛鞅君臣二人也沒想到,僅僅只是一場出征,少梁便取代魏國成為了上郡最強大的勢力。
當然,最最令他們憂心的倒并非是少梁目前的實力,而是少梁與魏國的關系。
被他們不幸言中,隨著瑕陽君出任魏相,少梁與魏國的關系急劇升溫,尤其是在上郡——誰能想象魏上郡與梁上郡之間竟然沒有駐邊的軍隊?
雖然‘魏梁上郡之盟’只限定于上郡,但卻足以給秦國敲響警鐘。
少梁,正在慢慢靠攏魏國。
而要命的是,如今的少梁,再不是四年前秦國輕易可以覆亡的小國。
長吐一口氣,秦王問衛鞅道:“衛卿,似杜摯所言討伐少梁,你認為有幾成勝算?”
衛鞅是秦國少數堅持反對討伐少梁的重臣,倒不是因為與少梁有什么情分,而是他認為勝少敗多,畢竟瑕陽君出任魏相后的魏國,不可能會坐視他秦國討伐少梁而袖手旁觀。
但既然秦王是讓他分析勝敗,他也不急著勸說,如實說出了他的看法:“少梁已得到了雕陰、漆垣,具備了反制我大秦的手段,若我大秦派軍討伐少梁,且不說勝敗如何,上郡的鄭侯、華賈,必然兵出雕陰、漆垣,威脅國內。……尤其是那兩萬胡騎,一旦攻入我國,國內除了死守城池,恐怕別無他法。然而死守城池的話,少梁又有奇兵……”
聽到這里,秦王也不禁長吐一口氣。
城外作戰打不過那兩萬胡騎,死守城池少梁又有擅長襲城的奇兵,這實在有些無解。
“你的意思是,我大秦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事發生?”
“……”衛鞅沉默了片刻,隨即拱手說道:“以臣之見,少梁本身對我大秦并無威脅,我大秦只要確保少梁不會徹底倒向魏國即可。”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至于魏國……事實上,魏國目前對我大秦也無太大的威脅,雖然聽起來離奇,但據臣上次的試探,少梁似乎仍打算遵守他與我大秦當年簽署的‘河西之盟’,也正是基于這項盟約,據臣所知魏國已放棄奪回河西,轉而準備向東、南方向擴張……”
“當真?”秦王狐疑問道。
衛鞅點點頭道:“據細作打探得知,目前魏國流傳兩種傳言,一個是報復衛國此前的背叛,為此魏王將衛地賣給了趙國,雖然這次河東之戰,趙國陷于內亂而并未幫上魏國什么,但臣認為,為了對齊國施壓,魏國極有可能還會拉上趙國,一同瓜分衛國。”
“唔。”
秦王微微點了點頭:“另一種傳言呢?”
“楚宋。”衛鞅繼續說道:“另一種傳言,魏國準備再次結好韓國,與韓國組建聯軍,一同攻打宋國或者楚國。……以臣的判斷,魏韓攻打宋國的可能較大,一來宋國較楚國更弱,二來宋公昏昧,奢侈荒唐、大興土木,近幾年來國內局勢很不穩定,魏國作為霸主,或有可能打著‘伐無道’的旗號去討伐宋國。”
“伐無道?”
秦王似嘲諷般嗤笑一聲,隨即長長嘆了口氣。
不得不說,他實在很羨慕魏國,畢竟與魏國為鄰的國家,除了韓趙兩國,還有衛、宋兩個堪稱予取予求的弱國,相比之下他秦國周邊,西邊仍有上百人羌人小國,雖單獨一個無法與他秦國抗衡,但這上百個羌族小國若聯合起來,那也是一股讓他秦國都為之忌憚的勢力。
東邊就更別說了,一個義渠,一個少梁,前者是他秦國的心腹大患,而后者,也不再是他秦國可以肆意揉捏的了……
義渠?
忽然秦王心中一動,問衛鞅道:“少梁……接觸過義渠么?”
衛鞅搖搖頭,隨即好似想到了什么,低聲問道:“大王提到義渠,是要挑撥義渠與少梁么?”
秦王不置與否,反問道:“你意下如何”
“這個……”衛鞅捋須思忖了一下,斟酌道:“倘若少梁與我大秦為敵,驅虎吞狼不失是一個好辦法,無論誰勝誰敗,都可變相為我大秦解決一個心腹大患,只是……少梁素來恪守中立,臣擔心此事惹惱少梁,大王您也知道,少梁雖是崇尚墨法的國家,但國內的將領并非人人都主張‘非攻’,就比如那個李郃,他在上郡力排眾議,迫降十幾個胡人氏族,臣懷疑他這是在為日后進兵北方草原做準備……若被其得知是我大秦挑唆義渠對其少梁不利,那李郃一定會有所報復。”
“那就做得聰明點,不讓他得知。”
秦王打斷了衛鞅的話,正色說道:“中原諸國,素來看輕我大秦,因此我大秦誓要進軍中原,此乃我大秦歷代先祖的夙愿,就算少梁秉持中立,就算魏國已放棄西面,轉而向東、向南擴張,我大秦亦不能止步不前……哪怕少梁為此與魏國結盟!”
衛鞅緩緩點了點頭,旋即正色說道:“既然如此,臣建議先取巴蜀,巴蜀土地肥沃、盛產糧食,素有天府之國美譽,唯有奪取巴蜀,我大秦才有與魏國、少梁抗衡之力。”
“巴蜀?”
秦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么問題就來了,巴蜀即使不如秦國強大但也并非弱國,新敗于河東的秦國,是否有能力立刻組織另一場戰爭呢?
再說地直白點,錢糧是哪里來?
基于這一點,衛鞅順理成章地提出了第二次變法,決定將國內公卿貴族歷年來的非法占地、非法所得,全部收歸國有,以充實國庫,使他大秦能有足夠的錢糧攻打巴蜀。
提及此事,就連秦王亦是心中一驚,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要知道衛鞅先前的首次變法,主要是針對國內平民以及軍隊的變法,國內公卿貴族所失去的最大權力,即是對軍隊的掌控以及對將領、官職的任免,雖然當時也收回了一些國內貴族的非法占地,但被收回的都是那些沒什么太大勢力的中小貴族,似甘氏、杜氏,包括嬴氏公族在內有權勢的貴族,當時并未受到太大的損害。
而如今,衛鞅認為時機合適,準備對付這些人,這讓秦王亦有些猶豫,畢竟這件事牽扯太大,一個不好,他秦國或許也會向趙國那樣陷入內亂。
對此,衛鞅獻出了一條計策:“……不妨迎墨入秦。”
“迎墨入秦?”
“對!”衛鞅點點頭,正色說道:“梁墨雖視少梁為圣國,有些偏離墨家一貫中立的主張,但種種跡象表明,梁墨也希望將少梁的模式擴散至其他國家,使天下出現第二個少梁、第三個少梁,因此我大秦不妨主動迎入梁墨,借梁墨的勢力打壓國內的貴族……”
秦王皺皺眉頭問道:“梁墨的背后是少梁,萬一少梁借此機會干預我大秦內務……”
衛鞅拱拱手,簡潔地說道:“因勢利導即可,對我大秦有利就默許,對我大秦不利則制止……少梁昔日曾說過,即不容他國擺布,亦不干預他國,想來也不會明目張膽地干涉我大秦內事。……順便,此舉還能緩和我大秦與少梁的關系,可謂一舉兩得。”
“唔……”
秦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就拜托衛卿了。”
“臣謹遵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