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駐營那邊李郃等人正在那三層高的樓臺上談笑時,近千名一期、二期的少梁奇兵老卒已在坑池南面的一片土坡附近集合完畢,推搡言笑,盡顯一副老卒的氣魄。
這讓在旁圍觀的韓章等韓國受訓士卒被唬地連大氣都不敢出,畢竟他們來少梁已經有兩個月了,但還是首次見到少梁奇兵集結。
一千名少梁奇兵集結,連魏國手握十幾二十萬兵權的河東守龐涓都要忌憚幾分,可想而知對韓章等人造成的壓力。
但事實上,別看這群奇兵老卒此刻人五人六、仿佛絲毫不把考核當回事的樣子,其實這些人心里也忐忑地很,畢竟這次考核非但關乎顏面問題,也與他們日后的俸祿掛鉤。
待日后少梁改為俸祿制后,單單‘少梁奇兵上卒’的額外補貼,就相當于是正軍‘百人將’級別,雖然暫時還不知具體是多少,但據韓延等五位二百人將透露,絕不比魏國的武卒遜色——魏武卒的待遇,那可是天下各國軍卒的巔峰了,哪怕是魏國的正軍士卒,也不過就是武卒十分之一的待遇。
雖說成為少梁奇兵是為了保家衛國,但若有機會得到更好的待遇,又有誰會拒絕呢?
“安靜!”
就在一千名少梁奇兵鬧哄哄之際,二百人將韓延出現在隊伍前頭。
軍紀嚴明的少梁奇兵立刻就安靜下來,整齊列隊,目視前方。
見此,韓延微微點了點頭,負背雙手對眾奇兵說道:“該讓你等了解的,我與吳、許、高、侯幾位二百將也都告訴過你們了,今日的考核,不止是我少梁奇兵內部五個營隊之間的競爭,也事關你等每一人的臉面,以及日后的餉祿。作為首將,我希望你等每一人都認真對待今日的考核,發揮出本應有的實力,取得應有的成績。……明白么?”
“明白!”一千名少梁奇兵齊聲喝道。
“很好。”
韓延滿意地點點頭,隨即講述今日考核的具體流程:“今日的考核,大致說來很簡單,待駐地那邊發出訊號后,以兩人為一隊,從此地出發,渡過眼前這片坑池,越過駐地的營柵,然后在盡可能不驚動巡邏衛士的情況下,攀上那座三層高的樓臺,制服樓臺上的城主,也就是翟司馬……”
諸奇兵臉上皆忍不住露出了好笑的模樣,但依舊沒人吭聲。
“友情提示一下。”
韓延忽然沉著臉說道:“這是我奇兵首次的考核,李應的‘那個營’被邀請作為巡邏的衛士,誰要是給我丟了臉……明白的吧?”
“明白!”
一千少梁奇兵忽然面色凝重。
見此,旁觀的韓卒中有人問韓章道:“百將,韓二百將說的‘那個營’是?”
“……”韓章微微搖了搖頭,心中也是困惑,不明白眼前這些少梁奇兵為何突然氣勢一變。
順便一提,曾經是千人將的他,包括其他將官,自來到少梁的第二日就被吳恒擼掉了職位,但在之前近兩個月的體能訓練中,吳恒還是陸續恢復了眾人的軍職,韓章、暴鳶、申彰幾人也被重新任命為百人將。
雖然沒有徹底恢復軍職,但不可否認,如今韓章肩負的‘百人將’職位,其價值可要比昔日的千人將高得多了,畢竟這是連少梁奇兵的老卒們也認可的。
這些從韓國來的士卒不清楚,但一千名少梁奇兵老卒卻清楚地很,韓延出于保密而代指的‘那個營’,指的就是李應的‘陷陣營’,那是他少梁唯一可以與他們少梁奇兵平起平坐的精銳,雖然大多數少梁奇兵都不服氣,或者說至今還不明白設立陷陣營的必要。
“鄭邵、丘紀,出列!”
“是!”
在韓延的命令下,鄭邵、丘紀兩位奇兵百人將一改平日里的放蕩不羈,一臉肅然地走出列隊。
“你二人作為名單上的首隊,同時也是給弟兄們做個示范,希望你二人莫要丟了我少梁奇兵的顏面。”
“是!”鄭邵、丘紀正色道。
“準備一下。”韓延點頭道。
見此,鄭邵看向丘紀,笑著問道:“怎么說,老丘?你選擇丘上還是丘下?照顧一下你,你選丘下?”
他所說的丘上丘下,指的是出發點,因為這次考核有兩個出發點,一個在土坡上,一個在土坡下,區別在于土坡上的那人需快速入水,同時還不能發出太大的響聲,毫無疑問難度更大。
但身為少梁奇兵,自然要挑戰最高難度。
是故丘紀一點也不領情,撇撇嘴道:“猜拳吧。贏的丘上,輸的丘下。”
“行。”
二人當著一千多人的面猜了幾下拳,最后由鄭邵勝出。
“承讓了,老丘。”鄭邵笑嘻嘻地跑到那片距湖面大概有三四丈高的土坡上去了,站在峭壁處等待出發。
此時,駐營方向傳來了鐺鐺鐺的敲鐘聲,意味著考核即將開始。
見此,韓延深吸一口氣,沉聲喝道:“少梁奇兵——”
“不辱使命!”
一千名少梁奇兵整齊地大喝,嚴肅的氣氛讓在旁的韓章等韓國士卒不由自主地熱血沸騰。
大約過了十幾息后,駐地方向忽然傳來一聲‘咣’的鑼響。
見此,韓延大聲喝道:“開始!”
話音剛落,只見在千余雙眼睛的注視下,少梁奇兵百人將鄭邵神色肅穆,毫不猶豫地縱下土坡,頭上腳下,整個人筆直地躍入湖面。
幾乎在同一時間,在差不多的起跑距離下,另一位少梁奇兵百人將丘紀一番助跑后,隨即頭前腳后鉆入湖面。
噗噗兩聲,湖面上濺起兩片微不足道的水花,旋即兩個人同時潛入湖面,不見蹤影,整整過了十幾息都不見冒頭。
韓章身后的韓卒們嗡地就議論開了,不少人臉上露出驚慌之色,顯然是在關心那兩位與他們朝夕相處兩個月的老卒。
“怎么還不見人?”
“會不會溺水了?”
“這……怎么會?”
“安靜!”
正用刀在竹冊名單上刻著什么的韓延皺眉掃了一眼韓卒們,這是他首次表現地如此嚴厲。
韓卒們面面相覷,不明白韓延為何毫無擔憂之色,此時就見一名韓卒指著湖面驚呼道:“冒頭了……嘶,好快!”
什么好快?
韓章等韓卒轉頭看向湖面,然而他們卻看不到鄭邵、丘紀二人的身影,只看到湖面上出現了兩圈漣漪,在大概四分之一的位置。
“潛渡。”
韓延握著名單來到了旁觀的二百余名韓卒身旁,沉聲解釋道:“泅渡是最基礎的訓練,但倘若附近有敵卒,那就必須采用潛渡,盡可能地消失在湖面上,以免成為箭靶。”
在他說話的工夫,湖中的鄭邵、丘紀二人又迅速地冒頭換了一次氣,隨即又迅速潛入水下,整個過程僅僅只有數息,若非韓章知曉真相,誰能想到這片湖中竟潛著兩名可怕的少梁奇兵呢。
“太快了……”
“這簡直……”
在無數韓卒難以置信的驚呼聲中,鄭邵、丘紀只換了四五次氣,僅用百余息就渡過了這片名為坑池的湖泊,速度之快讓韓卒等人目瞪口呆,他們自忖用雙腿跑到對岸都未必有那兩人速度快。
這就是少梁奇兵老卒……
韓章喃喃低語道。
而與此同時,在湖對岸,申彰與另數百名旁觀的韓卒亦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此刻所在的營柵,就是少梁奇兵的第二道障礙。
在申彰等人的注視下,鄭邵、丘紀二人警惕地從水中冒頭,仔細觀察了一番營柵附近。
營柵一帶的環境很簡單,除了除了申彰那群旁觀著,只有營柵內有一座哨塔,上面有兩名守卒——一個是狐奮,一個是陷陣營的普通士卒,除此之外,暫時看不到其余假扮‘守卒’的陷陣營軍卒。
平心而論,狐奮其實已經看到了鄭邵、丘紀二人,畢竟他是看著鄭邵、丘紀二人從對岸游過來的。
但因為考核背景是‘夜里’,而且還是以‘一般軍卒’的身份,狐奮自然不可能發現鄭邵、丘紀兩名奇兵,因此他裝模作樣地來回轉動身體,扮成一個‘尚未發現敵情’的士卒。
趁著狐奮轉身看向其他方向的空檔,鄭邵、丘紀迅速地爬上岸,快步奔到營柵前。
此時,鄭邵打了幾個讓韓卒們看不懂的手勢,點點頭,身體下蹲雙腿做馬步狀,雙手貼合放在身前,而鄭邵則一腳踩上丘紀的雙手,只見丘紀奮力將雙手一抬,鄭邵整個人借勢躍起半丈高,雙手啪地抓住了足足丈余高的營柵,引起申彰身后一群韓卒的驚呼聲。
“安靜!”
負責這個考核點的二百人將許武皺眉喝道,以免這些韓卒影響到鄭邵、丘紀二人。
鄭邵、丘紀二人作為一期少梁奇兵,自然不足以被一群韓卒的驚呼聲分了心,只見鄭邵雙手攀住營柵的頂部后,雙臂使勁,生生將整個人拉了上去。
這可是純粹依靠臂力。
然而,這并不是真正的難點,難點在于在營柵內來回巡邏的‘衛士’。
原來此時在這堵營柵內,有狐豨帶著一隊陷陣營士卒在來回走動巡邏。
趁著這隊‘守卒’背對著自己二人的時間,鄭邵在迅速翻過營柵的期間,還伏身拉了丘紀一把,硬生生將丘紀拉了上來,讓后者也能抓住那丈余高營柵的頂部。
熟悉之間,二人幾乎在同時翻越這堵營柵,同時落地,翻身一滾,幾乎沒有發出什么響動。
唯一的響動,就只有營柵內一群圍觀韓卒們難以置信的驚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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