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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認真了么?”
遠遠看到魏軍的行動,嬴虔冷哼了一聲,當即下令道:“傳令荀夏、公孫賈二人,命其死守南北城墻,不許后退!”
“是!”左右應聲而去。
見此,嬴虔的目光再次投向城外遠處的韓軍。
此時除了那一萬名韓國弩手以外,韓舉麾下其余四萬軍隊依舊呆在原地,絲毫沒有行動的意思。
這讓嬴虔暗自松了口氣。
誰說少梁與韓軍私下的默契對他秦軍就只有不利呢?
事實上也是有好處的。
這不,就因為倉城城內有少梁的軍隊在,韓軍總體上保持了觀望,否則像是在石門山那會兒,這支韓國精銳早就展開全面進攻了。
當然,嬴虔也知道對面的韓舉其實也不安好心,很顯然是巴不得他秦、魏兩軍持續消耗彼此,但總得來說,韓舉對魏軍的陽奉陰違,對他秦軍利大于弊。
相比之下魏軍就很難受了,就像公孫衍,他此刻對韓舉恨地咬牙切齒。
他發誓,待等這場仗結束之后,他定要請奏魏王,請魏王重懲韓國,以報復韓國在這場戰前后對少梁的包庇以及對他魏國軍隊的背叛!
“進攻!”
“進攻!”
幾乎在同一時間,負責攻打北城墻的瑕陽君,以及負責攻打南城墻的龍賈,不約而同地下達了攻城的命令。
在這兩位的命令下,南北兩個戰場上各有一萬名魏卒對面前的城墻展開了進攻。
此時李郃已來到了城墻的東北角,目光有些復雜地看向城外的魏軍,看向魏軍中那面‘魏瑕陽君’的旗幟。
平心而論,他對瑕陽君的感官還是相當不錯的,無論是瑕陽君去年與少梁軍隊并肩作戰,亦或是瑕陽君對魏國的忠誠,不遺余力地想要彌補魏國與少梁之間的裂痕。
不夸張地說,瑕陽君是能真正認清少梁潛力的魏國重臣。
只可惜像這樣的人在魏國實在太少,魏國由于常年雄踞霸主的寶座,以至于國內充斥著像公孫衍、龍賈那等眼高于頂的家伙,更別說魏國的王,在李郃看來遠不如秦王、甚至嬴虔來得深謀遠慮。
而遠處的瑕陽君,其實也早已注意到了豎在城墻上的那面‘舊梁大夫李’字樣的旗幟,臉上同樣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但他心中的復雜,遠不如正率軍攻打城墻,親眼看到了城墻立著那人的鄭侯來得復雜。
沒錯,鄭侯看到了立在城墻東北角的李郃。
“他怎么會在這邊?”鄭侯倒吸一口冷氣,面色微變。
“李大夫……”
“是李大夫……”
鄭侯身后的衛隊亦面面相覷。
這些衛士,是魏軍中少數認得李郃的人,因為他們都是那七千元里魏卒的幸存著。
今年開春之后,鄭侯與華賈帶著寥寥數百名士卒從少梁返回魏國,回國之后,這些曾參與過少梁之戰的老卒便分別成為了瑕陽君、鄭侯、華賈幾人的親衛,地位算是有所提高。
而正因為如此,他們都認出了李郃。
那可是少梁最勇猛的將領,能以一敵百的猛將。
震驚之余,這些老卒或有人對鄭侯說道:“二千將,要不咱們還是別親自上了吧?”
鄭侯心中也打起了退堂鼓。
原本他還打算親自率領士卒攻城,可一看到城墻上立著李郃,他立刻就泄氣了。
他根本不是李郃的對手,貿然殺上城墻去,最好的結果也無非就是被李郃生擒罷了——這還是在那位李大夫姑且舊情的情況下。
倘若李郃不顧念舊情,那他必死無疑。
他竭力想要掩飾自己,但可惜狐賁早就在他方才發號施令時發現了他,指著他的方向對李郃說道:“李哥,那不是鄭侯鄭二千將么?”
李郃順著狐賁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正想要掩飾自己行蹤的鄭侯,亦暗自嘆了口氣。
盡管當初在元里魏軍中,鄭侯與他的關系最好,但這并不代表李郃就必須要手下留情,畢竟他優先考慮他麾下將士的安危,這是作為將領的職責,就就像鄭侯昨晚毫不猶豫就召弩兵朝少梁奇兵射擊,若非韓延早有預料,他與他麾下的奇兵難保不會受到損失。
就算要對舊識手下留情,也得是在不損害己方利益的情況下,這才是天下各國所默許的。
就好比李郃俘虜了鄭侯,介時他就可以手下留情。
“放箭!”
隨著韋營千人將田魚的一聲令下,城墻上一千名韋營弩手朝城下的魏卒發動齊射。
在短短不到二百步的距離內,少梁弩展現出了它借鑒韓國造弩技術的巨大威力,即便是魏軍身上的甲胄,在這個距離內也抵擋不住少梁弩的穿透力,只要命中,那絕對就是半截箭矢釘入身體,幾無例外。
不過比少梁弩,少梁連弩才是真正的大殺器,雖然連弩的損壞率更高,且在戰場上幾乎無法維修,但這種自動裝填且可以連射的強弩,論殺傷力遠不是尋常弩具可以比擬。
當然,這里所說的可以連射,其實也并非如字面意思,至少弩兵們在每射出一箭后,還得扳一下輔助上弦的扳手,以實現半自動上弦,并且,每射十箭就要往弩匣內重新裝入十支弩矢,但不管怎么說,這種連弩的射擊間隔也是遠遠短于一般弩具。
若完全不考慮損壞率,連弩的射擊間隔約只有一般弩具的一半左右,效率提升了整整一倍。
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五百名連弩手,完全可以當一千名弩兵來使用,甚至于,它的有效拒敵能力比以前名弩手還要強,除非那一千名弩手采取‘二段射’或‘三段射’這種戰術。
但連弩手不需要這種戰術,因為他們只需要扳動一下扳手就能立刻射出下一箭,理論上只要連弩不損壞,且箭矢充足,他們可以始終保持對敵軍的持續壓制。
就好比此刻,當五百名連弩手在李郃的指揮下向城外魏軍展開齊射時,魏軍一下子就被打蒙了。
不少魏軍用對付尋常弩兵的老一套伎倆對付連弩兵,想要趁著城上弩手裝填弩矢時展開進攻,卻不曾想到城墻上射出的箭連綿不斷,幾乎沒有間隔。
怎么回事?
這源源不斷的箭矢是怎么回事?
那一側城墻上不是才只有數百名弩手么?
饒是鄭侯作為少梁的舊識,也被少梁連弩手那密集的箭陣給驚呆了。
“那是什么?難道少梁得到了韓國最新的造弩技術?”他難以理解,只知道自己麾下的士卒被壓制地連頭都不抬起頭,一個個都舉著盾牌縮在地上,變成了少梁弩手們的活靶子。
五百名少梁連弩手,竟壓制了至少二千名魏卒,且讓對方根本難以靠近。
只可惜,如此激烈使用,也使得連弩逐漸暴露了它種種缺陷,比如弩匣卡住了,無法上弦了,無法自動裝填弩矢了,僅短短一刻時,就有二十幾把連弩出現了問題。
普通的弩可以立即修,甚至連弩手自己都會修,但連弩這玩意,別說少梁弩手不會修,就算會修,修起來也十分麻煩,首先需要將弩匣拆下來,于是李郃只能將那些連弩出現問題的弩手們撤下去。
好在連弩的故障幾率只是相對于普通弩具較高,但也不至于高得太過離譜,哪怕期間時不時就有連弩出現故障,但終歸沒有超過十分之一,剩下的四百五十名連弩手,依舊保持著對魏軍的強力壓制,讓攻城的魏軍難以越雷池一步。
這件事不但引起了瑕陽君的注意,也引起了北城墻守將荀夏的注意。
很快荀夏就注意到,一部分少梁弩兵手中有一把造型古怪的弩,對比尋常的弩射地更快,將攻城的魏軍壓制地抬不起頭來,以至于他麾下秦軍輕輕松松就守住了城墻。
可惜他與李郃不熟,否則相信他肯定要問問李郃,那種造型古怪的弩到底是什么利器。
從巳時一直到未時,雙方展開了足足長達三個時辰的廝殺,無論是一萬名韓軍弩兵還是五千名少梁弩兵,幾乎都射空了攜帶的箭矢,可想而至秦魏兩軍的損失到底有多么慘重。
此時再看城上城下,遍地都是秦卒與魏卒的尸體,這些尸體上大多都插著箭矢,皆無聲地表明韓軍弩兵與少梁弩兵才是這場仗中最兇狠的劊子手,分別射殺了大部分的敵人,但他們彼此卻幾乎沒有損傷——少梁弩手大概傷亡幾十人,而韓軍弩手,那是真真正正的無損。
看到這一幕,韓舉心下暗暗偷笑。
相比之下,嬴虔的心情就沉重地多了,但早已有心理準備的他也可以承受這樣的損失,畢竟魏軍的損失絲毫不比他秦軍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最最無法承受的還是魏相公孫衍。
在他看來,正是因為少梁的‘助紂為虐’,以及韓國軍隊對他魏軍的‘背叛’,才使得他魏軍今日在倉城付出了慘重的損失,一場仗傷亡人數竟接近五萬人,且陣亡人數接近三成。
平心而論,事實上這場仗其實可以繼續下去,畢竟韓軍那邊四萬步卒迄今為止都沒有行動過,且公孫衍麾下也還有三萬左右可用的軍隊,反觀倉城內的秦軍,已全員輪換了兩遍。
這怎么看都是魏韓聯軍占據優勢。
只不過在公孫衍看來,五萬韓軍是‘不可輕信的背叛者’,因此他選擇了退兵。
“鳴金!”
他惡狠狠地下達了命令,旋即惱怒地看向韓軍的方向,仿佛下一刻就要殺到韓舉面前,與其爭吵一番。
而與此同時,一則戰報送達了魏國的新都大梁。
九月十二日,魏大將龐涓率軍攻破趙國都城邯鄲,趙侯率臣民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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