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六年秋,駐守天心城的列國使節,再次敦促大齊盡早將彼得一世交還歐洲。
無論是英國喬治還是法國路易十五,亦或是瑞典那位軍事狂人,所有人都希望,能讓莫斯科那位戰爭罪犯接受“全面公正的審判”。
列國使者不忘提醒天心城君臣們,倘若不顧上帝的旨意,執意包庇戰爭罪犯,勢必會影響到齊國剛剛與列國建立的、孱弱的外交關系。
盡管面臨嚴重壓力,天授女皇最后委婉拒絕了歐洲人的請求。
沙皇必須留在大齊。
不止是女皇,以康光緒為核心的內閣絕也不允許將彼得一世引渡到歐洲接受審判。
康光緒等人很清楚,大齊的前兩位皇帝曾與羅剎簽訂過一系列秘密合約。
雖然條約已經過去多年,然而其中有些內容因為太過驚世駭俗,如今已經不能公之于眾。
如果非要公開條約內容,勢必會造成劉氏皇族的名譽受損,影響到內閣的統治,影響到萬世一系的皇權權威。
很多人猜測,當年劉招孫之所以能征戰四方無往不利,背地里少不了那個北方鄰居的支持。
尤其在后來征伐日本的那幾場戰役中,齊軍明顯得到了羅剎的援助·····
類似這樣的謠言不勝枚舉。
齊國崇尚自由,天授女皇對各種詆毀太祖的謠言并未加以阻止。
畢竟她從前是如假包換的清修道士。
只是,所有人都不愿大齊皇族名譽受損。
道士當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很多時候,皇族的名譽不僅關乎名譽,更關系到一群人的身家安全。
畢竟劉若蘭也不想讓喬治或是法國國王從彼得一世口中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
再說,當初大齊能配合英法等國出兵北海,從東邊對羅剎發起攻擊,已經是雙方合作的上限。
如今彼得一世既然逃入齊國,被女皇封為“安樂公”,此人的生死便屬于齊國內政,絕不容他國置喙。
八月初八日,在從西部邊陲發回的戰報中,統帥江百齡再次向朝廷請求增援。
安西軍需要更多的兵員、物資、糧草。
烏拉爾山以東,蒼茫原野上,道路泥濘難行,供應當地駐軍的補給斷斷續續,根本談不上穩定。
每天都有運輸糧草的車馬陷入沼澤,更多的牲口則是餓死、凍死在漫長的補給線上。
到天授六年八月,持續兩年多的不計成本的投入后,負責軍需供給的部門再也無力承擔這樣嚴重的損失。
雪花一樣的奏疏戰報發往天心城,被宦官小心翼翼擺在了皇帝案頭。
“所有與后勤相關的大臣,都在勸說朕撤軍。”
女皇停頓片刻,抬頭望向對面坐著的康光緒,滿臉疑惑道:
“朕難道也是窮兵黷武嗎?”
康光緒連忙起身——他破例被允許坐著朝見大齊皇帝——朝皇帝拱了拱手。
“陛下圣明,此次羅剎之戰,大獲全勝,全賴陛下運籌帷幄·····”康光緒話鋒一轉,“只是安西軍所在之處,氣象惡劣,超乎想象。”
女皇喃喃道:“朕并非窮兵黷武之人····”
經歷屢次碰壁之后,天授女皇漸漸意識到,在這樣一個時代單憑人力畜力,橫穿半個歐亞大陸補給前線軍隊,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像她可不能僅憑一己之力,完成父皇、太祖皇帝生前未能完成的大業。
“陛下,如今羅剎肢解,沙皇被俘,我大齊可以過上太平日子了。”
康光緒的話她并沒有聽進去,不過在確定羅剎國四分五裂的事實后,女皇對派軍駐守烏拉爾山的熱情忽然消散。
樹欲靜而風不止。
可是帝國的軍官們熱衷于開疆拓土,畢竟這已是齊國軍隊的傳統。
有些軍官主張讓大軍在烏拉爾山集結休整完畢,便對波蘭法國宣戰,搶占更多的“戰略緩沖區”。
這些軍官的名言是這樣的:大齊的疆域是沒有邊界的。
天授女皇繼位之初并沒有像她的爺爺、父親那樣,對軍隊進行大規模清洗。
恰恰相反,女皇對軍隊頗為寬容甚至可說是縱容。
按照反對女皇的人的看法,劉若蘭幾乎是歷史上的武則天的翻版。
她為了獲取底下人更多支持,濫發爵位,興建軍校,隨意擴大軍官的招募比例,甚至連普通農民的兒子,也能在考試合格后從學校直接進入軍隊·····
反對者的描述不乏夸大詆毀之詞,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女皇性情沉穩,冷靜的時候,會比山澗的積冰還要冷。
九月間,天心城連續發生數起針對文官的襲擊。
一位吏部官員在上朝回家的路上被人用火銃擊傷,左腿中彈截肢,最后成了殘廢。
一位議員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暴徒歌喉,盡管天心城最好的外科醫生對他進行盡力搶救,這位倒霉蛋還是一命嗚呼。
類似的襲擊至少還有兩件。
女皇震怒,遂令蓑衣衛徹查。
被襲擊者隸屬于多個衙門,身份背景亦各不相同,然而他們的共同點是:
都曾上疏勸說女皇,放棄開邊,都曾建議將安西軍從烏拉爾山撤回。
十月初,關于逐個擊殺國賊的說法傳得沸沸揚揚。
人們口中的國賊,指的就是反對繼續向西進攻,與列國開戰的人——還好這種人數量足夠多。
無論官階高低,無論有多顯赫的背景,只要是國賊就必須死。
這便是所謂的天誅。
局勢開始失控,劉若蘭想起了父皇生前教育她的話:
軍隊是朝廷的刀,任何時候,你都不能被一把刀左右。
主戰派戰意似火,女皇則冷若冰霜。
康光緒果斷采取措施,在征得天授女皇同意后,內閣動用中衛軍對那些無法無天的軍官們進行打壓。
同時詔令各區配合中衛軍,否則以叛國論處。
“康相,這次他們會支持朝廷行動嗎?”
天授女皇忐忑不安向康光緒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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