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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章 787審訊記錄


更新時間:2023年01月29日  作者:夢吳越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夢吳越 | 挽明從薩爾滸開始 


“編號787,你叫什么名字?”

“齊孟。”

“是個很獨特的名字,787,我代表帝國清潔部,感謝你今天接受最后的采訪,事實上我更喜歡稱呼你們的變號。”

齊孟沉默不語。

坐在對面的光頭男打了個響指。

巴掌大小的投影在兩人中間展開,房間四周響起騎兵進行曲冗長無聊的前奏,依照慣例,接下來開始播放的是帝國早期各種輝煌戰績。

齊孟閉上眼睛時,那塊投影繼續在視網膜前跳躍,帝國軍隊征戰四方的畫面,像底層空間廢墟上的蒼蠅,讓人揮之不去。

武帝二年,齊軍攻占雅加達,吞并東南亞時,畫面戛然而止。

視網膜恢復正常,光頭男仍舊面無表情坐在對面。

“很好,感謝觀賞,通常,為了讓后世的帝國歷史學家更好的了解當今發生的一切細節,我們——清潔部,通常會讓你這樣的犯人,先回顧一下你的犯罪經歷,由于時間有限,我們可以直接用視頻播放的形式予以展現,在此期間或許會侵犯你的肖像權和隱私權····787,你接受這種審訊形式嗎?”

齊孟竭盡全力,將被手銬束縛住的左手努力向前,朝審判員豎起中指:

光頭男沒有被這個手勢激怒,語氣顯得更加平靜。

“克隆人沒有記憶,沒有感情,根據我的了解,你們每二十四小時為一個周期,每個周期的遭遇都是一樣的所以我很好奇,你的憤怒是來自哪里?”

齊孟將豎起的左手中指緩緩放下,換成了右手。

“既然你不愿意自己承認罪行,那么,我們就從永和三十七年六月五日開始。所有的監控都可以證明,你和地下叛軍對文明社會犯下的罪行,787,請記住,這不是盤問,也不是審判。關于真相,我們看到的是唯一版本,我們看到的,未來也會被其他人看到,可惜真相被叛軍破壞了一部分,不過這不影響對你的定罪。”

光頭男再次打了響指。

視網膜前方的畫面切換到十五天前。

耳邊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

永和三十七年(西元2063年)六月五日。

大齊帝國漢東省南都市。

天空漂浮著灰蒙蒙的小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將城市染成亮麗的顏色,高聳入云的鋼鐵森林從城市底部蔓延向天際。

云霧在城市建筑群中飄搖,仿佛從海底生長出來的巨大海草。

鯤鵬2號飛行器在樓宇間滑行。

南都市第四醫院,1803病房,床腳掛著張字跡潦草的病歷,上面寫著:

姓名:齊孟

性別:男;

人種:舊時期人類(無義體人類)

出生:永和十一年十二月六日;

年齡:26歲;

身高:182cm;

體重:77KG;

民族:齊;

婚姻狀況:未婚;

職業:游戲程序猿(負責晚明爭霸游戲bug修補);

工作單位:蔓飛計算機科技公司(已解聘)

住址:南都市龍光花園三期十八棟1804

藥物過敏史:酒精

就診日期:永和三十六年五月二十三日。

就診科室:神經內科

主要癥狀:完全逆行性遺忘

病史:左肋、胸口有五十六處未知傷痕

處理意見:

病人于半年前下班回家時,被一束從29層高樓墜落的玫瑰花花束(重約1KG)砸中頭頂,腦部受創由此昏迷不醒。女友在照顧病人一周后消失不見。病人在本市某外科醫院治療后,轉入我院繼續治療,前任主治醫師給診斷結果為重擊造成的時間感知綜合障礙——這完全是誤診!——結合病人表現出來的行為特征(經常舉起左手按壓帽檐,做出射擊姿勢)。

細雨綿綿敲打著窗戶,窗外霓虹燈閃爍。

齊孟盯著窗外五光十色的世界沉默不語。

一個身穿白色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的醫師推門而入。

病人出于本能,后退了一步,蜷縮在病房墻角,按照經驗,電擊治療很快又要開始了。

然而出乎意料,醫師上前一把握住病人雙手,如同電視中孝宗皇帝訪問大不列顛王國時那樣,動作夸張握手起來。

“恭喜!齊先生,您康復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奇跡,一個電擊治療的奇跡!”

楊主任爆發出雷公般的歡呼,他說完便恭敬站到一邊,目光望向病房門口。

門外走廊響起噠噠噠高跟鞋聲,過了一會兒,一個面容妖冶身材曼妙的女人站在門口,在她身后,還跟著兩個身材魁梧戴著棒球帽的壯漢,棒球帽壓的很低。

女人漫不經心的朝醫師看了一眼,楊主任和女護士自慚形穢,立即低下頭。

“人,我帶走了。”

“好的,出院手續我已經給您辦好了。”

齊孟大吃一驚,這女人是誰,能讓兇神惡煞的楊主任如此恭敬。

下一秒,充滿誘惑的香水味兒充斥整間病房,讓人頭暈目眩。

齊孟忍不住偷瞄一眼。

金黃色大波浪,大紅絲裙領口開的很低,高聳的輪廓隱約可見。

女人好像在哪里見過,齊孟努力回想著,忽然感覺頭痛欲裂。

只見她旁若無人的走進病房,徑直走到齊孟近前,貼著他的耳朵,低聲細語道:

“走吧,夫君,我們回家。”

齊孟呆呆望著這女人,他看了好久,臉上忽然露出幸福笑容,趁著周圍人不注意,穿越者偷偷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淚水。

灰蒙蒙的天空像套上了層沾滿灰塵的保鮮膜,讓人琢磨不清,陰冷潮濕的雨霧籠罩著整座城市。五彩斑斕的霓虹燈牌后面,一棟棟巨大的樓宇拔地而起,高層隱入雨霧,上下世界由此隔離開來。

即便在騰空而起的鯤鵬2號中,也很難窺見樓宇頂層的情景。

大齊永和三十七年(西元2062年),由齊武帝(1690—1745)一手締造的跨越東西半球、統治五億人口的恢弘帝國,在歷經三百年發展、繁榮后,終于開始呈現出一幅衰敗圖景。

十年前,大齊帝國與不列顛王國爆發有限核戰爭(注釋1),造成百萬級士兵和平民輻射感染、傷亡。

伴隨越來越多傷兵和輻射病人的離去,機械義體與基因編輯技術市場化再次被醫療資本推上風口浪尖。

用蔓飛科技公司CEO滿原話說:

“當醫學倫理與生存尊嚴發生嚴重沖突時,讓公民好好活著,就是我們技術突破的唯一理由!”

五年前,發生了被核輻射走投無路的老兵手持矢量噴射器硬闖帝國元老院的鬧劇,前帝國近衛軍老兵被捕后,堅稱自己無罪,這樣做只是為了推動醫療進步,讓更多的傷兵得到應有的救治。

在洶洶民意裹挾下,帝國元老院不得不做出讓步,跨國資本,醫療巨頭開始影響最高層決策。

永和三十六年十月,蔓飛科技向世界宣布:

他們研究多年的生物式改造免疫系統項目已獲得帝國元老院許可,該項目克服機械義體存在的免疫系統排斥,遺傳信息破譯和編譯、變異性、宗教輿論等難題,上市后將會造福大齊帝國三億傷殘公民(實際需求量遠大于此)

然而在項目即將上線的前夜,意外卻發生了。

鯤鵬2號飛行器穿越樓宇腰際,低速滑翔,飛行器經過巨幅三維全息投影廣告時,齊孟盯著懸浮空中的投影模特出神。

眼前所見,比他前世經歷的種種更加魔幻。

鏤空漢服的妖嬈美女穿透云霧,戴著檀香手珠的玉手在半空招搖,紅唇烈焰一張一合,俯視大地的眼眸極具誘惑力。

客官,孤單一人嗎?妾身可以陪你渡過漫漫長夜····蔓飛科技,讓您大飽眼福。

“你真不記得了?”

女人余光瞟了眼控制臺上乘客實時畫面,重復問了一遍,智能墨鏡掩飾下看不出她的喜怒哀樂。

齊孟的注意力被重新拉回到狹窄逼仄的飛行艙內,艙內充斥著病房里聞到的那種充滿挑逗的香水味。

齊孟下意識摸了摸鼻子,這時,邀他共度春宵的妖嬈美女換成一只溫順可愛的英短金漸層寵物貓,廣告臺詞變為:

主人,請帶我回家,蔓飛科技,致力于關懷每一個生命。

出院不到半個小時,失憶癥病人的記憶還是時斷時續,即便這時斷時續的記憶,也僅限于蘇醒前的那個夢,那個關于皇圖霸業的夢。

真的只是一個夢嗎?我是齊孟還是那個坐守孤城的皇帝?

摸了摸肋骨上那道突然出現的箭形傷痕,齊孟陷入沉思。

“我記不清了,你和夢中的那個人很像,剛才在病房,你那樣說話,稱呼我為····我是誰?我在哪里?”

雖然對過往一無所知,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基本語言能力還沒丟失,智力水平也算正常。

不過眼前這個氣場強大的女人,還是讓齊孟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這種壓抑,就像剛開始看到窗外糟糕的天氣和光怪陸離的城市一樣。

女人手指在控制臺界面翩翩起舞,輸入一串飛行指令后,齊孟感覺到全身輕微搖晃,飛行器發動機噴出一道長長的淡藍色尾焰,鯤鵬2號急速爬升。

齊孟下意識的壓了壓安全頭盔帽檐。

“那些話,是根據你的記憶詞庫說的,可以讓你放松警惕,數據顯示,有89.99的概率會喚醒你的記憶,不過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成功,”

飛行器進入自動駕駛模式,女人回頭望向齊孟,聳了聳肩,雖然隔著墨鏡,也能感覺到笑容尷尬。

“所以,那個楊主任,并沒有把你治好,回去我會在報告中記錄下這件事。破醫院,早應該被收購!”

齊孟聽不懂女人在說什么,這時候,外面那些花花綠綠的霓虹燈牌消失不見,高樓大廈的街景換成密集的低矮房屋。

鯤鵬2號高速掠過地面,尾端光柱掃過一棟破舊的房屋,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孩站在廢墟中仰望天空。

一切仿佛似曾相識。

“楊主任沒告訴你你的名字嗎?”

“沒有,這孫子每天對我電擊,然后一遍遍問我小學乘法口訣和齊國省會城市名字。”

齊孟忍不住爆粗口,他現在還是心有余悸,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

“簡單粗暴,不過也確實有效果。”

女人哼了一聲,好像對病人半個多月來遭受的痛苦熟視無睹,她將手指隔空一點,控制臺上方升起塊投影,界面上密密麻麻寫滿漢字,左上角一張稍顯稚嫩的照片顯得格外突兀。

齊孟一眼看出照片中的那人就是他自己,自己以前長得還挺帥氣。

“齊孟,男,25歲,江北省均州人,帝國江北大學計算機專業畢業,曾任蔓飛科技公司互動娛樂群晚明爭霸游戲軟件RD工程師”

“晚明爭霸游戲?”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齊孟感覺這個女人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煩躁,念稿子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他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更不敢說話。

這時,一直跟在后面的那兩艘飛行器忽然加速向前,一左一右包圍上來,像看押犯人似得將鯤鵬2號卡在了中心。

“永和三十六年十二月四日二時十六分,嫌犯通過發送偽造路由信息構造系統源主機和目標主機的虛假路徑,入侵蔓飛科技醫療關懷事業群服務器,事業群生物式改造免疫系統項目被迫中斷,嫌犯在逃避安保抓捕過程中,拒捕墜樓,依照大齊及新唐聯合王國憲法第七條第三十二款公司法規定,嫌犯,”

女人的聲音忽然變得陰冷尖銳,目光死死盯著坐在旁邊的齊孟。

“嫌犯須在十五個工作日內,賠償蔓飛科技公司各項損失及支付嫌犯住院手術費,共計一億三千八百七十六萬六千元帝國幣,以嫌犯每月三萬五千帝國幣收入標準,須工作四千六百七十二年,考慮到嫌犯已無償還能力,按照·,予以拘捕。”

齊孟望著投影上那串天文數字,估算自己從先秦時代開始還起,到帝國毀滅也不可能還清,他恢復了一些記憶,猛地從座椅上站起,大聲叫道:

“公司系統崩潰和我沒任何關系!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他情緒激動,頭頂撞到飛行器艙頂,他的左手下意識伸向腰間,好像那里正掛著一把鋒利的兵刃。

駕駛座位上的甜美女人變得面目猙獰,左臉裂開條觸目驚心的縫隙,露出底下銀色的金屬和線路,下頜上方的位置,各種機械原件緊密纏繞,與嘴唇上珊瑚紅色口紅一起,形成了一種冰冷的、致命的威懾力。

“回家?你沒有家了!因為你的犯罪行為,公司被迫推遲生物式改造免疫系統項目上市,各大股東損失慘重!你的房產和所有存款已被凍結,你破產了!你,需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中控平臺紅燈閃爍,發出象征危險的警報信號,機械姬身上惹火的低胸裙早已不見,變成了齊孟熟悉的身蔓訊公司灰色安保制服。

“你們這群怪物,去死吧!”

拳頭狠狠砸向制服上繡刻的海豹LOGO,這拳下去不僅沒有打中機械姬的脖子,反而被纖細的機械手緊緊攥住。

“痛!痛!放手!”

齊孟發出殺豬似得慘叫,手腕脫臼,身體無力癱軟。

中控平臺傳來僚機的呼喊聲,戴棒球帽的壯漢駕駛飛行器靠上來增援,距離五六米時懸停下來。一人摘下棒球帽,充滿蔑視的望向齊孟。

齊孟朝他豎了個中指,對著坐在前面的機械姬不停咒罵。

駕駛員卻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自動換了件性感小短裙,回頭望向齊孟,語帶嘲諷說:

“這么暴力啊。根據我掌握的資料,你這種技術宅從不會打人哦。”

“我還會殺人!等會兒把你腦袋擰下來!”

齊孟罵罵咧咧,在機械姬的注視下,用力扳動脫臼的左手,咔嚓一聲,技術宅痛的幾乎昏死。

“知道為什么要恢復你的記憶嗎?他們想讓你在痛苦中死去呢。”

“朕不會死,死的是你們!你們這群唯利是圖的渣渣!”

艙內報警聲停了下來,閃爍的紅燈也變成綠色,機械姬微微一笑,聲音甜美道:

“嘴硬,百折不撓,很好呢,希望你到了羅畢監獄,還能繼續保持這樣!”

飛行器還在緩慢飛行,前方出現一片灰黑色建筑,由鋼網,圓柱和刀網組裝而成的圍欄像藤蔓一樣纏繞建筑四周,當中一座高聳的瞭望塔上有人在走動。

齊孟意識到自己很快要失去人身自由,神色有些慌張。

“我不要坐牢!你們這群變態·····”

身材妖嬈的機械姬語氣柔和打斷齊孟說話。

up!去年漢東省非自然死亡人口太多,公司沒爭取到名額,事業群和你居住的那家醫院沒業務往來,讓你死亡的成本太高了,不過,現在,公司臨終關懷事業群和羅畢監獄展開合作,你,可以合法去死了”

“等等!我愿意免費給公司做生物改造!”

機械姬聽見這話,稍稍一愣,將腦袋探到齊孟身旁。

“我還有肌肉記憶,在那邊有很多特殊經歷,我會八極拳,日本忍術……顧客會出高價錢購買的。”

“是嗎?那可很有趣,上月有位客戶點名要定制一款明代錦衣衛套餐。”

短裙美女身體貼上來,開始上下其手,順著齊孟臉頰一路探測下去。

畫面香艷。

有那么一瞬間,齊孟覺得眼前這個半人半機械的怪物就是楊青兒。

“青兒?”

“啊?官人,什么事?”

機械姬條件反射回應一句,嫵媚的大眼睛流露出一抹久違的溫情,智能中樞系統宕機一秒鐘。

“青兒,金虞姬,你們在哪里?”

齊孟掄起右臂,使出全身力氣,一記八極頂,將機械姬撞飛出去,拳頭不顧一切砸向指揮平臺上的剎車界面。

危險!危險!您已低于安全高度!

危險!危險!三秒鐘后墜機……

紅燈閃爍,警報聲大作。

突然失去動力的鯤鵬2號像一顆耀眼的流星,開始急劇下墜。

面容妖艷的機械姬遭到攻擊,身子失去平衡,急劇下墜撞向艙頂。

“你在東部世界學到了什么?變成個野蠻人,還想殺我,我想,我可以對你行使自衛權了!”

“東部世界?你們把游戲實體化了?”

“是事業部老郭的主意,這樣就可以吸引更多玩家,財報也可以更好看些……”

“那些天降異象,也是你們弄出來的?”

機械姬沒有再回答,她已化身四腳蜘蛛,腿腳扭曲成令人恐怖的形狀,那件性感短裙被肢體撐破成碎片,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排線,章魚觸須般的吸盤緊緊吸住艙體,俯視齊孟。

“好啊,老子皇帝當的好好的,一言不合就被你們炸死,你們殺了幾萬人,老子今天非把你腦袋擰下來!”

機械姬纖纖細手變成兩把鋒利日本刀,寒光閃動,砍向齊孟,刀刃劃過臉頰,刺入座椅,切斷連接線路,濺起陣陣火花,噼里啪啦爆響,濃煙四起。

齊孟按下緊急彈射按鈕,艙底機械裝置自動打開,齊孟感覺劇烈眩暈,身體上下翻轉,直到降落傘緩緩張開。

轟隆爆炸,迸飛的螺旋槳碎片擦著他的頭皮飛向身后廢墟。

“好險。”

他倒吸口涼氣,解下傘繩,活動全身,發現自己竟然毫發無損。

環顧四周,身后不遠那堆廢墟上堆滿了廚房用具。

“有錢人的快樂就是這樣的枯燥且簡單,”

想起父親經常說這句話。

這些垃圾都是頂層人丟下來的。

只有他們,才有資格進行烹飪。

像齊孟這樣的程序猿,平時只能吃公司配發的速撲(注釋2)。

個人廚房,在帝國南都,是普通人享受不到的奢侈品。

百米之外,那架永和十七年上市的飛行器,半個機身陷入廢墟中,機頭正在熊熊燃燒,冒著大股大股的黑煙,像一個吞云吐霧的怪物。

艙內傳來令人不安的金屬摩擦聲。

齊孟加快速度,在頂層人投下的垃圾中,淘選他需要的武器。

“我,我要行使自衛權,董事會不能容忍兩次失誤····”

聲音斷斷續續,不一會兒從燒毀的窗戶框架里伸出半個機械手臂。

齊孟從廢墟中操起一把平底鍋,低頭瞥見平底鍋手柄上,用不列顛語和漢字寫著:

親愛的女士,請不要用它來砸你丈夫。

齊孟把平底鍋拿在左手,右手拎著把厚重夸張的剁骨刀,像是投影廣告里參加廚藝比賽的明星藝人,快步奔向冒著黑煙的廚房。

機械姬被卡在變形的飛行艙內,露出只剩下鈦合金的上半身,試圖警告這位曾經唯唯諾諾的蔓訊員工:

“損害公司私有財產,須照價賠償,你已經欠下”

up!老子從不打女人,是你們逼我的!老子沒被炸死,你們還想讓老子死!”

齊孟掄起平底鍋奮力朝機器人頭頂砸去,一邊砸一邊有節奏的怒罵:

“想,起來了,我不是,被什么,玫瑰花砸中,是被你們用槍·····”

連砸六下,機械人腦袋竟沒有變形。

“是這個嗎?”

伴隨咔嚓咔嚓的上膛聲,鈦金手臂變成把點5·55毫米小口徑步槍,槍管指向齊孟。

“別動!你被捕了!”

壞人死于話太多。

“悔改吧,接受公司對你的懲罰,給事業部一個交代,難道,你還要在這條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嗎?你現在能越獄,也會墜入底層空間,剩余的生涯中遭受蜂群追捕,在垃圾廢墟中渡過·····”

齊孟掄起剁骨刀,砸向機械手臂,伴隨一陣暴力的劈砍,機械姬終于不再說話。

“羅里吧嗦,沒完沒了。”

齊孟曾經親自設計蜂群追捕系統,知道那玩意兒的厲害,帝國采購這種微型戰斗無人機,專門捕殺反抗軍,據說效率很高。

機械人臨終喃喃自語:

“初代柔姬的功能,主要為社交和談判,格斗并非她的強項……”

齊孟點點頭,語氣柔和道:

“我知道,所以公司下次要派個更厲害的角色來殺我。再見了,小美女。”

剁骨刀劈開機械人胸腔,從密密麻麻的線路中掏出閃爍綠光的能源塊。

扯出能源塊,機械姬抽搐不停的四肢終于徹底死去。

齊孟將能源塊藏在背包里,背包是他從廢墟中翻出來的。

舉目四望,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廢墟盡頭是底層空間,那里可以通往地下城。

頭頂響起忽然刺耳的警報,齊孟連忙躲在廢墟中,兩架僚機在墜機上空盤旋了一圈,好像在猶豫著要不要下來。

齊孟估計熱成像儀已經掃描到自己,四周除了這片垃圾廢墟,再無藏身之處。

“媽的,又要被炸死,”

身后傳來隆隆的車輪聲,關鍵時刻,一排全副武裝的細犬飛車,出現在齊孟視野里。

十幾個飛車賊來到鯤鵬2號周圍,使用液壓切割機和一些不認識的工具,將蔓飛公司的“私有財產”大卸八塊。

車隊發現來自天空的威脅,密集的曳光彈射向僚機,僚機連反擊都不敢,迅速升空逃逸。

齊孟從廢墟中站出來,走向這群不速之客。

“載我一程啊,喂!我去地下城!兄弟!”

喊了兩遍,根本沒人搭理,他走近一個頭戴黑巾的北方面孔,那人正忙著用激光刀切割飛行器的中控平臺,估計是想取出里面的芯片。

齊孟看他全神貫注操縱激光刀的樣子,覺得這人上輩子肯定是個雕刻家。

“兄弟,我來底層空間找失散多年的妹妹,飛行器出了點小故障,能不能載我一程,送我回地下城,這些東西,都送給你。”

雕刻家用關懷弱智的表情瞪齊孟一眼,示意他趕緊滾開。

還要繼續搭話,雕刻家掏出一把霰彈槍,頂在齊孟腦門上。

我不喜歡別人用槍指著我腦袋。

“把他衣服扒了!他還有投影眼鏡!別把眼鏡弄壞了!那玩意兒值一百個帝國幣!”

在十幾把口徑13毫米的古典霰彈槍面前,齊孟表現出人畜無害的樣子,任由對方把自己洗劫一空,最后只剩下條平角內褲。

“兄弟,沒偷過芯片吧?”

“控制臺要從左邊切割,繞過那條線路,芯片是內嵌式結構·····”

“你小子不錯,把他的褲子還給他。”

確定雕刻家將價值五百帝國幣的麒麟芯片劈成兩半后,齊孟露出滿意的笑容,揚長而去。

飛車賊像蝗蟲匆匆而來,又像蝗群般疏忽而去,最后留下齊孟一人,還好能量塊提前藏在廢墟里,沒被搜走。

“蟑螂,吃渣渣的蟑螂,賤民!等老子”

拾荒者駕駛細犬飛車絕塵而去,齊孟指著遠處升騰的煙塵,破口大罵。

他繼續守在被掏成空殼的飛行器前守株待兔,等待合適的蟑螂出現。

必須進入地下城,南都所有人都知道,夜晚留在荒原,是一件極危險的事情。

太陽漸漸下山。

天際之處,上層空間霓虹燈五光十色,投影廣告里的性感美人還在邀請顧客帶她回家。

對比眼前這片荒原廢墟,齊孟感到一種莫名的荒誕。

齊孟不去多想,在這個世界,他要做個簡單快樂的人。

他光著上身,繼續在廢墟里翻找工具,汗水沿著壯碩的胸肌腹肌,流淌到肋骨下的箭傷傷口。

找東西的時候,他回憶起來今天發生的事,某一個瞬間,他懷疑自己不是自己。

“我竟能打死一個機械人,還敢和蔓飛公司對抗,我是不是瘋了?”

估摸著蔓飛公司的飛行器已經在路上了。

齊孟心情復雜。

忽然,隆隆的車輪聲在耳邊響起,齊孟連忙鉆進挖好的坑洞,左手剁骨刀,右手攥緊匕首。

飛車沒有一踩油門飛來,顯得格外謹慎。

齊孟等不耐煩,探出腦袋張望。

謝天謝地,這回來的蟑螂只有一只。

穿戴廉價超纖維黑衣的瘦子,駕駛一輛上了年齡的老爺來回游弋,像一條謹慎的鯊魚,久久不肯降落。

齊孟從坑洞蹦出來,大聲叫道:

“喂喂,兄弟,要搶東西快點下來啊,別磨嘰,等會兒,蜂群就來了,”

飛車懸停半空,駕駛員瘦子被驚呆,過了一會兒,將銹跡斑斑的炮管指向齊孟。

“你是誰?你們有幾個人·····你已超速,不要超速啦,超速會升天·····”

老爺車的智能語音系統和他年齡一樣,明顯已經不中用。

原本很嚴肅緊張的對峙氣氛變得搞笑起來。

齊孟舉起雙手,露出傷痕累累的腹肌,示意自己沒帶武器,也沒有同伙。

“兄弟,我都不怕你,你這么緊張,別轉悠了,能量夠用嗎?趕緊下來,有好東西給你。”

黑衣人確定只有齊孟一人,才關上了老年哮喘病引擎,飛車像上了年紀的老頭,搖搖晃晃停下來。飛行艙才緩緩打開,鉆出來個腦袋。

最廉價的沙漠之鷹手槍指向齊孟,齊孟懷疑槍膛里沒有上子彈。

“太破了,你餓的這么瘦,日子不好過吧。”

齊孟大步上前,好像在對一位認識很多年的兄弟說話。

對方盯著他不斷跳動的腹肌,嘴巴微微蠕動了一下,下一秒,又將典藏版沙漠之鷹指向這個半裸奔的男人。

“我衣服被拾荒者搶走了,幸好我是手藝人,幫他們搞到了麒麟芯片,否則,”

齊孟指了指穿在身上的褲子。

“否則,下半身也保不住了。”

黑衣人看他一眼,仍舊沒有說話。

齊孟知道自己遇上個啞巴,也或許對方比較內斂,不喜歡他這種話癆屬性的好人。

“我是好人,真的,今天你遇上我,算你走運,話說,你是殘疾人士吧?”

黑衣人將槍口稍稍放平,指向男人腹肌。

“那我說,你同意就點頭?”

黑衣人饒有興致的點點頭。

“我有能量塊,足夠你和家人支撐到今天冬天,你搭我去地下城,我把它給你,如何?”

黑衣人剛要點頭,背后飛車忽然傳來刺耳的警報聲,齊孟抬頭看時,只見遠處天空,出現十多架飛行器。

“快走!他們回來了。他們會殺了我,還有你。”

“成交嗎?成交吧!”

齊孟大喊一聲,不等黑衣人允許,便跳上飛車,高大的身材壓得座椅吱呀作響。

這款97型細犬飛車也是比冠凱公司的最后一款產品,發布完這款車型后不久,比冠凱便宣布倒閉,然后被蔓飛公司收購是上世界的古董,類似19世紀核動力摩托車的設計。

起飛時,坐在后面的人會有強烈到的推背感,因為速度快體型小,所以才有這個名字。

“細犬真有勁,”

齊孟差點摔倒,一把摟住騎手的腰背。

手指觸碰到外套下松松軟軟的一坨東西,

“你是人類?還是個女人?”

拾荒者啟動引擎,回頭望向齊孟,凌厲的眼神要把齊孟殺死。

子彈像雨點般灑在細犬飛車附近,女拾荒者將動力開到最大,控制界面拉出曳尾彈。

曳尾彈拖著的尾焰騰空而起,在兩人頭頂上空綻放出絢爛的煙霧。

乘著煙幕掩護,細犬在廢墟之間靈活穿梭,躲避子彈射擊,朝遠處地平線絕塵而去。

齊孟沐浴著荒原的晚風,身上那件破爛披風被吹得嘩啦作響。望著前面身形消瘦的拾荒女,大聲說: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齊孟,齊國的齊,孟子的孟,當年父母給我取名是想讓我比肩圣人····”

大概是被這種自來熟的氣質感染,拾荒女哈哈大笑,露出潔白牙齒:

“圣人?八塊腹肌的圣人?叫我石嬰寧。”

蒼老的細犬發出令人不安的吱呀聲,飛車在荒原上投下清瘦的身影。

“嬰寧,這名字真好聽,像是消炎藥。”

“小時候聽爺爺講一本鬼故事,那個時候帝國還有紙質書,什么狐仙啊鼠仙啊,忘了書叫什么名字···”

石嬰寧打斷喋喋不休:

“《聊齋志異》,嬰寧是個狐貍,愛笑。”

“哦,”齊孟關上車窗,地面燃起了篝火,荒原幫開始出來覓食了。

在蔓飛公司時聽過荒原幫大名,荒原幫專門在郊區劫掠路人和飛行器。

和拾荒者相比,荒原幫沒有法律概念,他們裝備精良,戰力強悍,只要被盯上,就很難逃出魔掌。

據說這幫人最開始來自帝國最精銳的中軍衛隊,頭領是前任皇帝身邊的忠實衛兵。

三十年前與不列顛的北海大戰后,宮廷政變頻發,追隨先皇的衛兵遭到了新勢力打壓,衛兵們或被處死,或被迫逃亡,這群人糾集近衛軍中的逃兵和傷兵,給安裝盜版義體,聯同其他一些亡命之徒,盤踞郊區廢墟之中,肆意劫掠。

前年,也就是武定三十五年,元老院終于派出軍隊對荒草幫進行鎮壓,當時播出的新聞說,已經干凈徹底的消除了這些隱患。

“這半年多來發生了什么?”

“你說什么?”

齊孟簡單給石嬰寧解釋自己被玫瑰花砸中的經歷,嬰寧聽了,大吃一驚道:

“你是從浮島來的?是島民?”

“怎么?我不像嗎?”

齊孟低頭打量自己一番,這一身行頭怎么看也不像是拾荒人仰望的浮島島民。

石嬰寧撩了撩馬尾,這是雌性動物吸引雄性的下意識動作。

飛車搖搖晃晃飛過圍墻,終于停在地下城入口。

一扇高大的金屬門前,兩個手持矢量噴射器的衛兵像關二爺一樣,紅著臉打量周圍飛過的各式飛車。

“關二爺是誰啊?沒聽人說過。”石嬰寧好奇問道。

“一個高個兒女人,見陌生人就臉紅,”

“真會開玩笑,看門狗臉紅可不是害羞,”

嬰寧湊到齊孟耳邊,低聲說:“他們是改造人,臉紅是因為產生,產生那個”

是因為涂了蠟,齊孟在心底說,他回憶起陪爺爺看智取威虎山的畫面。

“因為人體免疫系統排斥反應,義體與本體不匹配,白細胞殺死了大量入侵病毒,”

思緒回到現實,脫口而出。

蔓飛公司三十多年都沒攻克的難題,就連他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底層程序猿也知道。

強行安裝或者使用盜版(蔓飛之外的產品都屬于盜版)義體,本體就會發燒發熱,嚴重的會休克死亡。

“你知道的挺多啊,”

“那當然,我是帝國江海大學畢業,大學四年每年圖書借閱量排名前十,驅動芯片與生物腦共生課程的老教授做手術的那些天,是由我給同學們主講得··”

石嬰寧拍手笑道:

“好啊好啊,真厲害,芯片生物,就是電影里的僵尸嗎?”

齊孟無語。

按照約定,他把機械姬身上的能量塊給了這個愛笑的女孩,并和她道別。

石嬰寧對齊孟揮揮手,發動她的老爺車,核動力引擎發出令人不安的咔嚓聲,蔚藍色的尾焰終于點燃。

細犬車緩緩升空,靠近激光監控攝像頭,齊孟心情變得有點低落。

齊孟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可是踏入這道門,以后再想要登上浮島,做一個浮島居民,就比登天還難,

浮島雖只是上層空間的第一層,卻也是人上人,從不允許穴居人出現在他們的區域。

一些身形佝僂的穴居人空手而歸,這些拾荒者,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失去飛行器,沒有飛行器,不允許進入地下城。

被淘汰的拾荒者只能乞討為生,或許明天就見不到他們身影。

天就要黑了,齊孟意識到他可能要在外面過夜,和荒原幫一起渡過這漫長的夜晚。

抬頭望向夜空,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居住著元老層和帝國高層官員,他們是帝國的統治核心。

臨近最高權力中心,是稍矮的樓宇,這里是權貴的居住地。

最底層地面是普通市民(主要為工人、程序猿)。也就是石嬰寧口中的浮島居民。

再往下,才是地下城,這里的人被稱為穴居人。

地下城居民最開始也生活在地面,一百多年前,科技爆炸式增長,伴隨大規模污染和生態破壞,原本宜居的城市邊緣漸漸淪為荒漠和垃圾場。一些破產流民聚集與此,生活在廢墟之中,一些人忍受不了惡劣的生存環境,開始進入地下。

地下城的雛形是當年為防備不列顛國的核打擊而修筑的大量掩體工事。

防御工事后來成為流民和破產者通緝犯的樂園。

元老院曾試圖對這些逃亡者進行清剿,像清理老鼠蟑螂一樣趕盡殺絕。

不過即便是最先進的無人機,在進入地下城后也會迷失方向,不知所蹤,恰逢戰事爆發,帝國只得與之妥協,默許穴居人的存在。

一輛輛載著各類物資滿載而歸飛車在頭頂飛過,引擎發出嘲諷般的嗡嗡聲。

齊孟打起了搶車的主意。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旋即熄滅,門口守衛明顯把他當成了可疑分子——自從去年荒原幫襲擊地下城后,這里草木皆兵,大家看誰都像荒原幫。

衛兵持槍朝齊孟走來。

齊孟伸手摸向腰間,沒有雁翎刀,沒有苗刀,只有把切水果用的小水果刀。

那個東征倭國后失蹤不見的皇帝的記憶,他也忘記差不多了。

不過,皇帝的身手,什么八極拳武當腿,鴛鴦刀楊家槍,各種殺人技深深印刻在肌肉記憶里。

攥緊匕首的手微微發抖。

“上車,走吧。”

上了年齡的細犬飛車,穩穩停在面前,駕駛座的石嬰寧撩開面罩,露出底下颯颯神情。

1、速撲:含有大量蛋白質,可快速補充人體能力,檢測含有部分除憶劑,有助于改善員工睡眠、

2、有限核戰爭:永和二十七年(西元2013年)大齊帝國與不列顛王國及其仆從國在烏拉爾山一線爆發的核沖突,此戰造成大齊帝國韃靼省、不列顛王國東歐地區一百五十萬士兵平民傷亡,戰爭最后以大齊慘勝,不列顛退出東歐結束。這是繼北冰洋大戰后,東西半球帝國爆發的一場最嚴重的政治、軍事沖突,戰爭導致壟斷資本和反抗軍的崛起,被公認為是大齊帝國的頂峰和轉折點。——《大齊帝國年鑒》第1117頁——12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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