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被朝鮮傳統藝能所迫,清軍不得不從牙縫中擠出糧草三萬石,用以增援停滯寬甸的朝鮮軍。
在確定第一批糧草已經在路上后,統制公李舜義終于率麾下兵馬從寬甸起行,模仿故人姜弘立,以每天二十里的速度,向六百里外的沈陽戰場,龜速前進。
沈陽東郊二十里,靜安堡前沿陣地。
一面巨大的織金龍纛大旗下,大清皇帝杜度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聽鑲藍旗甲剌額真恭阿匯報寬甸情形,周圍站著一群八旗將領。
這些年輕面孔都是愛新覺羅家族的新生代勢力,依次為:正白旗旗主多爾袞、鑲白旗旗主多鐸、鑲藍旗旗主艾爾禮,正紅旗旗主薩哈廉,鑲紅旗旗主碩讬。
艾爾禮是阿敏的次子,碩讬、薩哈廉是代善的次子和第三子(長子岳托在赫圖阿拉之戰中戰死)。
此外,黃臺吉的兒子豪格則負責留守赫圖阿拉,統率鑲黃旗人馬(不過已經被抽調一空)。
皇帝杜度親領各旗中最為強大的正黃旗、正藍旗。
再加上幾位漢人、蒙古大臣,這便是后皇太極時代的滿清最高層權力分配。
從表面上看,這種權力架構對各派的利益都有所照顧,所以還能維持著某種微妙的平衡關系。
“這么說,你被李舜義那狗東西耍了?把糧食給了人家,人家卻不來打沈陽,咱大清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
不等恭阿和皇上說完,鑲白旗旗主多鐸便率先發難,大聲打斷兩人道。
多鐸小旗主今年剛滿十三歲,他是清太祖的第十五子。
女真風俗,寵愛幼子,老奴生前對多鐸更是倍加寵溺,還想著把最精銳的兩黃旗傳給十五貝勒,小貝勒自幼驕橫跋扈,為所欲為,在原本歷史上,滿清主持的嘉定三屠、揚州十日,背后都有多鐸身影,他也是靠著一路屠城殺人,被后世某些歷史學家稱為清初名將。
可惜現在老奴早早死在了渾河戰場,多鐸的兩黃旗旗主夢想便落了空。自他記事起,便對開原軍恨之入骨,對劉招孫更是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周圍沒人敢搭話,二十二歲的杜度笑吟吟的望著這個比自己小近十歲的叔叔,沒有說話。
旁邊站著的多爾袞狠狠瞪弟弟一眼,鑲藍旗旗主艾爾禮氣得臉色發白,身材魁梧的薩哈廉不陰不陽道:
“朝鮮蠻子的話你們也能信?當年我阿瑪在薩爾滸和姜弘立約定好了殺劉綎,姜弘立那狗東西背信棄義,去了沙尖子大營便沒了音信,害得鑲藍旗旗主在渾江吃了戰敗,這才便宜了劉招孫!他就是從那時開始發跡的·····”
艾爾禮見有人這樣侮辱自己阿瑪,如何忍受得住,他勃然大怒,站出來指著薩哈廉鼻子罵道:
“正紅旗旗主薩哈廉,眼下大戰在即,你還說這些事情作甚!”
薩哈廉仗著有皇帝撐腰,根本不怕這個阿敏的兒子,針鋒相對道:
“艾爾禮,漢人有句話叫什么,前什么不什么,后什么師,老子提起往年的敗仗,就是要你們······”
阿敏一直是鑲藍旗的痛點,是歷任鑲藍旗旗主抹不去的心理陰影,薩爾滸之戰、開原之戰、渾河血戰、赫圖阿拉之戰,建州部與開原軍的這四次大戰,都是鑲藍旗最先崩潰,連累其他各旗。
所以薩哈廉提到當年鑲藍旗打敗仗,艾爾禮才會反應如此。
杜度目光收緊,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神情變得冰冷。
薩哈廉的兄長,鑲紅旗旗主碩讬連忙出來打圓場,他剛要說話,卻見抬頭望向眼前剛剛修葺完畢的靜安堡墩墻,望著城墻密密麻麻的齊軍戰兵,眼中露出了深刻的恨意。
大清皇帝望向周圍眾人,目光落在多鐸和薩哈廉身上,冷冷道:
“過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朕是老汗的長孫,論起輩分,你們都是我的叔叔輩,只是四大貝勒都已戰死,論資排輩,排到了朕,所以朕是大汗,是皇帝。老汗在位時便說過,八旗合而為一,方才為八旗,眼下,大清的敵人就在對面,不在諸位中間。”
周圍一眾旗主忽然都不說話,大纛之下靜的出奇,風吹拂過戈士哈鐵甲甲葉,發出令人不安的呼嘯聲。
“不要以為朕只有二十二歲,以為朕資歷淺薄,朕今日告訴你們,若非朕當年為建州保全血脈,你們現在都去庫頁島喂棕熊了!平日在赫圖阿拉爭斗,朕可以不管,今日上了戰場,都得團結一致,若再有挑撥離間,陰陽怪氣的,朕便斬了他腦袋祭旗!”
皇帝身邊的戈士哈將手指按在刀鞘,只等杜度一聲令下。
幾位旗主都自覺把脖子往后縮去,杜度目光似劍,逼視眾人,繼續道:
“當年八旗最慘的時候,只剩三千多人,朕都挺過來了,現在大不了再殺你們幾千人,大清少了誰都能活下去!現在,鑲藍旗立即攻城!先拿下眼前這靜安堡,艾爾禮,要像你阿瑪當年那樣,屠光堡內漢民,給老不死的康應乾一個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