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軍精騎突襲之后,絕不戀戰,在唐軍反應過來之前迅速退去。
柴再用的黑云長劍都追之不及,楊師厚令魏五郎引輕騎追擊,仍然沒追上。
梁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并不是以殺傷為目的,三營輔軍傷亡不大,不過對士氣造成了一定影響。
誰也沒想到在此種情況下,梁軍會主動出擊。
汴梁不可小覷,王彥章更非只有勇武。
楊師厚以投石車還以顏色。
現在的投石車經過長安將作監的改良,已經能發四十斤石頭,投三百步的距離,殺傷力提高不少,不過投石機終究是輔助武器,最終的決戰仍是靠白刃。
而這時代士卒的意志普遍比較堅韌,投石火箭嚇不著他們。
汴州城被朱溫經營多年,城池堅固,王彥章亦是當世良將,指揮得法。
楊師厚的反擊只造成了微小的傷亡。
在幾年前,李曄還有收服王彥章的心思,曾讓皇城司做過一些努力。
只可惜王彥章對朱氏忠心耿耿,還差點暴露了汴州將軍的存在。
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屬于時代的慣性,李曄無法改變。
不過現在的大唐也不差一個王彥章,楊師厚、李神福、劉知俊、李筠、高行周,都是獨擋一面的帥才,周云翼也堪稱名將,就連二線的楊鑒、李效奇等人也中規中矩,還有更多的新銳將領從底層冒起。
只要提供一個公平開明的上升渠道,自然會有無數名臣良將噴涌而出。
百里之地,必有異才。
這片土地從來不缺人才,缺的只是發現人才的眼睛。
朱溫一介無賴子,從山頭隨便拎幾個人,幾次血戰下來,就是這時代的頂尖戰將。
楊行密淮上三十六人。
劉邦沛縣群杰,朱元璋淮右英豪。
使者派出去三天后,李存勖的使者也到了。
“臣別無他意,為陛下防患于未然也,河北新定,旦夕不可離,否則梁賊復燃,河南亦不可安……”
前面后面的廢話,李曄懶得看了,這也表示大唐與河東不可能和平演化。
這時代的規則就是如此,一切憑刀子說話。
若是李曄站在李存勖的立場,麾下二三十萬雄兵,猛將如云,垮大河兩岸形勝之地,李曄也不會向大唐俯首稱臣。
而且就算李存勖愿意歸順,他手下的驕兵悍將愿意?
大唐與河東的決裂不可避免。
朱邪家的基業就是桀驁不馴的。
既然不能和平演化,李曄就只能提前準備了,暗爭早已展開,“詔令李存勖、李嗣源十二月前退出濮州,不從者,以逆賊待之,蜀中十萬輔軍,歸夔許存部兩萬大軍,湖南三萬輔軍全部北上!”
“陛下,山東捷報,徐溫攻破兗州,朱友謙、武元登擊破周德威后軍,周德威退走平盧。”趙義存帶來最新的山東戰報。
李曄松了一口氣,收復兗州,山東的壓力小了一大半。
剩下的就看滑州。
濮州被李存勖所得也就算了,但滑州不在掌握,對汴梁的影響就太大了。
這時代黃河還沒有改道,滑州是大河之南戰略要地。
地接河北、山東、河南,是中原的北部屏障。
攪動隋末風云的瓦崗寨就在滑州。
進入十一月底,幾場小雪讓天氣更加寒涼。
將士們的冬衣早在開戰之前就囤積在鄧州。
秋羊也從關中趕到前線,讓將士們能在寒冷的冬天喝到一口熱湯。
如此規模的大戰,持續將近一年,對后方的壓力可想而知。
李曄知道府庫又將空虛。
事實上,后方吃緊的奏章已經呈送到前線,各種委婉規勸停戰的聲音不絕如縷。
最大的聲音是趙崇凝集合清流發出來的,說百姓艱難,水深火熱,汴梁城堅,不如蓄養民力、兵力,三五年后,大勢所趨,汴梁席卷而定。
如果只是一個敵人,李曄毫不猶豫的會采用趙崇凝的謀劃。
但河北還有李存勖虎視眈眈。
唐軍一退,晉軍必大進。
當年韋昭度十萬大軍圍攻成都,前后三年,陳敬瑄田令孜奄奄一息,唐廷扛不住了,退回關中。
這一退,蜀中也就沒了。
當然,以現在大唐的實力,即便李存勖攻陷汴梁,最后的勝利也將是大唐。
但,以后付出的代價可能是現在十倍、百倍。
在李曄眼中,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即便再艱難也要堅持下去。
再說一路走來,哪一步容易了?
李曄回書長安朝堂,“昔日大秦統一天下,三敗于趙,大敗于楚,依舊奮然,今朕橫掃淮西,收復山東,士氣正盛,兵鋒正銳,若因一時之阻而退軍,是墜三軍銳氣,滅大唐之志,國家重振在此一舉,朕不懈于外,望諸公不怠于內。”
小雪之后接著是大雪。
時至十二月,李嗣源依舊沒有從濮州退走,李曄直接給鄄城高行周下達命令,可相機取濮州。
汴梁城下各營自守,連小規模戰事都停止了。
“大雪封凍,黃文靖必以為我軍疲憊,臣愿引五千銳卒,奇襲滑州。”周云翼道。
李曄看了看帳外的風雪,呼嘯的寒風終日不絕,這樣的天氣,士卒必然會大量凍傷。
但現在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
周云翼領五千精銳消失在風雪中。
千等萬等中,沒想到天佑十一年的第一份捷報來自于李神福,驍將劉信、劉存與徐溫趁風雪攻破鄆州,生擒王彥童,李神福大軍北上,進抵鄆州,卡在濮州與平盧之間。
至此濮州面臨李神福與高行周的夾擊,已經對汴梁無法構成威脅。
鄆州攻陷,唐軍的壓力大大緩解。
周德威與李嗣源無法連成一片,對魏博諸州的威脅也巨大。
形如一把尖刀頂在李存勖的腹上。
名將就是名將,一出手就解了李曄的重大難題。
受制于這時代的通訊條件,李曄不可能事必躬親,很多時候都是制定了大戰略,然后仍有諸將發揮。
戰場形勢千變萬化,微操是自尋死路,如趙二一般,弄出個陣法,把將領限制的死死的,也是找死。
很多將領的指揮作戰能力遠遠超出李曄。
在宣教司與皇城司的雙重機制下,李曄敢于放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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