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勝仗的好心情,瞬間消失無蹤。
讓他們鬧吧,韓全誨是必須留著,不然清流們遲早要上房揭瓦。
有了李曄的堅持,崔胤自知再堅持也沒用,把韓全誨拉下相位已經達到目的。
下了朝,天色也暗了,不過李曄還是去了天心閣。
張承業、韓偓、趙崇凝三人都在,看到他們三人,李曄心情才好起來。
不過對張承業,李曄還是有愧疚的,畢竟免了他的副都指揮使,等于奪了他的兵權,對張行瑾,李曄可以隨意處置,正如張行瑾所言,他的一切都是李曄給的。
但張承業不一樣,他本身是宦官集團內部一員,而宦官掌軍都快有一百五十年的傳統,李曄正是靠著張承業才掌控神策軍。
當時一時腦熱,沒想到這后面的千絲萬縷。
見了面之后,忽然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臣拜見陛下。”三人一起行禮,張承業臉上見不到任何怨色。
“不必多禮,朕能有兩戰之勝,三位穩定長安功不可沒。”
“此乃臣等分內之事。”韓偓道。
張承業道:“陛下此番整改兩軍,摒除自肅宗朝百年之弊,實乃明智之舉,兩軍安,則朝廷安,大唐才能有振作之舉,不過陛下若想全面掌握兩軍,軍中大小官職任免,不可托于他人,軍俸發放,也需陛下親力親為,如此才可徹底收服軍心。”
“繼元所言甚是。”這的確是個疏漏。
李曄從他眼中看不到任何虛假,心中一陣感慨,唐廷剛剛有了起色,韋昭度就跟崔胤聯合起來,爭權奪利。
而自己削減了張承業的兵權,他卻沒有任何怨言,反而能設身處地為自己著想,為大唐著想。
人和人的差距就是這么大。
這大概也是張承業能流芳青史的原因。
“重振大唐非是朕一人所能辦到,還需眾位戮力同心。”
“臣等必竭盡全力。”
說完虛的,李曄開始說正事,眼下兩場大戰,雖是勝了,但也不是全無代價,天策、禁衛兩軍陣亡加上傷殘,短期內沒有再戰能力,急需休整。
而長安自華州沿線村落、農田盡毀,新糧還沒有收割,加上河中、陜虢的移民,糧食就成了一個巨大問題,沒有糧食,這些移民就不是移民了,饑荒一起,全盤糜爛。
韓偓思索了一陣道:“可以向河東、荊襄等地購糧食,陛下收取河中五十萬石鹽,足可買到大筆糧食。”
武周時代,一石鹽差不多一石糧的一百倍,現在各地戰亂不休,糧食的價格也居高不下,估計一石鹽能換二十石糧左右。
鹽永遠都是硬通貨。
趙崇凝主動應承此事。
移民這么多,整天在長安閑著也不是個事,容易生出事端,特別是陜虢二州的百姓,在當地過的好好的,被強制遷徙而來,自然有怨氣,若不能化解他們怨氣,遲早生出事端。
長安周邊田地被毀,正好可以讓他們補種一些。
至于張承業,李曄也沒打算讓他歇著,天策軍和禁衛軍是戰兵,李曄當精銳培養,但打仗可不止精銳戰兵,還有輔兵輜重后勤軍器等等一些列的輔助兵種。
打仗其實就是打的后勤能力。
漢高祖劉邦多次敗于項羽之手,回到關中,立馬就能拉起大軍接著打。
而項羽縱橫無敵,垓下一敗,便萬劫不復,烏江自刎。
打下地盤,要轉化為自己基本盤,還是有很長的路要走。
之前整改神策軍時,張承業提議的輔兵制很好,李曄準備擴大化,以當時神策軍裁汰下來的兩萬多人為基礎,把輔兵上升為輔軍,忙時耕種,閑時訓練,其中優異者選入天策禁衛兩軍。
張承業大為贊同,既不增加唐廷負擔,又能增強實力。
李曄當下封張承業為輔軍總管,不遇戰事,不設指揮使,立十二屯訓營,設屯訓司馬之職,每營三千至一萬人,根據青壯人數而定,每營至少要有一千能戰之兵,同時將天策、禁衛兩軍中傷殘者充入輔軍中,管理訓練、屯墾等雜務。
張承業欣然領命。
此戰暴露的另一個問題就是斥候和細作不夠。
倘若細作能提前探知李茂貞、王行瑜、李思孝的動向,李曄也不至于這么手忙腳亂。
唐末亂世,細作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偷襲華州,就是細作之功。
至于斥候,更不用多說,在這個沒有資訊媒體的時代,斥候就相當于眼睛耳朵。
之前打算把阿史那真延部全部擴充為斥候部隊,這一個多月來,手忙腳亂的,把這事情給忘了。
不過眼下他已經是副指揮使了,不宜再增加職權。
思來想去,能用的只剩下細柳城的楊鑒和親衛都的薛廣衡,還有張行瑾。
細柳城是禁衛軍的兵源,也是長安在渭北的一座前哨城,這次三軍圍長安,細柳城的作用一下就凸顯出來了,有了它的存在,黨項人不敢南渡。
無論個人情感,還是實際需要,細柳城必須存在,必須有人鎮守。
那就只能薛廣衡和張行瑾。
河中府借兵,薛廣衡隨機應變的能力讓李曄記憶猶新,而且辦事也非常謹慎,是個可用之人。
猶豫再三,李曄還是決定給張行瑾一個機會,不能因為一次犯錯,就把他一棍子打死吧。
斥候營由薛廣衡主理,三千名額,從各軍中挑選。
同時讓張行瑾組成細作營,挑選市井中不良人、各軍中腦瓜靈活之人,不過細作營這個名字太直接張揚了,改叫皇城司。
其實歷朝歷代都有這樣的機構,漢有繡衣使者,曹魏有校事,南北朝有候官,宋有武德司,到了大明,登峰造極,錦衣衛粉墨登場。
大唐也有類似機構,武周時有梅花內衛,中晚唐有“察事”,由大宦官李輔國創立,一直掌握在宦官手中,不過隨著大唐衰落,這個部門跟著萎縮了。
昭宗即位,瘋狂打擊宦官勢力,田令孜身死,楊復恭垮臺,這個部門也被廢除了。
李曄最初想叫錦衣衛的,不過唐廷窮成這樣子,皇后自己都在后宮織布,繡衣錦衣都是不小花銷,也不符合李曄低調茍且的理念。
弄完這些,天徹底黑了,也不知道幾點了。
剛從天心閣出來,就見閣外兩列侍女提著燈籠。
左邊女官恭順道:“陛下,皇后娘娘恭迎陛下駕臨壽寧宮。”
右邊女官道:“河東夫人迎請陛下臨壽安宮。”
這……
李曄一愣,這個問題不處理好,可是要后院起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