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人命如草芥,但李曄認為亂世人口才是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后世偉人說過人多力量大。
有人口,才有發展潛力。
黨項人為什么只能屈居西北一百五十多年才雄起?
最主要原因是人口不足。
另外一個原因,黨項能茍到弱宋。
即使到了李元昊建立西夏,依舊缺人,弄了一個擒生軍,專門抓人,壯大自己。
趙崇凝回長安的時候,人瘦了一大截,這年代人口普查工作難比登天,清查田地也是一項巨大的工程,好在華州李巨川和同州元景成的積極配合,才讓他大致完成了任務。
華州人口九萬,田五千頃,同州人口七萬,田四千頃,因為正在興修水利,所以田地還在增加中。
不過田地問題依舊嚴峻。
沒有田地,就不能穩定增加人口。
黃巢之亂,同華兩州是重災區,破壞嚴重,加上長安田地,才三萬頃不到,這其中還有大量的中等田和下等田。
趙崇凝也強調這些數據并不準確,比如兩州人口,肯定還有沒統計到的,隱入山林的,被豪強大族隱匿的。
時間緊,任務重,人手少,只能弄個大概數據。
即使是后世信息化社會,人口普查也是一項大工程。
趙崇凝能在短短兩個月時間,弄回一個大概數字,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李曄非常滿意,大力褒獎了一番。
趙崇凝這樣的人不求財不求權,但對皇帝褒獎極為受用。
如今加上長安,李曄手上的人口共有四十六萬左右,戰兵兩萬,輔兵一萬六,兵民比例差不多十二比一,相當于十二民養一兵。
考慮到如今關中疲敝,差不多到了極限,再擴軍,后勤就跟不上了,發展也會受到嚴重影響。
李曄要的是職業精兵,不是胡亂湊起來的烏合之眾。
這點實力在關中還行,放在關東、江南,也就三流貨色。
振興大唐任重道遠。
趙崇凝剛匯報完,鄜坊和金商的回信到了。
李思孝沒有意外的婉拒了朝廷的任命,說自己年老體衰,德行不夠,不足以擔當如此大任,請朝廷收回成命,另用賢能。
言辭還算恭敬,畢竟沒有撕破臉皮。
意外的是馮行襲,居然應命了,說三日之后,帶五百親隨趕赴長安,面見陛下。
一看到五百親隨,李曄臉皮就抽動了一下。
這年頭藩帥身邊的親隨就是精兵,絕對的精兵。
比如韓建的九百蔡州兵,一出手殺的高行周八千神策軍血流成河。
當然主觀上有高行周輕敵的原因,客觀上,韓建的九百蔡州親兵戰力不俗。
這個馮行襲還真不簡單,現在輪到李曄接招了。
李曄前世做銷售有個習慣,總是要把客戶的資料背景提前調查一番。
現在馮行襲就是他的客戶,資料他也看了。
馮行襲底層起身,頗有武勇,爬到均州都校,當時有豪強孫喜聚眾數千作亂,密謀攻打均州,馮行襲伏兵于漢水之北,假意投靠孫喜,自乘小舟迎接孫喜,誘騙孫喜上船,將其斬殺在漢水之北,余眾驚散,自此馮行襲盡得均州軍民之心,大權在握。
后來李茂貞在鳳翔崛起,派遣其義子李繼臻占據金州,馮行襲果斷從均州出兵,一舉擊潰李繼臻部,占據金州,唐廷遂任命其為昭信防御使。
之后,朝廷和李茂貞合攻楊守亮,楊守亮準備繞道金州商州,攻打長安,馮行襲再次果斷出手,擊敗楊守亮,唐廷因功擢升為昭信節度使。
總結起來,此人膽大心細,目光精準,魄力十足。
這回輪到李曄頭痛了,底層竄起的牛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從他攻擊楊守亮的行為來看,對唐廷是有維護之心的。
但這只是推測,而且人也是會變的。
唐末武人都是狗膽包天之輩。
秦宗權占據一個蔡州,就敢自稱天子,四面出擊,打的朱溫瑟瑟發抖。
李存孝一個邢州,就敢跟李克用翻臉,若不是顧念父子之情,還能繼續打。
若馮行襲故技重施,給自己來個擒賊先擒王,再玩一手挾天子令諸侯,那可就不好看了。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
馮行襲如約趕赴長安,卻并未進城,而是在明德門外十里扎營,清一色的騎兵。
趙崇凝提議先把馮行襲騙入長安再說,若他不中計,可遣三千騎兵,出延興門,繞到其背后,一舉擒獲此人,金商二州唾手可得。
這個計劃好是好,但太缺德了,馮行襲是那么好騙的?三千騎兵就一定能擒住人家?
韓建給李曄的陰影太大了。
馮行襲名義上還是大唐臣子,對朝廷從未有過什么忤逆行為,這么不擇手段對付他,吃相未免太難看了,讓其他藩鎮怎么想?
想來想去,決定親自去見馮行襲,只帶親衛兩百人,全是步卒。
李曄也不敢大意,內穿軟甲,同時明德門后兩千騎兵待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若馮行襲有什么歪心思,兩百親衛能抵擋到騎兵支援。
張承業、趙崇凝極力勸阻,說現在大唐安危全系在李曄一人身上,若有不測,大唐危矣。
道理李曄也知道,叫人家來,人家到了家門口,自己慫著不敢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也會讓馮行襲看輕唐廷。
兩百重甲親衛簇擁著李曄出明德門。
跟馮行襲這樣的人不用搞虛的,天子儀仗統統不用,只舉了一面天子旌旗。
出城不到半個時辰,就遠遠看見馮行襲的大旗。
旗下一人身材魁岸雄壯,全身盔甲,也在打量李曄這邊,身后騎兵沒帶長矛弓箭,只在腰間挎著一口長刀。
李曄并沒有過去,而是停在原地,等著馮行襲來覲見。
馮行襲騎兵分出一隊繞到李曄背后。
這個動作讓李曄心中一緊,難不成是切斷自己退路?
不過此地離長安城也才七八里地,騎兵瞬息即至,這個舉動毫無意義。
這伙騎兵到了背后,并沒有集結,而是四散開來,李曄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斥候啊。
自己擔心他擒賊先擒王,他何嘗不擔心自己?
約莫半個時辰,斥候沒有任何動靜,馮行襲這才帶著身邊騎兵趕來。
靠的近了,馮行襲滾鞍下馬,身后騎兵同時下馬,隨馮行襲半跪于地,“末將昭信節度使馮行襲拜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