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州的事情處理完以后,李曄讓周云翼鎮守同州。
同州在渭河之北,北連鄜坊,東望河中,離潼關不到百里,是不折不扣的戰略要地,有周云翼在,李曄可以安心了,到時候讓元景成當同州知府,政事無憂矣。
整場大戰,前后十五天,李曄連續吞并同州、華州兩州,拿下潼關,可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要知道這年頭的攻城戰,動不動打上一兩年的,雙方都筋疲力盡。
李曄能獲勝,最大原因就是有心算無心,不講武德,各種損招全用上,發動突然襲擊。
唐廷衰弱已久,被關中三鎮欺負的毫無還手之力,韓建不會想到短短半年之間,唐廷有這種實力。
拿下鎮國軍,李曄總算心里有點底氣,不用每天像坐在刀尖上一樣。
當然這點實力在朱溫和李克用面前仍是不夠看。
跟李茂貞差距依然很大。
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回長安的時候,李曄本想低調行事,悄摸摸的回宮得了,他一身常服騎馬走在朱雀大街上,身后跟著五百親衛都,也不知怎么被認出來了。
“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起初是一兩個人喊,接著是整條街的人喊,再然后就是長安居民涌入朱雀大街兩旁,“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雖然不那么整齊,但聲音很大,有人扯著嗓子吼,白發老者,黃髫童子,全都跟著喊。
李曄看著熱情洋溢的百姓,在馬上連連拱手:“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他一個人的聲音太小。
身后五百親衛都齊聲大喊:“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瞬間整個長安城沸騰起來。
“大唐威武!”
長安太需要這樣的勝利了,大唐也太虧欠長安百姓了。
自安史之亂以來,長安屢被攻破,先是有安史叛軍、吐蕃入侵,回鶻劫掠兩京,然后有涇原兵變,黃巢之亂,以及還沒有發生的李茂貞攻破長安,和后來朱溫徹底摧毀長安。
這是一座多災多難的都城,一次又一次被大唐君主辜負。
現在它陷入極度的虛弱中,太需要一位強勢的君主。
李曄的出現,迎合了民心,讓百信再度升起一點希望。
還是太宗李世民的一句話透徹: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只可惜他的子孫們不成器。
李曄覺得這句話應該反過來看,水能覆舟,亦能載舟!
只要他牢牢站在百姓一邊,何愁大唐這艘巨舟不能再度楊帆?
李曄的戰馬走到哪里,哪里的人群就跪倒在地,他不喜歡這樣的跪拜,但此刻的他只能接受。
來到這世界快半年,他感覺自己變了很多,可能是入鄉隨俗,可能是皇帝身份的原因。
太多人的期望壓在他身上。
朝堂大臣們在太極宮前迎候,紛紛對李曄躬身施禮。
韓全誨的小眼睛一直偷偷的瞄李曄。
崔昭緯像是老了幾歲。
崔胤倒是恭謹多了,施禮最端正。
韋昭度和一干老臣熱淚盈眶。
按照韋昭度的意思,朝廷應該大肆慶祝,畢竟已經快十年沒有這樣的大勝了,前幾年對付楊復恭,表面上是贏了,但實際上輸的很慘,出兵出力,卻為李茂貞做了嫁衣。
李曄沒答應,不過是滅了鎮國軍而已,離振興大唐還有十萬八千里,現在茍且都來不及,怎會招搖?
李茂貞和王行瑜打的火熱,興元的援軍趕到鳳翔之后,王行瑜并未與之決戰,而是緩緩后退。
王建抓住漢中空虛時機,橫掃漢中諸州,兵鋒推到興元城下。
李茂貞一口吃不了王行瑜,只能火急火燎的跟王行瑜議和,抽身回援興元。
韓建的覆滅,就像一顆石子投入深潭,連個浪花也沒翻起。
李克用還在攻打李存孝的邢州。
朱溫正在攻打他在中原最后的敵人,朱瑾朱瑄兄弟。
李曄挑了一個最好的時機一口吞下鎮國軍。
紫宸殿里,韓全誨、崔昭緯、崔胤都沉默起來,他們不傻,看出自己被皇帝耍了。
李曄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諸位愛卿,有事早奏,沒事朕就去歇歇了。”
三人各懷鬼胎的對視一眼,韓全誨官最大,站出來道:“鎮國軍向來忠誠本分,陛下此番無端偷襲,令朝廷失信于天下藩鎮,于陛下私德亦有虧。”
李曄差點沒一口老血吐他臉上,什么叫忠誠本分?
上次是誰跟著李茂貞圍攻長安?
李曄懷疑韓全誨是不是當臥底把腦子當壞了,唐廷都只剩下一個長安了,還講什么失不失信?
李茂貞、王行瑜、韓建動不動就來劫持李曄,李曄還要跟他講私德?
這個太監太壞了,跟后世的公知一個德行,見不得國家好,處心積慮搞破壞。
心中憤恨至極,臉上卻笑嘻嘻,“韓相對朕頗有微詞?”
韓全誨小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尖著嗓子:“臣不敢,臣完全是為陛下為大唐著想,絕無私心。”
李曄氣樂了,“唉,你為何不早說,現在韓建已經死了,你說該怎么辦?”
韓全誨想了想道:“臣以為,此番王行瑜行悖逆之事,索要朝廷名器,岐王為朝廷聲張正義,維護朝廷臉面,出兵教訓王行瑜,朝廷應該補償岐王這樣的忠心之士,臣建議把鎮國軍封賞給岐王,以鼓勵天下藩鎮遵奉朝廷。”
這家伙還真敢說,把鎮國軍給李茂貞,怎么不把長安也給他?
李曄憤怒到了極點,看來這太監是真的腦子有問題,或者他覺得皇帝李曄腦子有問題?
其實歷史上昭宗干過比這更匪夷所思的事。
昭宗大概是受了清流們的忽悠,對付閹黨大佬楊復恭,楊復恭逃往山南西道的興元。
昭宗命神策軍攻打興元。
李茂貞當時的鳳翔只有兩個州,跟鎮國軍實力差不多,也跟著出兵了。
不知道昭宗是怎么想的,出兵出力,山南西道十七州,一個不要,不爭不搶,讓李茂貞一口氣吃成了個大胖子。
現在想來,當時的昭宗身邊肯定有一伙這樣講武德的人,成天忽悠。
李曄盯著韓全誨,“要不朕把皇帝也封給他,省著你為他每天勞心勞力的,朕過意不去。”
韓全誨連忙拜倒在地:“臣不敢,陛下誤會臣了。”
李曄是真累了,否則真想踹他兩腳。
都是太監,怎么跟張承業差距這么大?
唐廷安好,你韓全誨才是宰相,唐廷倒了,你上哪去當宰相?
別看李茂貞現在跟你稱兄道弟的,沒有利用價值,你韓全誨能站著跟他說話?
“哦,不敢就好,韓相啊,快起來,地下涼,大唐衰微至此,還需諸位愛卿齊心協力扶保社稷。”李曄也不想跟他撕破臉皮,畢竟這年頭太監宦官也是大佬。
“臣等謹遵陛下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