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嚴持續了兩天,靖安府內的達官貴人,就全部都被下了大獄。
沒錯,是全部都被下了大獄。
不管是否參與謀逆,為了不放過任何有嫌疑的,除了升斗小民全都被抓了。
最新的數據顯示,這一次共抓了近萬人,按察使司靖安府衙的牢房根本關不下,以至于多數人被安排到了城外軍營。
這些人吃飯也是問題,好在這些大戶家里存糧極多,支撐他們熬個幾年都不成問題。
按照以往慣例,除了會被砍頭那一批人,其他人都會被送往西北,時間就在兩三個月之內。
也恰好,西北地廣人稀缺乏人手,這些人去了將會是極大助力。
牢房內,梁世宇心情極差,只因他也被抓進了牢房。
他梁家立下了許多“功勞”,但其他人眾口一詞咬定,說他也參與進了謀反,官府也只能把梁家下獄。
此刻,梁世宇只能期盼,當官兒沒有騙他,等欽差到來后會放自己離開。
“莫非皇上,連謝閣老也信不過?非得要派欽差來?”梁世宇滿是狐疑。
他的話兒子梁正賢就坐在旁邊。
到了這時候,老爹還有心思擔心謝閣老,梁正賢心中極其無語。
“爹,咱得想辦法自保!”梁正賢沉聲道。
“都到了這步田地,如何自保?”梁世宇已了無生趣。
看了看牢房內的其他人,梁正賢說道:“有人誣陷咱們,他們就把咱給抓了,只要有人證明咱的清白,我們不就能被放出去了?”
只聽梁世宇問道:“誰能給咱們證明清白?”
“當然是他們!”
梁正賢的目光,掃向了房間內的其他人,這些人都是被抓的士紳。
地位較高的人,才會被關在城內牢房,那些仆役和家丁護院,則全都被關在城外軍營。
“他們?”
“報團取暖,互證清白,總會有些用處!”梁正賢嘆息道。
和他們關在一起的,都是真正沒參與起事的人,所以梁正賢才會想著報團取暖。
卻聽梁世宇說道:“只希望,那位胡御史沒騙咱們!”
梁世賢沒有接話,雖然他也認為胡禮貞清正廉明,但他卻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
再說牢房外,經歷過兩天時間戒嚴后,都司衙門宣布了解除戒嚴。
包括禁軍在內,其他軍隊正陸續撤出。
只不過為了保證安全,胡安在城內留了一千軍隊,且撤出城的軍隊仍處于戰備狀態。
隨著軍隊撤出,再加上有布政司安民,城內秩序陸續恢復了正常。
當然了,雖說是恢復正常,但比起未出事前,城那還是蕭條了許多。
只因被抓的全是大戶,城里商鋪大多控制在他們手中,以至于城內商鋪有八成關了門。
這就導致,各種生活物資的供應幾乎斷絕,極大影響了百姓的生活。
以至于解除戒嚴的下午,只能由官府指派還在開張的店家,替其他鋪面進行經營。
情況艱難如此,謝孝方不得不向京城陳情,希望能釋放罪責輕的人,盡可能讓城內恢復正常。
聽完講述,趙延洵沉默幾息后,問道:“依閣老的意思,要放多少人出去?”
對謝孝方的提議,趙延洵未置可否,反而問出了這個問題,讓謝孝方有些手足無措。
這一問題的答案是有彈性的,如果把不準皇帝的心意,無異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城內外物資供應停滯,此中牽扯實在太大……以臣愚見,放出一百多家,勉強能恢復正常!”
面對“電話”,雖不是當面覲見,但謝孝方仍是誠惶誠恐。
電話那一頭的沉默,讓謝孝方心中忐忑,眼下他覺得比亂軍圍攻時還要煎熬。
幾息以后,電話那頭傳來了聲音。
“靖安府總共抓了三百家,你這一句就要放走三成多,那干脆全放了?”
聲音雖平淡,但話里的不滿之意,遠隔千里都讓謝孝方膽戰心驚。
“臣妄言,萬死!”謝孝方連忙請罪。
“如何處置這些人,朕已派了專人過來料理,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那么多的糧食物資擺著,不過是缺了幾個看門兒的,難道就分不出去了?”
聽到這里,謝孝方不由恍然,他此刻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皇帝的眼中,士紳們的占據財富,只是替皇帝保管而已。
“如何恢復秩序,如何保證百姓安寧,你們自己想辦法!”
“臣領命!”
當謝孝方說完最后三個字,電話已經被掛斷,磕頭之后他才顫顫巍巍起身。
他有預感,這次掀起的大案,會比上次死更多人,只怕……
謝孝方不愿多想,眼下的他只求無過,把清查田畝辦妥之后,立即告老過安生日子去。
當謝孝方走出房門,卻見胡禮貞問道:“閣老,皇上怎么說?”
胡禮貞是剛剛才到,所以不知房間里的對話。
“皇上說,讓我們自己想辦法!”
“這……牢里關的,好些人都與謀逆無關,閣老未向皇上稟明?”胡禮貞追問道。
這幾天時間,他可一點兒都沒閑著,走訪了調查了許多人,正逐漸在還原事情真相。
目光掃向胡禮貞,謝孝方平靜道:“皇上已派出欽差,專門負責審查此案,讓我們不必再操心!”
“這……”
胡禮貞本想說些什么,但想了想還是憋了回去,畢竟這是圣意。
“靖安府這攤子事,讓布政司和府衙料理,這次各府縣收上來的稅,你要盡快清理賬目,確認無誤就著手運往京城!”
江西郡緊挨著京畿郡,加征的“平虜餉”自然要最先送往京城。
“卑職領命!”
這件差使同樣重要,所以胡禮貞并無異議。
當然了,謝孝方也有自己的事,畢竟清查田畝的事還在繼續。
兩個來月時間過去,江西郡的土地已清查了三分之二,或許再有個把月就能交差。
謝孝方正發愁時,卻有人心懷歡喜正出門。
此人正是劉權,從表面上來說,這次動亂是因他而起,但他卻不自知。
“大哥,要不咱回去吧,如今咱大難不死,就別再作死了!”
說這話的,乃是劉權的兄弟,此人已起了退縮之意。
“這……倒也是這么個理兒!”劉權點了點頭。
眼下時局動亂,他自己也認為告狀更像鬧劇,這時候捅去官府純粹給人添堵,最有可能自討苦吃。
“那咱們回去?”
“不著急,城里這些老爺都遭了難,咱們的機會來了!”
“大哥你的意思是……”
劉權奸笑了兩聲,卻沒有明著說怎么回事,緊接著這兄弟三人就出了府。
而在隔壁屋子里,輯事監的七八號人,把劉權三人的話都聽進了耳中。
劉權幾人鬧出的案子,傳到趙延洵耳朵里之后,他就讓輯事監派了人保護這廝。
事實上,從事情捅到府衙之后,劉權一共遭遇了三次暗殺,都被輯事監的人暗中化解了。
若是沒有趙延洵這一手,這廝早就沒命了。
“還繼續護著他?”
“沒有旨意,就只能護著!”
“這狗雜碎,這次動亂因他而起,我看他罪該萬死!”
就在這時,為首的漢子低聲呵斥道:“別發牢騷了,主上自有圣斷,你我奉旨行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