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一役徹底落幕。
夏國十二萬步兵至踏入斷絕谷后,無一人活著返回。
揚州城青壯力陪葬一十三萬。
八千揚州營將士僅存五百一十二人。
其余人等盡皆命隕斷絕谷。
紅霞山五十八暴徒,也有七人在此次戰役中徹底喪命。
沐長卿回了秦府之后便發了一場高燒。
臥病于床。
無外乎生理,皆是心理上那濃濃的負罪感所致。
這一場戰爭不可謂一場大勝。
不僅讓夏國折戟于大燕,更是挽救了揚州城數百萬的黎明百姓。
可是那個凄慘的夜晚,每伴隨著一人在他身邊倒下,沐長卿那心里的負罪感便加深了一分。
誠然,這些人都是早已經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
可是,這一切的決定者是他,沐長卿。
若不是他下了那些命令,部署了那些行動,這些人也不會死。
雖然他們死也是帶著痛快的大笑隕落,可是那種無力感,那種面對著殘酷的戰爭,沐長卿沒有一絲大勝之后的喜悅。
錯不在他,他也沒錯,更是有著天大的功勞,可是他心里未必能踏的過去那道坎。
那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
秦府之內。
秦媚坐在床榻前,一臉柔和的看著床上的那人。
眉心處是劃不開的柔情。
稍許,床上的人哼吟一聲睜開了眼睛。
虛弱的坐起身子,沐長卿看向眼前的人問了一句。
“什么時辰了?”
“公子,已經三更天了。”
“我睡了一天一夜么?”
端上姜湯,秦媚攙扶著沐長卿臥在她的懷里,執著素手仔細的喂他。
一碗姜湯下肚,沐長卿感覺舒服了許多。
隨后溫柔的拉過身旁人兒的小手,長嘆了一聲。
“辛苦你了。”
便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瞬間讓秦媚淚崩。
看著他眉眼間深深的倦怠,秦媚緩緩的伸出手摸上那往日英武不凡如今卻憔悴無比的面孔,兩行清冷順著面頰簌簌而下。
隨即撲倒在他的懷里泣不成聲。
“公子,妾身還以為……妾身還以為…………”
輕緩的拍著她的后背,沐長卿溫聲安慰著。
“別怕,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這兩天兩夜,秦媚都未曾合眼,如今見心上人終于醒來,心力憔悴之下再也抵擋不住體內的困倦趴在他的懷里沉沉睡去。
沐長卿就這樣直直的擁著她,眼神恍惚的看著房頂的梁柱。
忽而,房門被人輕輕推開。
一個小腦袋鬼頭鬼腦的探了進來。
見床上的人目光看過來,那小腦袋倏的一愣。
隨即憋著小嘴,滿臉悲切的走了進來。
沐長卿一臉含笑的對她招了招手,那小身影磕磕巴巴的走到他的身邊,看了一眼沉沉入睡的秦媚,隨后坐在一旁伸手便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壞人~”
這一聲呼喊,早已沒了往常的嬌蠻,剩下的只有濃濃的擔憂。
“臉色這么差,是不是好久沒有睡覺了?”
憨憨點了點頭,隨后用力的在他的身上聞了聞,小腦袋直往他的懷里靠去。
“那就這樣休息一會吧。”
寵溺的摸著那高聳的雙馬尾,沐長卿心頭一片柔和。
長安。
在夏國突襲揚州城之時,長安也是收到了揚州發來的軍報。
楚稚當即便派遣了北營的將士連夜趕赴揚州。
哪怕明知道北營將士對于京師的重要性。
但是揚州同樣不容有失。
揚州城作為大燕南方腹地,不僅是極關鍵的交通樞紐,更是后方立足的根本。
如今徐州戰事焦灼。
一旦揚州被破,云夏兩國兩面夾擊之下,楚稚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辦法可以抵擋得了兩國的兵鋒。
對于兩國突然的聯手,楚稚心中憤怒,卻也無可奈何。
燕行殿之中,氣氛凝固。
哪怕已是入夜,朝中官員盡皆在此,默默等待著揚州的消息傳來。
對于揚州失守的后果,這些朝官心中比誰都清楚會給大燕帶來怎樣的結局。
目前只能祈禱北營將士能夠及時援助揚州。
可是揚州與長安的距離本就遙遠,而大軍行進速度本就不似輕裝上陣的小隊快。
想在夏國兵鋒踏入揚州之時提前趕到,諸人心里實在是沒有多少底氣。
揚州剩余的兵力場中諸人盡皆知曉,而夏國卻是有著十萬的步兵聚集。
軍報之中雖未曾言明具體敵軍數量,但是說了不低十萬。
那可是十萬夏國虎狼之師啊。
而揚州,卻只有區區八千將士。
怎么抵擋?拿什么抵擋?
便是一個沖陣便可以長驅直入殺入揚州城內。
楚稚眉頭緊鎖,殿下一眾朝官也是臉色難堪至極。
“秦卿,如今徐州戰事如何了?”
沉著眼瞼,楚稚問了一句。
秦廣東悶聲回道。
“回陛下,云國賊子依舊在冀云山脈挑釁,并不與我軍正面交戰,妄圖以此舉徹底拖垮我軍糧草。”
“糧草還能維持幾日?”
“頂多十日。”
十日?
聽到這個回答,場中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如今大燕之內全境收繳糧食用于戰爭。
可是那些源源不斷補給進徐州的糧草尚不足百萬大軍的一日口糧。
如今大燕已經空虛到了極點。
再也拿不出一丁點的糧食了。
一旦十日已過,那后果不堪設想。
這時,門外燕衛來報,揚州來了消息。
聞聲楚稚豁然起身,一眾朝官也是下意識的看向來人。
一揚州營將士帶著軍報踏入燕行殿中,他形色枯槁,腳步匆匆,可知這一路未曾停歇過半步。
本以為這軍情是有關揚州一役的戰果,可是消息卻是讓一眾朝官目瞪口呆。
“你說什么?長安縣候將那揚州府伊給殺了?”
秦廣東神色駭然,對于這個消息滿臉的難以置信。
這個時候他怎么會突然把一城之主給殺了?
楚稚面色復雜,對于這個消息也是狐疑不定。
她與沐長卿雖然交情不深,但是也知道他不是那種胡作非為之人。
行事皆有其謀劃。
可是貿然殺了一城之主,還是揚州城這等繁華的城市,那揚州府伊更是朝廷命官。
未曾授權,罔顧私殺,實在讓她心中疑惑。
就在眾人震撼匪夷所思之際,門外又傳來了燕衛的通報。
揚州再次來人。
這一次來人帶來了他們等候已久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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