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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突然就陰了。
云影變得密集,開始飄雨。
世界正逐漸變得暗淡了起來。
都說蒼天無言,無眼,無情。
可即使是這般無情的老天,聽了小蔣的故事,也哭得像個孩子。
雨一直下,越下越大。
蔣文銘的故事在那片墳地中畫上了句號。
他的身體,在那里死去了。
可人有三死,身消,棺埋,人忘。
第一死,死的是身體,死的是靈魂,從此不再有行走于世間的資格。
第二死,死的是存在,死的是立場,入了棺,下了葬,從此世間不再有你存在的地方。
第三死,死的是記憶,死的是過往,人們把你遺忘,不再記得你的一切,放眼世間,就好像你從未來過這個地方。
第一死,人無法逆轉,因為生命本就是可悲的,出了生命便入死門,就像那水果,成熟過后,就無時無刻在走向腐朽。
蔣文銘的身體此時已經消亡,存在本身也只剩下了那具死軀可以證明。
而第二死,將由秦問和帶他來這世界上的父母,親自操辦。
秦問此時推著棺木,在另一個守陵人和樹辛豐的幫助下,將那巨大的棺槨輕輕的放入墳墓之中。
而小蔣的父母則是抱著遺物,在那座剛剛刻好的碑前,失聲痛哭。
他們不知道用了多久才緩過來,或者說...他們緩不過來,但又不得不來送別自己的骨肉。
整個葬禮,沒有震天的鑼鼓,沒有長鳴的嗩吶,更沒有致辭的牧師。
有的只是五個單薄的影子。
城市還在復蘇,沒有人能騰出手參加一場葬禮,即使死的是英雄。
小蔣的第二死,就這樣開始在了自己的家中,結束在了飄落的雨中。
他的容貌,變成了一張定格的相片,他的一生,總結成了一句話語,他的死亡,被刻在了一塊冰冷的石碑上,他的一切,從此安眠在了土地里。
蔣文銘,從此刻開始,自這個社會上消失了,他不會再出現于世間,或許會有長相名字都很相似的人,但那終究只是一朵相似的花,那個憨厚老實,想當大俠的小伙子...
世上再也不會出現他的影子。
多么可悲的人啊,生在瓦頂土房家境貧寒,死在陰暗角落悄無聲息。
多么可敬的人啊,生在瓦頂土房心懷俠夢,死在陰暗角落拯救眾生。
多么普通的人啊,生在瓦頂土房朝作夜息,死在陰暗角落笑看浮云。
多么偉大的人啊,生在瓦頂土房背井離鄉,死在陰暗角落高歌傳奇。
那片葉子終要落地,即使他曾被風托起,到達過九天,觸摸過蒼穹,同游云嬉戲,與辰星共舞,但終究,他只是片枯黃的葉子。
第三死,死的是過往,死的是記憶,當世界上,無人再記得他的時候。
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去了,或者說,不是他死了。
而是沒有任何人或物能證明他存在過了。
守陵人無法避免死亡,他們能做的,就是讓英雄不朽,讓蔣文銘這個名字,永遠活在其他人的記憶里。
守陵人不同于其他的組織,他們不會被外界知曉,更不會被歌頌,不會被銘記,不會被傳唱。
他們能做的,只有讓今后每一任守陵人,都記得那些偉大的名字。
陳國雨19732011這個世界很美,我愛這里曾救出普通人78名,救出守陵人21名死于任務執勤,為后輩擋下致命的攻擊
劉天19892017我的夢想是成為英雄,我一定會實現它曾救出普通人122名,救出守陵人5名死于任務執勤,為延遲貨輪爆炸,獨自留在了船艙之中
王羅非19692008我沒啥志向,也不愛強出頭管閑事,能和妻子和女兒長命百歲就行了曾救出普通人27名,救出守陵人14名死于假期旅行,在一起厲鬼失控事件中,為了救人,和目標同歸于盡
蔣文銘19972020我從小就想當拯救蒼生的大俠,那樣哪怕死都值了曾拯救整個城市的普通人,以及所有城中的守陵人死于勇敢的心,在一起超凡的神秘事件中,以凡人之軀,死戰詭異,最終同歸于盡
秦問看著那一排排的墳墓,一塊塊的碑文,屬于蔣文銘的那一塊,在最后一個。
他的一切,都被埋進了這區區幾平米的坑里。
雨,似乎沒有停的意思。
人,更是沒有離開的心思。
小蔣的母親以淚洗面,小蔣的父親沉默不語。
樹辛豐雙眼赤紅,還是靠雨水才勉強掩去淚水的痕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沒人主動離開。
直到小蔣的母親身體一軟昏厥了過去,眾人才不得不踏上返程的路。
秦問將小蔣的父母和樹辛豐送回了家中。
他站在門外,看著那疲憊的三人,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什么都說不出口。
“代你哥哥...照顧好他們,麻煩了。”
最終,秦問也只說出口這樣一句話。
樹辛豐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隨后就轉過身,回到了家中,關緊了門。
秦問在門外駐留了許久,但最終嘆了口氣,轉頭上了車。
“走吧,回去。”
開車的守陵人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黑色的汽車震動著上路,兩人踏上了歸程。
送別明明已經結束了,但秦問還是一語不發。
就好像還沒緩過來一樣。
“綺雨曦...對吧?你說,他現在在哪里?之后又會去哪里?”
秦問冷不丁的說了這么一句,司機回過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發現對方不再開口,于是繼續轉頭用心開車。
秦問默默的聽著,過了大概十幾秒,才有了些反應。
他雙眸一縮,隨后閉上了眼睛,雙手抓在一起,越握越緊...
那個回答...并不是他想聽到的。
“無所不在,無處可去。”
一路無話,司機在用心的開車,秦問十分沉默,似乎在思考。
而綺雨曦則是坐在他的旁邊,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靜靜的為其治療。
很快,熟悉的酒店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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