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我這兒!”
舞臺之下,衛燃站在一張八仙桌邊的椅子上招呼了一聲,等舞臺上的眾人排好了位置,這才一手攥著鏈接在相機上的閃光燈,一手將已經調整好的相機端了起來。
“準備,都笑一笑別眨眼。”衛燃說著又倒數了個321,隨后按下了快門。
“啪!”
在刺目的閃光中,一次性燈泡命喪當場,臺上的眾人也被記錄在了底片之上。
“行了,大家伙趕快收拾東西。”
坐在最中間的那位老張頭兒等拍完之后立刻吆喝道,“今天回去好好歇著,明個還有一場堂會呢。”
說著,這老漢不放心的朝衛燃招呼道,“小衛,快點兒把相機拿過來。”
“馬上”
衛燃熱情的應了一聲,將相機和閃光燈全都仔細的收進那口小皮箱里,隨后還給了蹲在舞臺邊上的老漢。
“沒弄壞吧?”老張頭一邊檢查著箱子里的相機一邊不放心的問道。
“哪能呢”衛燃回應道,他自然能看出來,這位老先生對這臺相機金貴著呢。
“等拍完了這一卷子膠片,我小兒子估計也就回來了。”張老漢嘆息道。
“等泰川留學回來,老班主也能回家吃香的喝辣的了。”一個身材壯實的漢子說道。
“我?嗨!我可沒那打算!”
張老漢聽了這話雖然已是開心的紅光滿面,但還是說道,“我還想著把正歧培養成臺柱子呢,哪能這么早就回家養老。”
“那得啥時候”
剛剛和衛燃一起收拾東西的那個小伙子略顯靦腆的說道。
“今天這場戲大人物太多,要不然你爺能不讓你上場?”
之前賞過衛燃后腦勺一巴掌的那位笑著說道,“不過明天的堂會你能上,要是表現好,說不定主家還能賞個仨瓜倆棗呢。”
“泰淵,這些回去再說。”那位老張頭說完還使了個眼色。
“大伯,是我失言了。”被稱作泰淵的男人連忙認錯。
“快去收拾東西吧”老班主說著已經轉過身,抱著相機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去找車。”
泰淵、泰川、正歧.這名字還都挺好聽
跟著一起忙活的衛燃暗暗嘆息,這些好聽的名字意味著這個“戲子”之家即便不算書香門第,至少也是識字兒有文化的。
而那臺在這個時代的華夏絕對算得上金貴物件的相機,以及那句“等泰川留學回來”,也在暗示著這位老班主多少是有些家財的。
衛燃難免好奇,在這個時代,一個戲班子的班主又是如何供養的起一位留學生的?
帶著這樣的好奇,衛燃和那位正歧合力抬起了一口上了鎖的箱子走出戲園,將其裝上了一輛馬拉爬犁——這是個冬天,大雪紛飛的冬夜。
也正是在這一趟趟的裝車閑聊中,衛燃也從正歧的嘴里旁敲側擊的了解到了這個以“銘鄉”作為名字的戲班子的情況。
簡單的說,銘鄉戲班子是個在關外并不算多么受歡迎,至少遠遠不如評劇的越劇班子,而不受歡迎的唯一原因,也僅僅只是聽不懂。
以上這句基本上是正歧的原話,而他們之所以一路輾轉來了這遼省,也是各種機緣巧合與無奈,好在,眼下他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回到關內了。
關于這個越劇班子,正歧的爺爺老張頭是銘鄉戲班子的前一任班主,正歧的父親張泰淵則是現任的班主,到他這兒,已經是第四代班主了。
當然,正歧也沒有衛燃以為的那么大,他才不過17歲的年紀,卻已經是個能上臺的長靠武生了。
而此時此刻,是民國26年的臘月初七,距離過年已經不剩幾天了。
除此之外,張泰淵的生父和老張頭是親兄弟,但是早在多少年前就亡了,他才被老張頭過繼了去當親兒子養著。
另一方面,他也總算知道了有關張泰川的一些只言片語。
按照正歧的說法,他還有個姑姑,也是張泰川的親姐姐,老張頭兒的長女。
這位姑姑前些年嫁給了一位富商做妾,也是在她的幫助之下,張泰川才有機會去鬼子那邊留洋,老張頭也才有機會把瀕臨解散的銘鄉班重新搭起來。
至于那位姑姑過的好不好,正歧卻是根本就不清楚,他也已經很久沒見過了,甚至都不知道那位姑姑跟著那位富商去了哪。
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追問,這個戲班子僅有的幾口箱子全都裝上爬犁離開了這大觀茶園。
他們住的地方并不算遠,約莫著也就一袋煙的功夫,三輛馬拉爬犁便停在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小院兒門口。
兩兩一組的將車上的行頭抬進院子里,眾人卻是根本就顧不得休息,要么忙著生火燒炕,要么忙著點燃煤爐子,更有的,已經張羅著將提前買好的酒菜擺在了桌子上。
衛燃和正歧以及另外兩個差不多同齡的小伙子住在東廂房,這里面只有一鋪炕,好在,因為空間小,這房間里也暖和的快。
等灶膛里的火燒起來的時候,炕上已經擺上了一個四方的矮桌,正歧他們三個也已經從懷里拿出了諸如燒雞之類的吃喝擺在了桌子上。
甚至其中一個小子,還從懷里摸出了個小酒壇子,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看臺子下面有一桌坐的是拿著響子的,他們給了賞錢走了之后我全端走了。嘿!正經剩下大半壇子酒,還剩了一盤子豬頭肉呢!”
一邊說著,這小子已經摘下了頭頂的狗皮帽子,從里面拿出個油紙包打開,果不其然,里面是滿滿一包豬頭肉。
“我這邊沒撈著什么好玩意兒”
另一個小子說著,從兜里摸出來的卻是倆皺皺巴巴的蘋果。
不過,這顯然不算完,這小子又從懷里掏了掏,接著摸出來的,卻是一包炒貨。
見三人看向自己,衛燃后知后覺的從懷里掏了掏,又艱難的將手從懷里伸到后背,最終掏出了兩包拆開之后抽了沒幾顆的香煙和一包火柴。
“我們仨都不抽煙,這個就算了。”
張正歧說著,同樣從懷里掏了掏,他摸出來的竟然是兩張卷起來的大餅,這大餅里面,還裹著四根大蔥呢。
“我從后廚順來的,來!吃!”
張正歧把大餅撕成四份招呼了一聲,拿起那個小酒壇子,給三人各自倒了一碗酒,端起杯子說道,“煙酒都傷嗓子,我就這一碗,剩下的都是你們的。”
“來吧,又不是第一回了。”坐在炕沿的那位端起小酒碗,和三人相互碰了碰。
各自將碗里的白酒一飲而盡,包括衛燃在內的四人卻是連筷子都不用,便各自捏起了一片豬頭肉丟進了嘴里。
隨著一口酒一口肉下肚,大家也各自用方言聊了起來。
聽口音,張正歧明顯是個蘇杭人,坐在炕尾和炕沿的這倆一個說的是粵語,一個說的則是豫語。
再加上衛燃這個滿嘴滄洲口音的北方人,可真是天南海北的湊齊了一桌。
或許是因為過于年輕,又或許是餓的急了,這一頓夜宵只用了不到十分鐘,便隨著僅有的幾樣下酒飯菜和那兩個皺巴巴的蘋果下肚宣告結束。
可惜,直到四人在炕上躺下來,衛燃也沒問題出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只知道了那個說粵語的叫做“李小五”,那個講豫語的叫“林六子”。
不多時,其余三人借著或多或少的酒勁兒開始呼呼大睡,衛燃也縮在破被子里,取出這次得到的毛色刺刀和解食刀檢查了一番。
這特么連把槍都沒有.算是安全算是危險?衛燃暗暗琢磨著,卻是難免的失眠了。
他除了好奇這個戲班子的情況,也在警惕著回歸任務里“逃出戲劇團”的這個要求。或者不如說,他在琢磨,危險到底來自什么地方。
“噠噠,噠,噠噠噠,噠。”
時至半夜,就在衛燃也迷迷瞪瞪的即將睡著的時候,東廂房斜對面的院門也被人從外面以某種特定的節奏輕輕敲響了。
看了眼炕上的另外三個,衛燃悄無聲息的爬起來,湊到門邊透過冒風的門縫往外看著。
月亮地下,院門被西廂房出來的人打開,一個穿著棉袍,頭上戴著皮帽子裹著圍巾,背上被背著個包袱的人也揣著手走了進來,在他身后,那個從西廂房出來的人也立刻閂了門,又回了西廂房。
這人又是誰?
衛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借著灶膛里余燼的火光,朝著角落的尿桶撒了泡尿,隨后重新鉆回了溫暖的被窩里。
當他再次被吵醒的時候,外面的天色才剛蒙蒙亮,但院子里已經有戲班子成員開始吊嗓子了——和當初的敘情書寓一樣。
“衛大哥,你們仨去買早飯,多買一些。”
提前不知道多久起來的正歧說著,已經掏出兩張綿羊票遞給了衛燃。
“行”
衛燃痛快的應了下來,和旁邊的小五小六動作麻利的穿衣服穿鞋,各自扣上了破破爛爛的帽子,又各自跨上兩個藤條編的籃子和兩個搪瓷的大壺這就往外走。
此時的奉天城才剛剛蘇醒,街道上雖然冷的仿佛空氣里藏滿了刀子,但或許是因為太早,所以大街上反倒并沒有鬼子的跡象,目光所及之處,基本上都是些窮苦人。
憑著手里那兩張票買了些熱騰騰的苦力飯,三人這就轉身往回頭。
“衛哥”
林六子低聲說道,“我聽班主說,晚上開堂會的是”
“六子”李小五拍了下對方的肩膀,隨后指了指左右。
林六子趕緊閉上嘴巴,但很快卻又忍不住,還是低聲說道,“我就是好奇問問”
“你再多嘴,這些飯食都塞你嘴里!”李小五提醒道。
聽到這句話,林六子總算是消停了下來。
“你們倆入行幾年了?”衛燃故作高深的問道。
“我三年了”李小五最先說道,“十四歲的時候就入行跟著學藝了。”
“我也三年”林六子答道,“不能和衛哥比。”
“不能和衛哥比?合著我還是大師兄?”
衛燃不由的一樂,故作嚴肅的說道,“那你們應該知道規矩。”
“知道”李小五和林六子連忙端正了態度。
“知道就行”
實際上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規矩的衛燃成功裝了個大尾巴狼,拎著滿滿兩大籃子熱騰騰的飯食加快了腳步。
等他們重新回到那個小破宅院,三人將飯食送到了正房的三個房間里,那些吊完了嗓子的戲班子成員們也圍坐在一起這就開吃。
趁著給大家盛粥的功夫,衛燃也在打量著這屋子的老少爺們。
可惜,他雖然對每個人都記得足夠清楚,但昨天半夜里敲門進來的那個人似乎已經離開了。
談不上失望,衛燃和小五小六以及張正歧端著他們各自的早餐回了東廂房。
“說說晚上的事兒”
張正歧吸溜了一口粘稠的棒茬粥低聲說道,“堂會一共兩天,想著臘八節熱鬧熱鬧。咱們晌午出發,主家包吃不包住,到時候手腳都干凈些,別丟了戲班子的臉面。”
“成”衛燃三人痛快的應了下來,
一頓熱氣騰騰的早飯下肚,張正歧繼續跟著吊嗓子練功,衛燃和小五以及六子則被各種人支使著,要么燒水泡茶要么收拾行頭。
時不時的,那些戲班子成員還會教上小五和六子一招半式,又或者讓他們唱兩句,可謂一點閑工夫都沒有。
對于衛燃,他們似乎放棄了似的,并沒有諸如傳道授業的意思,反倒是那位張泰淵,時不時的便會拉著他和兒子張正歧,提點兩句這個戲班子平時如何運作之類的經驗。
臨近中午,幾輛爬犁停在了小院門口,一個賬房先生打扮的中年男人客客氣氣的請眾人帶著行頭家什上了車。碾壓著凍硬的積雪慢悠悠的朝著主家的方向走著。
這一路走,衛燃也在旁聽中隱約得知,大概是個本地的富戶眼瞅著過年,給自己手里那些買賣雇傭的伙計們搞個“年會團建”,順便也給東家夫人解解鄉愁。
同樣是在那位賬房先生和張班主的閑聊中衛燃也得知,這位富商的夫人是從申城嫁過來的。
這位自打來了這邊,聽的都是評劇昨天去大觀茶園聽過那一場之后,這才央求著老爺臨時加了這么一場堂會。
在這有一搭無一搭,相互都格外客氣的閑聊中,三輛爬犁停在了一個類似酒樓的建筑門口。
頗為奇怪的是,這酒樓門口的牌匾竟然是被紅布蓋著的。
“年后東家打算重新開業,先蓋起來了。”
賬房先生解釋了一番,隨后才跳下爬犁,熱情的招呼著眾人往里走。
或許是因為東家夫人的青睞,他們這才停車,便已經有伙計熱情的圍上來,幫著把一口口大箱子抬了進去。
等走進酒樓,戲臺子就是現成的,戲臺旁邊的一個大包廂里,也已經擺好了桌椅飯菜。
沒等眾人看完周圍的環境布置,那賬房先生開口說道,“東家說了,開堂會不急,先吃飯,吃完飯瞇一覺,等后半晌他們才來呢。”
“東家仁義,替我們謝謝東家。”
老張頭和張班主客客氣氣的作揖道謝,其余的戲班子成員也跟著作了個揖,這才被那位賬房先生引進了彌漫著飯菜香氣的包廂,圍著幾張擺滿飯菜的桌子坐了下來。
“酒別碰了,都收著點肚子。”
張班主發話道,“別等下唱一半跑肚拉稀讓人笑話,行了,吃吧。”
得到信號,眾人這才開吃。
這位主家管的飯食在這個時代絕對算得上闊綽,盆里冒尖的二摻面饅頭,一人一大碗豬肉白菜燉粉條子,中間還有一大盆溜縫的八寶粥,除此之外,墻角還放著一大壇子酒。
只從這吃飯就能看出來,這個戲班子格外的有規矩,別說說話吧唧嘴的聲音,連碗筷敲擊的聲音都幾乎聽不到,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的吃著各自的食物。
時不時的,那些歲數大的,還會從自己的碗里加出來一大片子肉放在小輩兒的碗里。
在這安靜的氛圍中,眾人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填飽了肚子,一直守在外間的伙計見他們吃飽,也立刻撤了碗筷,仔細的擦了桌子之后送來了一壺壺的熱茶。
“這東家仁義,咱們也不能藏著掖著。等歇夠了,咱們唱的時候賣賣力氣。”
張班主一邊給同一桌的人倒茶一邊說道,周圍也立刻齊聲應了。
與此同時,老張頭則接過了那位賬房先生打扮的人遞回來的戲折子,一番查看之后,拉著一桌子人開始了排戲。
好歹當初跟著敘情書寓里走出來的戲班子唱過堂會,衛燃雖然幫不上什么忙,卻也不至于一問三不知的茫然。
約莫著休息了差不多半個鐘頭,包括張正歧在內的戲班子成員這就開始化妝準備,衛燃等幾個學徒則又一次忙前忙后的開始了做起了后勤人員。
約莫著后半晌三點左右,幾位或是穿著棉袍或者穿著貂皮大衣的男男女女陸續走進了這家酒樓,早已做好了準備的吹鼓手也在那位賬房先生的暗示下開始了吹奏。
不多時,等東家樓上樓下的坐滿,臺子上早已做好了準備的眾人也咿咿呀呀的開唱。倒是衛燃,也從身邊那位賬房先生嘴里聽到一句“這年景,男班越劇是越來越少嘍。”
“年前我隨東家去申城,那邊可都是女.”
“噓——”
那賬房先生嚇了一跳,連忙捂住身旁那個同齡人的嘴巴,“這大過節的你非得讓少奶奶和東家吵起來砸盤子摔碗不是?”
“哎呦!怪我多嘴!”
剛剛那位連忙在自己臉上輕輕來了一下,接著忙不迭的聊起了別的話題。
聞言,衛燃笑了笑,悄無聲息的躲開了這些主家的伙計,一邊假裝忙活,一邊暗中尋找著潛在的危險來源。
可惜,隨著一臺又一臺戲輪番上演,隨著包廂里的東家一次次的看賞,他就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之處。
等到夜幕降臨,溫度越來越低,兩盞明亮的汽燈掛在了各處,這堂會也到了最精彩的時候。
“小衛”
就在這個時候,老張頭也找上了衛燃,拍了拍他手里拎著的皮箱說道,“今兒個是正歧當角,這里面應該還有一張膠片,你去給他聶個相,我跟東家打過招呼了。”
“就拍他自己嗎?”衛燃接過皮箱問道。
“那可不!”
老張頭說道,“這一趟咱們可沒少掙,等咱們回去過完了年就去申城演,到時候咱們也找報紙,花錢給正歧印幾張海報!”
“行,那我好好拍一張!”衛燃痛快的應了下來。
“你可莫要摔了這相機”老張頭不放心的囑咐道。
“您就放心吧”
衛燃笑了笑,舉著相機貓著腰湊到了舞臺的邊上,等老張頭給了招呼,立刻朝著剛好在一個動作停頓下來的張正歧按下了快門兒。
拍完了這臺相機里的最后一張膠片,衛燃立刻將其還給了在旁邊緊看著的老張頭,后者也寶貝似的將這小皮箱裝進了一個布兜子里背在了自己的肩上。
顯然,對他來說,這臺相機或許是最金貴的東西了。
這小插曲過后,堂會依舊在繼續,包廂里的主家也招呼著眾多家眷伙計圍坐在桌邊,一邊守著幾個大煤爐子熱熱鬧鬧的開吃開喝,只剩下了戲臺上的眾人,仍在一板一眼的唱著。
如此熱熱鬧鬧的唱到了東家們酒足飯飽留了賞錢離開,忙活了大半天的戲班子成員這才歇了下來。
“今天主家可沒少落賞”
張泰淵開心的低聲說道,“咱們這一場可不比昨個掙得少了,明天再唱一天,咱們也能回去過個肥年!”
有這句話激勵,眾人雖然累的夠嗆,卻也格外的興奮,而那位賬房先生,也早早的給他們備下了酒菜,并且等眾人吃飽之后,還給安排了送他們回去的爬犁車。
依舊是那個破爛的小院,依舊需要回去自己生火取暖。唯一不同的是,這次無論小五和六子還是張正歧,都沒有順帶偷偷打包些吃的喝的。
好歹忙了一天,四人簡單的收拾過后便吹了燈早早的躺在了燒熱乎的土炕上,各自暢想著回去之后的打算。
“我聽班主說,年后咱們也去申城試試?”小五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爹.”
張正歧剛說了個開頭便改了口,“班主是有這個打算,不過我看難,現在唱越劇的男班越來越少了。
你們看看今天,要不是那位少奶奶念著鄉誼,咱們能拿的到那么多賞?那位東家聽說可是去過申城的,人家連正眼兒都沒看過咱們。”
這話說完,小五和六子紛紛嘆了口氣。片刻的沉默之后,六子也開口低聲說道,“我前兩天聽老爺子說,等開春咱們也打算開個女班呢。”
“想這些沒用”
張正歧說道,“年后的事情年后再說吧,趕緊睡,明天還得起早呢。”
聞言,這暖和的東廂房里跟著安靜下來,不多時便只剩下了均勻的呼吸聲。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那個人會不會來.
衛燃一邊暗暗好奇昨晚那個敲門人的身份,一邊閉上眼睛放空了思緒試圖。
“砰!”
還沒等他睡著,門外的冷夜里卻突兀的傳出了一聲槍響,緊接著便是刺耳的哨音。
這槍聲自然驚醒了廂房里的四人,只是,都沒等反應最快的衛燃穿好了衣服,斜對著東廂房的院門卻傳來了輕輕的叩擊聲。
“噠噠,噠,噠噠噠,噠。”
那不急不緩的敲門聲在頻繁響起的槍聲中卻讓衛燃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個戲班子的大戲,恐怕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