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門李家三兄弟非正非邪,在江湖上名頭卻頗為響亮。
三人俱為開脈高手,又精通火器,還有一套獨門合擊之法,聯手之下足以同洗髓宗師抗衡。
一下子失蹤兩位,僅剩老大李甲,立時在一眾江湖人中引發了陣陣騷動。
九宮真人,玄清等人見此一幕,眉頭大皺,引著李甲離開高臺,快速離開。
見沒了熱鬧可看,臺下江湖客們亦是紛紛散場,議論紛紛。
羅萬杰嘆息道:“都說京城是龍潭虎穴,表面風平浪靜,暗地里吃人不吐骨頭,老夫以往還覺得夸大其詞,現在卻是有點膽寒了。”
同樣是開脈武者,霹靂門可比鷹爪門名頭大多了。
李家三兄弟隨便一人,羅萬杰都沒有應付的把握。
“英兒,還有你們三個聽好了,接下來不要離開老夫身邊。”羅萬杰接著向羅英兒和三個徒弟叮囑。
“師叔,你看現在是否回客棧歇息?”
羅萬杰又看向了裴遠,言辭恭敬的請示。
“你們先回吧,難得來京城一趟,我先去逛一逛。”
裴遠擺了擺手,漫步入了人群中,漸漸遠去。
羅萬杰瞧著裴遠身影隱沒于人堆里,悄然松了口氣。
“羅老鷹,這一位真是你鷹爪門師叔?老子跟你們做了幾十年鄰居,也斗了幾十年,可從來沒聽說過。”
熊三泰這時候湊近過來,壓低嗓音問道。
“先前不是還稱我老羅嗎?”
“老子跟你很熟嗎?”熊三泰一瞪眼,低聲道:“究竟是不是?”
“呵呵!”羅萬杰冷笑起來。
大街上人流熙攘,車水馬龍。
裴遠匯入人潮里,好似其中不起眼的一滴水,又隱隱與整個世界透著疏離。
“胎息九竅,我只差主竅未開,這一竅的開竅法倒也不是不能試驗,只是其難度怕是夾脊關的十倍往上,把剩下時間耗光也未必能有多少收獲。”
主竅是意的中心。
這種虛虛渺渺的東西太難把握了。
“不過泥丸宮原就是總攝眾竅,照生神意,兼具了主竅之能。我泥丸宮又連開兩次,神意應該不會比完整開啟九竅的人遜色。”
裴遠陷入了沉思。
“加上我修煉了九品武道體系,‘氣’的條件理當也達到了。”
“神氣相合,凝成玄胎!”
“八竅,未必不能嘗試一二。”
當然,以八竅結玄胎,比起九竅完滿自然有所不如。
但裴遠現在用的是‘王永年’的軀殼,不存在落子無悔。
倘能先行體驗一番玄胎之力,那這一趟就算值得。
心中打定了主意,就沒什么好猶豫的。
他今次既然入了皇城,必定要向皇帝出手,為這具軀殼討回血債。
皇城之中高手如云,冒出一兩位一品強者,他都一點不意外。
再添上白陽教述說中的那一尊神‘尸林怙主’。
屆時所要應對的戰力,以裴遠現如今的修為,都覺得頗為艱難。
裴遠可不喜歡什么危急關頭,臨陣突破的戲碼。
真到了生死廝殺的時刻,變數太多,哪來的余裕讓人從容破關?
敵人又不是NPC。
裴遠更想要的是以絕對實力,碾壓一切對手。
不過即使要閉關凝結玄胎,也不急在這一時三刻,裴遠此時正往榮國府而去。
京城四王八公之中,賈府一家就占了寧國公,榮國公二席,哪怕到了這一代早已沒落,在尋常人眼中依舊是高不可攀的貴胄世家。
探問榮國府位置自然不難。
沒過多久,裴遠就站在了一座占地廣闊的宅邸前,幾個門子依在門前,曬著暖陽懶洋洋打著盹兒。
裴遠腳步不停,徑直從幾個門子跟前走過,踏足宅院內。
榮國府中丫鬟仆役眾多,但在裴遠神意影響下,盡皆對他視若無睹,裴遠穿過一條條長廊,跨進一座小院。
院門處有個小丫鬟做賊似的守著,不時拿雙目眺望四周。
裴遠耳朵一動,便聽得緊閉的房門內有窸窸窣窣的聲響以及細微的男女聲。
“我的很大,你忍一下。”
“嗯。”
“怎么還不進來?”
“已經進去了!”
裴遠默默退出小院,感嘆不愧是世家大族,就是會玩兒。
穿過一座花園,前面一個容貌還算俊俏的丫鬟裊裊婷婷的走來,裴遠估計這應該是原作中有名的,卻沒探問的意思。
眸光一動,攝住了這丫鬟,打探出賈寶玉所住絳蕓軒所在,身影幻化而去。
不片刻又入了一座宅院,鶯鶯燕燕的歡笑聲從房內傳出,更有一股濃郁卻不顯得熏人的花香繚繞。
裴遠踏入房中,屋內有著大小丫鬟十來個,正與一個涂脂抹粉的少年說笑。
用句文縐縐的話來形容,這少年生得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從一屋中丫鬟和少年閑談中,裴遠知曉自己找到正主了。
他目注少年,泥丸神宮洞開,一縷縷神意透出,籠罩住了少年,似要將他一切秘密瞧個通透。
賈寶玉仍沉浸在與一眾姐姐妹妹們談笑中,半點沒有反應。
裴遠探查了片刻,眉頭一皺。
倒不是賈寶玉不正常,而是他太正常了。
如林黛玉,隔著數十丈,裴遠就能察覺其古怪,而賈寶玉一番探查下來,與常人無異。
“賈寶玉……假寶玉,難道這真的只是一塊頑石?”
倒是賈寶玉胸前佩戴的那塊寶玉,裴遠感受到了絲絲靈性反饋,他伸手虛抓,寶玉自動脫落,落入了他掌心。
一股溫潤的觸感傳來。
裴遠低頭瞧去。
寶玉正面刻著“通靈寶玉”,“莫失莫忘,仙壽永昌”等字。
背面刻有“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十二字。
看起來很唬人,可裴遠以心燈感應,其中蘊含的靈性極是稀疏。
略微思索,裴遠隨手將寶玉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這玩意被賈府一眾人視為命根,真要丟失了,也不知賈府內有多少人為此喪命。
為這點靈性也不值得。
“頑石啊!”
又瞥了和眾丫鬟嬉鬧的賈寶玉一眼,裴遠嘆息一聲,響徹在房間內,身影一轉,消失不見。
屋內一眾人一怔,隨即左顧右盼,驚疑不定。
“先前是否有人說話?”
出了榮國府,裴遠便往鼎興坊返回,途經一條巷子時,他神色微微一動。
迎面拐出一個神情憨傻,目光呆滯的大和尚。
這和尚身穿綴滿破布補丁的百衲僧衣,腳踩破爛草鞋,滿頭長著累累的禿瘡,渾身散發著使人閉氣的骯臟味兒!
他仿佛醉酒一般,身子搖搖晃晃,顛顛倒倒,睜著一雙惺忪大眼瞅著裴遠,伸出指頭指著裴遠,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會兒,又轉為大哭,哭得涕淚橫流,臉孔愈發臟污。
這條巷子雖不寬敞,但也能容三四人并行通過,可這和尚往哪兒一站,卻將整條通道都堵住了。
裴遠神情不變,靜靜的看和尚表演。
該有耐心的時候,他一點都不缺。
那和尚又哭又笑好半晌,雙眼瞪著裴遠,像是受到了驚嚇,手指顫顫巍巍指來:“施主,你抱著這些壞人命性的腌臜玩意兒干什么?還不快快醒悟,舍了這些毒物,隨貧僧去修行罷!”
隨著這和尚話音一落,裴遠驀然感到懷里一沉,珠光寶氣耀目生輝,在他懷中不知何時就抱著一堆金銀珠寶,翡翠玉器,沉甸甸的像是能將他拽進泥土里。
緊接著寶光驟然一斂,那諸多珠寶財貨一霎時化成了毒蛇蟲蟻,蝎子蜈蚣,蛆蟲蒼蠅在他懷中爬來爬去,甚至順著身體往上,一股腦兒鉆入嘴巴,鼻子,耳朵之內。
場景又變。
裴遠懷里突地多了個千嬌百媚,明眸皓齒的絕色美女,睜著一雙水潤的眸子害羞帶怯的瞧著他,嬌滴滴的喚著‘郎君’!
下一刻。
絕色美女容顏迅速蒼老,臉上長出一道道褶皺,烏黑亮麗的發絲轉為枯白。
眨眼之間,裴遠抱著的就只剩下一具泛著腥臭味兒的枯骨,牙齒完全脫落,頭顱上兩個空洞仿佛在凝視著他。
“跟我來這套?”
諸多幻象迭起,裴遠似乎又瞧見了自黃袍加身,腳下萬眾跪拜,但他臉上卻是浮現出一抹冷笑。
“區區幻法,你能唬得了誰?”
他大手一探,五指之間似有電火飛濺,猛然抓攝而出,沉郁的風雷之音響起,瞬間將周遭一切幻象撕碎。
裴遠掌勢未停,一記挾風帶雷,飽含著強勁真氣的掌力轟然擊向了那和尚。
初步窺破了換血之秘,雖然短時間內無法臻至大成,裴遠的修為卻是無時無刻都在增進著,此刻比起與曹正雄一戰時,又要強上一籌。
一擊之下,直如天雷怒擊,有著開山崩石之威。
他大概已經猜到了這和尚的身份,畢竟對方那形象太有標志性了。
只是,這和尚為何向他下手,更打著‘度化’他的主意,裴遠暫時還不清楚。
但既然對方心存歹意,目的是什么反而不重要了,裴遠也不是喜歡尋根究底的人,對自己抱有惡意者,直接打殺了就是。
“施主,放下惡執,方得自在,回頭是岸!”
和尚面上污穢忽然一掃而空,面露慈悲之色,周身顯現神圣莊嚴的氣場,好似一尊大佛自極樂世界降臨而下。
“回頭是岸!回頭是岸……”
一道道聲響猶如萬千佛子僧侶誦經聲,從四面八方乃至天上地下匯聚而來,一股腦兒灌入裴遠耳中,直入心神,消磨著他的意志。
裴遠立時生出一種罪大惡極的感受,像是這一掌擊出,就是犯了什么罄竹難書的惡業。
裴遠念頭一動,泥丸宮張開。
轟隆隆!
一座恢弘壯麗,上頂天穹,下入幽冥,浩瀚無際的巍峨神宮陡然浮現,撞碎了極樂大佛,佛子誦經。
和尚面上顯出一絲驚異,翻掌之間,一只肥胖大手從破爛僧袍內伸出,同裴遠對了一掌,整個人借勢飄退,裊裊話語鉆入裴遠耳內:“施主,不要執迷不悟,貧僧一定會度化你……”
裴遠瞧著和尚消失不見,并未追擊。
自從來到這方天地,這和尚還是第一個能給他帶來不小威脅的人。
只是和尚似乎受到了什么限制,或者全力出手的話代價很大,是以一發現不能輕易拿下裴遠,立時選擇退卻。
“癩頭和尚?是那紅樓一書中的一僧一道?和尚既然出現了,那跛足道士只怕也不遠了,還真是中元節一至,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
裴遠目光轉為平靜,沉思起來。
“看來還真得尋個地方閉關,試著凝結玄胎了,不然以現在的修為,有些把握不住啊!”
原本裴遠要返回鼎興坊,但現在既然被癩頭和尚盯上了,那就不能去了。
想著裴遠神意籠罩周身,收斂氣機,身形再次沒入人流之中。
半個時辰后。
東城區靠近皇城的一座官邸內,裴遠神意攝住了一位老者,邁步踏進了一間密室,閘門落下。
其后那老者呆怔良久,方才回過神來,打了個哆嗦,只覺此地陰森森的,讓人汗毛倒豎,慌忙往別處去了。
裴遠盤膝坐下,眼眸合上,體內八大竅穴洞開,周身氣息如洪沸騰。
泥丸神宮浮現,統攝一切。
霎時間,裴遠進入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境界里,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血肉,每一塊骨頭都在跳躍,都在歡呼,向著某個更高的方向蛻變。
與肉殼同時發生變化的還有他的神魂。
心神前所未有的寧靜,也同樣從未有過的活躍,一瞬間能夠思考諸多問題,許多曾經的迷惑迎刃而解,可同時又有更多的困惑涌出。
“玄胎!”
裴遠呢喃一聲。
時間緩緩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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