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仙子?”風青暝轉眸看向卓云奚。
卓云奚頷首。
北齊副使主動問:“卓世子,這醫仙子的醫術可真了得?”
卓云奚道:“她的醫術到底怎么樣,我不能準確說明。但我父前段時間,舊疾復發,我母親請了宮中御醫,也看遍了瑤城名醫,都無法緩解我父之痛。倒是前幾日,去見了那醫仙子后,我父的病情得到了極大緩解。”
北齊副使一聽,驚喜的看向沉默的少年主子。
風青暝抿唇沉思。
這時,姬云廷也道:“本王也聽說過這醫仙子之名,據說她的醫術極為高超。不過,此女的規矩甚多,頗有性情,民間甚至有一句關于她的流傳。寧惹閻羅王,莫招醫仙子。”
“這是真的,凡是要請她看病的人,無論出身貴賤,一律要按照她的規矩來。我母親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拿到了求醫的資格。”卓云奚點頭。
“什么規矩?”風青暝皺眉問。
卓云奚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需要有預約號,若想要盡快就醫,只能去黑市上高價買入。且,拿到了預約號,也只是一個入門資格,看病的話,權貴人家,還需要準備好豐厚的錢財,以應付診金。到了醫廬,一切都必須遵循醫仙子的吩咐,若有不遵之人,立即取消就醫資格。”
“只要她有本事,錢不成問題。”北齊副使說。
風青暝沒說話,顯然也默認了副使之言。
姬云廷與卓云奚對視一眼。
前者道:“既如此,云奚可知從黑市何處能買到看診資格?”
卓云奚斟酌了一下,對三人道:“黑市上的看診資格,并不是隨時有。正好今日我母親也要賠父親去醫廬治療,我們現在過去應該還能趕得上。到了醫廬,先看看醫仙子能否通融一下,若是不行,也可以直接從醫廬拿號。”
“如此,也算妥當。”姬云廷頷首,又看向風青暝,“齊王殿下覺得如何?”
風青暝道:“那便走一趟吧。”
總算是找到了件風青暝感興趣的事,他們不用在四方館耗著了。
卓云奚快速的安排去有間醫廬的事宜。
都是身份尊貴的人,不能大張旗鼓的去醫廬,但也要暗中做好防護的安排。
不僅事卓云奚,北齊副使也在自行準備。
往外走時,卓云奚偷偷在姬云廷耳邊說了句,“我記得,這齊王小的時候,雖然寡言,但還是挺可愛的。怎么才幾年時間,就變得冷冰冰的了?”
姬云廷卻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催促他趕緊去安排。
卓云奚也就是突然的有感而發,并未想要探個究竟,離開之后,便將這個問題拋之腦后。
等他走出四方館,看到自己帶來的人時,突然一愣,從人群中揪出了兩個人。
“云染?落玉公主!”
她們何時穿上了侍衛的衣服,出現在這里的?
卓云奚記得很清楚,明明他和辰王來的時候,她們并不在其中。
“噓!”落玉公主及時阻止卓云奚揭穿她的身份。
“……”卓云奚頓感頭疼。
他讓落玉公主暫且別動,拉著自己的妹妹走到一旁。
“怎么回事?你不是入宮了嗎,怎么會帶著落玉公主出現在這里?”
卓云染眼神有些疲憊,“她實在是太鬧騰了,非要來四方館看那個齊王。”
“她想你就由著她?”卓云奚埋怨妹妹。
卓云染有氣無力的說:“那不如,你我掉換一下,你去陪公主?”
卓云奚頓時沒了脾氣。
但是,讓公主隨行這么大的事,他可做不了主。“你趕緊帶公主回去。”
“只要她愿意回去,我自然會帶她回去。”卓云染直接把鍋推給兄長。
卓云奚煩死了,抓了抓自己頭發。“不是,她一個堂堂公主,就這么跑過來看男人?不,人家齊王都還未進行加冠禮。”
“公主也還沒及笄。”卓云染駁回去。
卓云奚瞪大眼,“是啊!她還未到談婚論嫁的年齡,就開始思春了?”
卓云染抿了抿唇,“兩國聯姻如此大事,現在定下婚約,再各自準備數年,他們成年之際,不正好是娶嫁之時么。”
“什么聯姻?人家北齊的人都沒提出來,怎么我們衛國的公主卻迫不及待的想嫁過去?”卓云奚低聲呵斥。
卓云染絲毫不怕他,“這話又不是我說的,是公主說的。”
“……”卓云奚頓時無言以對。
他拿自己的妹妹沒辦法,又不能強押著公主回去。
“你看好公主,別讓她亂跑。這里是四方館,可不是她的宮殿。萬一被北齊的人當做是刺客,那可就把事情鬧大了。我這就去叫辰王!”卓云奚把話撂下,就急匆匆的往里跑,想把這燙手山芋丟給里面辰王。
“云奚可是能動身了?”姬云廷見卓云奚回來,誤以為一切已經妥當。
卓云奚臉色極差的走到他身邊,把落玉公主偷跑出宮的事,告訴了他。
姬云廷一聽,臉色就變了。
他站起來,正想跟著卓云奚出去把落玉送回宮,風青暝和北齊副使卻已經換好便服,走了出來。
“辰王,可以出發了嗎?”
北齊副使直接問出的話,讓急于處理落玉的兩人失了先機。
“我們可都準備好了。”北齊副使又道。
眼看著,風青暝就要走出四方館。
此刻若硬要把落玉綁回去,到時候她一嚷嚷,更是弄得人盡皆知。
“可以出發了。”姬云廷微微一笑。
眾人往外走時,他立即對卓云奚吩咐,“讓云染看好她,告訴落玉,若她敢暴露身份,我便把她綁到母后跟前受罰。”
卓云奚立即悄無聲息的離開。
今日,并非是有間醫廬的看診日。
若非卓軼的病,需要定時的針灸,恐怕醫廬的大門都是關閉的。
安靜的治療室中,卓軼躺在潔白的床上沉睡。
房間布置得極致的簡單,幾乎是模擬了沈未白前世治療室里的情景。
香爐里,有安神催眠的熏香,正在裊裊升起。
月狐侍候在沈未白身邊,看著少女拿起細如牛毛的針,精準的扎入卓軼身上的穴位。
治療室外,有柱廊連接。
柱廊的另一頭,則是一間等待的靜室,容景長公主,正坐在靜室中耐心等待。
桌上的茶很香,可是現在她卻沒有心情享用。
“夫人。”突然,藥童出現在靜室門口。
容景身邊的女官走過去,拉開了靜室的門。
“醫廬外來了幾個人,其中一位公子,自稱是夫人的兒子。”穿著素衣,身上散發著藥香的小藥童神態平和。
“云奚?”容景意外的起身。
女官道:“夫人,奴婢隨這位童子出去看看吧?”
容景頷首。
女官隨著童子離去。
不一會,女官就折返回來稟報:“殿下,確實是世子。”
“隨行之人,還有辰王,以及北齊的齊王、副使。”
“據世子說,他們此次前來,是為了給齊王的母妃問醫求藥。”
“為齊王母妃問醫求藥?”容景眉頭緊皺起來。
女官見她如此,小心翼翼的問,“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容景若有所思的道:“自然不妥。那齊王是北齊皇子,他的母妃不僅是北齊皇帝最寵愛的妃子,也是薊國的公主。到底是生了什么病,需要跑到我們衛國來求醫問藥?即便是如此,從咱們衛國請去的名醫,若無法醫治,或是因為醫治而發生什么意外,那么北齊是否會以此為借口,尋我大衛的麻煩?”
女官聽得心驚。
她知曉此事時,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關系。
“那殿下,現在如何是好?”
容景眸光微閃,“云奚呢?”
女官忙道:“奴本想請辰王、世子等進來。可是守門的童子說,沒有醫仙子的允許,生人不可入內。他們來通報一聲,告知我們知曉外面情況,已經算是通融了。”
“對,不可惹怒醫仙子。”容景并未因此生氣。
前兩次的針灸,已經讓她明顯的感覺到丈夫的身體好轉,這個時候自然不能激怒治病的人,讓丈夫再忍受病痛。
“他們進不來,便我出去。”容景想了想道。
女官正打算跟隨容景一起離開靜室,卻被她叫住。
“你留下,若是駙馬有何需要,又或是醫仙子有何吩咐,你立即來通知我。”
“是。”
女官福了福身,獨自留在靜室之中。
醫廬外,望著避世而居的醫廬,風青暝的神情難辨喜怒。
姬云廷和卓云奚一直陪在他左右,彼此暗中交流著。
在醫廬外吃了個閉門羹,也是他們意料之外的事。
突然,一陣吵嚷聲出現。
風青暝無動于衷。
姬云廷和卓云奚卻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侍衛打扮的瘦小‘男子’,居然與看門的童子發生了爭執。
‘不好!’
認出那侍衛是誰的兩人,頓時心里咯噔一聲。
來不及多想,兩人齊齊過去,阻止爭吵。
北齊副使這時走到風青暝身邊,警惕的看向爭執的方向,“殿下?”
“衛人之事,不必理會。”風青暝語氣淡淡。
得了這句話,北齊副使自然的退在一邊,漠視了旁邊發生的一切。
“趕緊叫你們那個什么醫仙子出來?敢如此怠慢我們,知道這里都是什么人嗎?信不信我讓人拆了你們這破地方?唔……”
囂張跋扈的‘侍衛’突然沒了聲。
看門的童子只是看了一眼,就默默的退回原位。
之前被支開的卓云染及時出現,把人給拉回來。
姬云廷和卓云奚也及時趕到,向藥童致歉。
“童子莫怪,我家這護衛不懂規矩。”
“是啊,還請童子大量,不要計較。這等事,也莫要惹得醫仙子不開心。”
“唔唔……”
被點了啞穴落玉公主,兇狠狠的瞪大雙眼,怒視卓云染。
卓云染視而不見,只是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公主若是暴露身份,讓齊王知曉我大衛公主不僅裝扮成侍衛,還當眾與一個童子爭執,豈不是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提及風青暝,落玉瞬間安靜了。
她似乎被卓云染的話嚇到,還不安的看了看風青暝所在的地方。
見他并未關注這邊,才稍稍放下心來。
“怎么了?”這時,容景正巧從醫廬里走出來,看到幾人的樣子,心中有了些猜測。
尤其是,當她認出自己的女兒,還有落玉公主時,眉頭微微一蹙,警告的眼神掃過二女。
“母親!”
“姑母!”
姬云廷和卓云奚立即向她行禮。
容景一出現,落玉的臉色倏地一白,將頭埋得極低,好似生怕被發現。
卓云染自知自己瞞不過母親,此刻又不變稱呼,便以屬下之禮行之。
容景沒有理會他們,而是轉身向藥童道:“我的家人不知醫廬規矩,若有惹惱童子的地方,還請見諒。我會好好訓斥他們,不讓他們在此放肆。”
“夫人是明事理的人,我們便不多說了。現下,醫仙子正在為大人治療,需要安靜,還請夫人約束家人,莫要在醫廬外吵嚷,以免影響到醫仙子。”童子說完后,便不再理會,自顧做自己的事去了。
“童子慢走。”容景道。
“殿下,那好像是衛國的長公主。”北齊副使在旁提醒。
風青暝卻好像沒聽到似得,望著醫廬有些失神。
“殿下?”北齊副使又喊了一聲。
‘為何這里的布置,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這風格,總覺得在哪里見過,讓我很熟悉?’風青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心中突來的那種感覺,讓少年的心狂跳加速。
就好像,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道謎題。
只要他解開了謎面,就能得到他最想要的答案!
“殿下,衛國長公主過來了。”眼看著容景帶著辰王、卓世子走過來,北齊副使不得不加重語氣提醒。
風青暝的思緒被打斷,抬起茶色而清冷的雙眸,就看到了容景。
四年前,他曾見過這位長公主。
雖然,只是在萬氏壽宴上匆匆一眼,對方恐怕都不曾注意過他。
四年后,他出使南衛,在宮宴上再見到這位長公主,只覺得雍容華貴。
今日,湊近了瞧,只覺四年時光,讓這位長公主更具風韻了。
“齊王。”
“長公主。”
風姿綽約的美婦,少年俊美的齊王,兩個身份同樣尊貴的人,站在醫廬外相互行禮。
醫廬治療室內,外面的吵嚷聲雖然沒了,但月狐還是不放心的道:“不知發生了何事,主公,不如我去看看。”
“不要分心,專注于手。注意看我每次下針之處,還有順序,從下一次針灸開始,便由你來下針。”沈未白卻道。
月狐一聽,立即收斂心思,專心的盯著沈未白的動作。
好像,要把她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節都刻畫到自己腦子里似的。
當沈未白將最后一根針扎入卓軼的穴位后,她挺直身子,從月狐手中接過擦手的巾帛,在自己纖細如玉的手上擦了擦。
“一刻鐘后,便拔針,通知外面的人把人接回去。”沈未白交代了一句,巾帛隨意丟在桌上。
月狐頷首,繼續認真的查看沈未白的落針穴位。
完成這次對卓軼的治療,沈未白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竹林藥田,拿起腰間系著的酒壺,喝下一大口。
烈酒入喉之后,如烈焰般游走于她的經脈,驅散她早已經習慣的寒冷。
但,這樣一口酒,能起到的作用時間,也不過半盞茶的樣子。
半盞茶過后,變異的冰寒又會繼續包裹著沈未白。
“主公,房星主急信。”丹井出現在窗外,將一封標注了‘天’字印記的信件,遞給沈未白。
沈未白眸光一凝,接過信,迅速撕開。
“所以說,齊王原本是打算去百草谷的?”一番交談之后,容景也搞清楚了來龍去脈。
“是。不過,卓世子向本王推薦了這里的醫仙子。”風青暝頷首。
容景心中責怪兒子多事,面上卻帶著笑意。“原來如此。那一會,可向藥童換取預約牌。”
“長公主,我們時間有限,可否讓這醫廬破個例?”北齊副使道。
“這……”容景有些遲疑。
從內心來說,她萬般不愿意因為別人的事,而影響了醫仙子對自己的態度。
“長公主可否代為引薦?診金本王可以給雙倍。”風青暝也開口了。
他們的態度都十分明確。
既不想錯過尋訪神醫的機會,也不愿浪費太多時間。
“既如此,那本宮一會便問問吧。”容景只好道。
突然,一道翩然白影從醫廬走出來,風青暝下意識的抬眸望去。
容景察覺到他的視線,轉身也看到了那名女子。
沒有多想,容景便迎過去喊了聲,“醫仙子。”
這就是醫仙子?
一向神秘的醫仙子突然出現,頓時惹來四面八方好奇的打量。
‘醫仙子?’風青暝望著那以輕紗覆面的年輕女子,在心中低吟著這個稱呼。
然而,月狐卻道:“我并非醫仙子,我家主人有急事,已經離開。這次的治療已經結束,夫人可入內帶大人回府。”
‘她不是?’眾人聞言后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