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笑著將夫人扶向窗前軟榻:“你身子重,咱們坐下說話。”夫妻二人緊挨著坐到榻上,霍去病含笑低沉的嗓音溢出唇齒:“護國公主胸懷天下、品性絕佳,又將精力盡用于學和大漢
民生、經濟、手工業等方面發展上,陛下冊封其為皇太女,這是眾望所歸,確實是件值得高興、歡呼的事兒。”聽完霍去病所言,江萱不自主響起兒時初見主子,晉陽公主,也就是后來的護
國公主,現如今的皇太女時的事兒,她眼眶微微泛紅,眸中神官盡顯動容和感激,輕語:“夫君可想知道我和兄長是如何與公主相識,又如何追隨在公主身邊的?”不等霍去病做聲回應,她
柔軟的嗓音再度響起:“記得那年兄長年十二,我不足十歲,由于雙親相繼病故,族中心懷叵測之人見我們兄妹年少,便合伙侵占爹娘留給我們的家產,并時不時安排族中不務正業之徒欺辱
我們,意欲把我們兄妹逼到絕境,最好能餓死凍死在路邊。為了活命,兄長帶我逃離故地,來我大漢都城長安尋求一線生機,畢竟長安城繁榮,只要手腳勤快,肯動腦子,吃得了苦,對我們
兄妹而言,活下去應該不是很難。可誰知道初入長安城,兄長身上的錢袋被人偷走,那錢袋中其實沒多少銀錢,但被人偷走是真讓我們兄妹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從故地到長安城一路省吃儉
用,兄長留下那點銀錢,為的不過是等我們一到長安城,能夠在北門附近租間小屋,哪怕租期僅有一個月,也好讓我們兄妹暫且有個落腳地兒,熟料,一入城門,錢袋子就被人無聲無息順手
牽羊給偷走。雪上加霜的是,我那會正不巧受涼發熱,兄長見用冷水打濕的破布覆在我額頭不頂用,便背著我找醫館,求醫館里的大夫能先給我醫治,他會想法子支付診金和藥錢,然而兄長
背著我一連跑了好幾家醫館,人家都說是小本經營,概不賒賬,即便我兄長跪下磕頭相求,依舊無用。就在燒得迷迷糊糊之際,是公主,是年幼的公主正好出現在集市上,正好遇到兄長為我
求醫這件事兒,公主如同仙人般來到我兄長面前,說她可以醫治我……公主為我把脈,開藥方給我抓藥,雖然這些是兄長事后告訴我的,我卻知道公主是個心地純善的大好人,否則,又如何
能那般不介意我們兄妹卑賤的身份,出手救我……兄長看出公主是個好人,一方面為了報恩,另一方面為了我們兄妹能夠平安活下去,厚著臉皮背著我跟在公主身后,跪地求公主收下我們兄
妹在身邊伺候。其實那個時候兄長并不知公主的身份,只知公主絕對是貴人,不然,小小年紀怎會有那樣卓爾不凡的氣度,且有顆仁善之心……我們原想著是在公主身邊做奴仆的,結果你是
知道的,公主根本就沒把我們當做仆從看待,更沒有安排人去官府給我們上奴籍,我們是良民,公主讓我們兄妹以良民身份在她身邊做事,這么多年來,我和兄長所學到的知識全是公主教授
的,是公主給了我們兄妹新生,信任我們,才有了我和兄長的今天,也才有我能風風光光嫁給夫君,說實話,公主對我和兄長恩同再造,很早我們兄妹就許下誓言,這輩子用我們的命忠于公
主,只要是公主吩咐的事,我們必將不惜用命去完成。”言語到這,江萱眼角滾下一顆淚珠,她唇角漾出笑,眸色溫柔至極,直直地看著霍去病:“夫君,我覺得我很幸福,即便我早早沒了
爹娘,早年又遭遇族人欺壓,不得不與兄長流浪在外,然,正是早年的不幸讓我們有幸遇到公主,平安順遂長大,遇到你,嫁給你,現在還懷上你我的孩兒,此生能這樣安然和您過日子,我
再無遺憾。”
對于江齊兄妹早年的遭遇,霍去病并不知曉,他只知這對兄妹是晉陽公主的人,就算后來在莊子上混熟,身為君子,又和自己沒什么利益牽扯,霍去病自然不會吃飽飯沒事干,去打聽他人
的私事。眼下,妻子一席話令霍去病好不心疼,同時愈發覺得能在年少時認識晉陽公主,現在的皇太女,能被年幼的公主用談心來開導,是他一大幸事。輕攬住妻子的肩膀,霍去病在其鬢角
的青絲上輕吻了下,說:“皇太女殿下不僅于你有再造之恩,于我何嘗不是亦有再造之恩?!殿下她仁善,心胸寬闊,從我與她相識那會,就真心相待,毫不藏私,以稚齡教授大家學問和做
人的道理,你說你和舅兄能有今日多虧遇到了殿下,我同樣是,所以,不管殿下日后會如何,我都會站在殿下這一邊,堅決擁護殿下!”霍去病沒說的是,他的兄弟霍光,亦十分感念皇太女
殿下的恩德,且會像他這個兄長一樣,做皇太女殿下最忠誠的守護者,與此同時,霍去病堅信,在這長安城,乃至整個大漢,知曉護國公主被皇帝冊封為皇太女的年輕學子,毋庸置疑,會把
自己的忠誠獻給讓他們有書讀,讀得起書的太女殿下……總之,護國公主做皇太女絕對是民心所向,皇帝膝下的皇子們很難在儲位這件事上,翻起什么風浪。
宮中。劉閎是武帝劉徹的第二子,其母是王夫人,兩個月前受封齊懷王,按說封王后就得前往封地生活,但由于劉閎近半年來身體動輒打絆子,劉徹擔心其在前往封地途中有個閃失,特允
這個兒子徹底養好身體,再動身前往封地。“陛下是不是糊涂了,作何要冊封一女子為儲?”王夫人著人喚來兒子劉閎,娘倆一見面,揮退周圍伺候的宮人,便皺起眉頭在兒子劉閎面前念叨
一句。一聽其母嘴里蹦出來的言語,劉閎當即臉色生變:“阿母您這是不想活了么?”嗓音不高,卻透著明顯的恐慌和不安,劉閎直視著其母的眼睛:“父親做出的決定豈是你我能夠置喙的
?何況阿母有何立場心生不滿?”王夫人從驚怔中回過神,面上仍帶著些許不滿說:“你是皇子,若沒今日這事兒,你是有機會……”劉閎心驚膽戰,豈容母親將話說完,他沉下臉直接打斷
:“阿母這是好日子過夠了么?還是說阿母心大到以為兒子能越過大皇兄為儲?”被劉閎接連兩問,王夫人張了張嘴,一時間啞舌。劉閎卻未就此作罷,他穩住心神,續說:“和衛夫人作比
,阿母在父親面前的恩寵有多少?和大皇兄作比,兒子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又能有多少?倘若父親要從皇子中選一人為儲,會放著比兒子優秀的大皇兄不選,選我這個皇次子?阿母知道的,
兒子腦子不夠聰明,這輩子注定平庸度日,既然我連大皇兄都比不過,又哪來的底氣和夏阿姊作比?”
“但我兒是皇子。”王夫人口中嘀咕。“是皇子怎么了?從古至今皇室立儲是非皇子莫屬,可哪個規定女子就不能為儲?阿母,沒有不代表不能,再說,夏阿姊做皇太女在很大程度上是眾
望所歸,且夏阿姊為儲,不管是我還是大皇兄亦或是后面尚沒影兒的皇弟們,都會心服口服,這么一來,極有可能會避免一場發生在我們兄弟間的爭斗。現在您可還心有不甘?如果有,兒子
只能對您說一句無能為力,同時會立刻去向父親請求帶您去封地,免得您禍從口出,被父親治罪!”劉閎的臉色異常嚴肅,看著這樣的兒子,王夫人心神一緊,慌忙搖頭:“別,你別去找你
父親,阿母答應你便是,不再心生他念,亂說話。”她就這么一個兒子,日后還得靠兒子養老,如何能不聽勸,和兒子的想法背道而馳?王夫人如是想著,張了張嘴,說:“近半年來你身體
一直好不利索,就當是阿母求你了,千萬不可向你父親提出現在就前往封地,拿自個的身體一路上開玩笑。”劉閎暗松口氣,點點頭:“只要阿母如以往那般謹守本分,兒子答應您便是。”
微頓片刻,劉閎又說:“這么多年來,夏阿姊對兒子怎樣相信阿母有看在眼里,來日我安安分分待在封地,發展封地建設,我相信夏阿姊不會輕待我這個弟弟。”比起他幼時見到時常眉眼彎
彎,親切感十足的夏阿姊,長成少女的夏阿姊看似清冷不好親近,但當他這做弟弟的真走到對方面前,與其說話時,夏阿姊會很自然地露出笑容,給人的親切感從未變過,另外,夏阿姊笑起
來仿若冬雪消融,既溫暖又令人倍感驚艷。
他喜歡這位阿姊,喜歡看到這位阿姊的笑容,喜歡和這位阿姊說話,只不過,等他身體恢復大好,就要離開長安城,去往封地生活,在那之后,不知何時才能重新見到夏阿姊……想到日后
會和喜歡的阿姊分隔兩地,劉閎的情緒變得低落起來,跪坐在對面的王夫人見狀,禁不住關心詢問:“閎兒你這是怎么啦?阿母不是已經答應你不再生出他念,也不再亂說話,你難道不相信
阿母,覺得阿母在誆騙于你?”劉閎搖頭:“阿母想多了,兒子只是想起旁的事,一時走神而已。”距離王夫人住的宮殿較近的另外兩座宮殿,一座里面住著位被宮人喚作李姬的美人兒,一
座里面住著武帝劉徹的新寵李夫人。
說起武帝新寵李夫人,其實就是史上李延年的妹妹,不過,這位雖說是新寵,卻并不像史上那般被劉徹捧在掌心寵,僅僅是劉徹忙完政務,偶爾寵寵,逗逗趣的小玩意兒。畢竟有陳阿嬌明
艷至極的美貌在前,有衛夫人尤為清麗的姿容在前,劉徹不至于一看到李夫人的樣貌就迷得深陷其中,無法自拔。而陳阿嬌和衛夫人之所以人到中年依舊有著二十出頭女子的容色,源于葉夏
送兩人的特制清潔、護膚用品,另外葉夏還有按兩人的喜好和氣韻、性情送的香水加持女人味兒,劉徹一個月中到椒房殿和衛夫人宮里歇息的次數在后宮所有女人里面是最多的。葉夏這么做
,為的就是防止渣男劉徹一看到美女像是沒見過世面似的,不自主意亂情迷,因為新寵忽視身邊的老人兒。沒想到,倒是真起到葉夏想要的作用,渣男劉徹在宮廷樂師李延年牽線下幸了其妹
李妍,恩寵程度比之史上卻大打折扣。
“妹妹喚阿兄前來是有事吩咐么?”李延年被宮人帶到李夫人宮里,見李夫人揮退宮人,不由壓低聲音問了句。李夫人搖搖頭,繼而咬了咬唇瓣,蹙眉說:“阿兄,我心里悶得慌。”李延
年面露不解:“可是被人欺負了?”他妹妹姿顏出眾,前不久剛得陛下寵幸,就被封為夫人,眼看著他李家要飛黃騰達起來,這后宮中哪個沒眼力見的,敢找他妹妹的麻煩?李延年眼底閃過
一抹戾氣,靜候李夫人說出心里的委屈。“我……我就是有些想不通今日朝堂上傳出的事兒,這要是我哪天懷上陛下的龍嗣,到時儲位還有您外甥什么事?!”成為皇帝的女人,又被皇帝看
似多寵那么兩分,李夫人兄妹皆忘記自己姓甚名誰,忘記自己是個什么出身,目前明明尚未懷上,就開始為自己孩兒的未來做打算,可見其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就這事啊!”李延年笑了,
寬慰李夫人:“陛下正值壯年,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這期間一切都是變數,你大可不必現在為那儲位落到誰身上心生委屈。”李夫人抿唇,靜默半晌,搖頭:“不是妹妹要自個找不痛
快,阿兄好好想想,以皇后在這宮中的地位和出身,再有館陶公主和堂邑侯府護持,以及朝中過半大臣的支持和在坊間百姓中的名望,護國公主做皇太女這事兒說句鐵板釘釘都不為過,后面
十幾二十年能出現什么變故?何況陛下是真得很寵護國公主,這一點您又不是不知道。”
李延年絲毫不以為然,他湊近李夫人,躬身在其耳邊低語一句,然后嘴角笑容詭異:“現在可還憋悶?”與他四目相接,李夫人張了張嘴,神色怔忪,囁嚅說:“真要那樣做的話,一旦出
現差池,咱們李家怕是要……怕是要萬劫不復……”“富貴險中求,不拼一把,又如何能得到咱們想要的?”李延年瞇眼說著,見李夫人遲遲不語,他安慰對方:“好了,那都是日后的事,
你真不必現在想太多,只要記得好好服侍陛下,得陛下歡心和寵愛,想要什么都輕而易舉。”李夫人嘴角緊抿,良久,她輕點頭:“我知道了,阿兄去忙吧。”富貴險中求?能被陛下臨幸,對他們兄妹來說,何嘗不是冒險得來的?李夫人忘不了自己是如何被皇帝關注到,繼而臨幸的。那日她被長兄安排在皇帝舉辦的宮宴上演奏,根據長兄叮囑,佯裝不經意地偷看龍顏,察覺皇帝的視線要落到她身上時,忙含羞帶怯錯開皇帝的視線,但她知道,在與皇帝視線錯開的一剎那,她用兄長專門找人教她的勾人伎倆,眼神清純卻不失撩人,如同帶鉤子似的和皇帝錯開視線。兩次,兩次不經意間對視,皇帝果真對她生出心思,宮宴結束,就有宮侍來喚她,帶她去見皇帝……翌日她在皇帝身旁醒過來,當場被封為夫人,那一刻,她差點高興得歡呼出聲。身份上的轉變令她喜不自勝,在加上皇帝近來沒少幸她,懷上龍嗣無疑是遲早的誰,但今日宮中突然就傳出皇帝當朝立儲,冊封陳皇后所出的公主為皇太女,這個消息乍然間傳到她耳里,她只是怔愣片刻,可等她回過神,就忍不住心中憋悶,為她未來的孩兒感到不公平。好在長兄有主意,那她還有什么可怕的?富貴險中求,既冒險得到過一次想要的,回頭抓緊皇帝的心,再兵行險著一次,未嘗不能如愿。
宮中有什么魑魅魍魎,這些魑魅魍魎又都對皇帝立儲懷著怎樣的心思,葉夏不知,也不會去在意,她擔起自己身為皇太女的責任,除過日常被劉徹待在身邊聽政、學習理政,就是忙她擬定好的一個個計劃。大漢皇家科研所、大漢皇家醫研所在葉夏關注和時不時指導下,五年間推出不少利國利民產品。看到那些產品給百姓帶來的便利,給國庫帶來的利潤,劉徹高興得很,沒少感嘆在一段時間猶豫后,做出決斷,支持他的小公主先后創建皇家科研所和皇家醫研所,在這五年里,葉夏聞知齊王劉閎在封地病危,不顧劉徹陳阿嬌及朝臣勸說,騎快馬,在四青實習四福陪伴下,在一支五百人的御林軍護衛下,趕至齊王封地,利用她超高的醫術,救下齊王一命。王夫人,準確些是王太后感動異常,直接向葉夏行大禮,謝謝葉夏不顧個人安危,大老遠來到齊地救治齊王劉閎。在劉閎養好身體那年,王夫人得知愛子奉命要去往封地生活,想著自己在皇帝那早沒了圣寵,便牙一咬,求皇帝允她隨兒子一起去封地過日子。劉徹沒多做考慮,便應允。王夫人到齊王封地,就成了齊國太后,若不是劉閎驟然間病危,日子倒閉在宮里過得自在很多。又一個五年過去,葉夏年二十五,整個大漢已然大變樣,路面寬闊平整,隨處可見綠化帶、景觀樹,自行車不說在大漢范圍內普及,但長安城內的百姓幾乎家家戶戶有輛自行車代步,且以長安城為中心,向外輻射各城池皆建有大型連鎖綜合超市,百姓日常買東西既方便又物美價廉,無不稱頌皇帝和皇太女,幸福指數提升,隨處可見百姓笑顏。
“無憂啊,告訴阿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小丫頭十五歲前,他舍不得其嫁人,十五歲后,想著閨女是皇太女,嫁人自是不用,需要男人相伴,他直接下旨給皇太女選夫,多的是俊美兒郎前來長安城參選,熟料小丫頭從不曾在他耳邊提過選夫的事兒,偶爾他問,小丫頭說沒想法,說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被旁的事占用時間和心神,今年,小丫頭整整二十五周歲,這歲數妥妥屬于大齡,再不選夫,他何時才能抱上小丫頭給他生的孫兒,再就是皇后那也為小丫頭的婚事發急,沒少在他耳邊念叨,生怕閨女一輩子就這么單下去,這要是如此,皇后說她到死都放心不下女兒,他何嘗不是啊!劉徹坐在御案后的椅上,語重心長說:“阿爹給你選夫你不要,那你說你想找怎樣的兒郎,只要你說,阿爹立馬安排下去,將人帶到你面前,為你們舉行大婚儀式。”
葉夏很無奈,她明明有說過在婚事上不急,甚至說過不想考慮婚事,熟料,帝后二人在她過完二十歲生辰后輪番催她選夫,為免時不時被催婚,她是能多忙就讓自己多忙,好讓帝后知道,她是真沒精力去考慮婚事,這樣過去五年,誰知今日散朝不等她走人,就被劉徹給留下,不知多少次再度向她提出選夫一事。揉揉額頭,葉夏抬眼看向劉徹,決定直言:“阿爹,我想好了,這輩子我就這樣了,我要把我有限的生命全投入到大漢建設中去,我要咱們大漢成為真正的帝國。阿爹,你知道嗎?有許多種交通工具比自行車更快捷,如在地上跑的四輪汽車,在天上飛的飛機,在軌道上穿行的地鐵、高鐵等等,還有,我們大漢現在是有許多工廠,但那些工廠要么是純手工制作模式,要么是水力驅動模式,而我,要將這兩種模式變成蒸汽模式,隨后,我還要將蒸汽模式用其他更好的生產模式來取代,阿爹,我真得好忙,沒時間把精力浪費在兒女情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