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涉閻魔三殿秘辛,宿瑛亦不過從布衣男子口中獲悉一二。
數千年乃至于更久以來,閻魔三殿于左右云洱大湖中蟄伏,皆是為了此事。
往前追溯至神道修士與舊修開戰前的歲月中,甫時舊修還掌握著此界大勢,神道修士只得到處流亡,一身道法亦被稱之為邪魔道,決計不可展露于人前,待天災后,各般亂象突生,山海傾覆,地脈竄動,閻魔三殿趁勢而起,連縱天下神道修士與舊修交戰,最終將之驅趕入密澤大湖中。
事情由來已久,諸多記載都已遺失,唯祭煉子母坐神鼓一事被每代殿主切切囑咐下來,若往后舊修起復,直往平頂大山來,而神道修士又難以抵御,便一舉摧毀山中母鼓,行那玉石俱焚的下策!
為何摧毀母鼓便可與舊修玉石俱焚,閻魔三殿之人也難以明曉,只是今日之戰局每一處都恰好印證了宗門流傳的預兆——舊修起復,天有異兆,連碧因沼澤老妖袖手旁觀都與之無二,他們即便再有疑惑,也不得不相信那傳言:
舊修為天地授命,一旦奪得平頂大山,便到了天下神道修士災劫的時刻!
宿瑛憶起這三人信誓旦旦的模樣,在心底止不住地可笑,子母坐神鼓乃是她心神相系的本命法器,母鼓毀,子鼓亦亡,她不落得身死道消,也會因此丹田碎裂,玉石俱焚,若說大湖舊修是玉,閻魔三殿這三人,是要拿她一個去做石么?
“若真到了毫無轉機的那刻,本座會叫你們瞧瞧,何為玉碎瓦全……”
凝望著三殿殿主各般心思皆有的神情,宿瑛頓覺甚為無趣。
早在進入地穴時,六壬塔處便遞了消息來,王晏歸與麻籠的魂燈搖曳許久,終究是熄滅成灰去,她一生相知相守之人,從師尊,到師兄,再到年少竹馬,而今都已盡數亡故,偶爾心覺感傷,卻是無人聊以慰藉的寂寥更多。
要是王晏歸平安得返,她會欣喜嗎?
宿瑛咧嘴搖了搖頭,若他從那般狼窩虎穴中歸來,自己必然疑心大起,為了赤神宮對其痛下殺手,故而讓他死在密澤大湖中,好像不失為一種更好的結果。
師兄也好,竹馬也罷,曾經恩愛東付流水,竟叫她辨不出自己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了。
“宮主!”能在此時隨她進入地穴中的,只有重傷才愈的千壺殿護法嬋溪,她面色少見的慌張,無需宿瑛細想,也能從中知曉外邊的情形惡化到了什么地步。
“舊修殺來了!”
六字狠狠敲在眾人心頭,不僅是宿瑛,連閻魔三殿殿主都變了臉色。
“六壬塔的長老們,能出戰的皆出戰了,只是不知道他們馭使的大船是什么法器,堅固得出奇,修士躲在其中,長老們也是無能為力,且船上還有二十余位分玄,屬下前來稟報時,不過僅剩原長老與聽云長老尚還……尚還保住了性命……”
這般慘狀,倒是在宿瑛意料之中。
她那時與赤足少女交手,就覺對方實力超群,絕非一般修士可比,且舊修中還有可吞噬法術神通的胖道人,兩名御劍殺敵的劍修,以及……令她無比熟悉的,馭使鎖鏈封天的伏象宗分玄。
且宿瑛也能感受到,這還并非是舊修完整的力量,一旦對方真的傾巢而出,元氣大傷的赤神宮怎樣也抵擋不得!
“赤神宮主,事情既已危急至此,你還是趕緊出去迎敵吧,我閻魔三殿亦有十八分玄在外,可供你遣派驅馳。”布衣男子負手在后,與左右殿殿主立在母鼓一旁,聽他所言,一向聲名不顯的閻魔三殿,竟然有超過二十位分玄齊齊坐鎮,實力更凌駕于赤神宮之上!
不過他雖說得誠懇,與左右殿殿主佇立在母鼓旁,卻是沒有半點要親手相助的意思:“若得我等這十八分玄助戰,也不能勝過舊修的話……”
布衣男子冷眼橫來,嘴角咧出個威脅的笑:“盡可傳訊于我三人,立時叫這子母坐神鼓崩山!”
他自然不怕宿瑛改了主意不愿赴死,子母坐神鼓既是閻魔三殿祭煉而來的寶物,作為殿主要毀去它便容易至極,就算未得宿瑛傳訊,他等也可觀測沙盤神光,在局勢業已不可挽回時,決然崩山!
而宿瑛僅是睨他一眼,把手中子鼓一拍,便領著嬋溪腳踏遁光行出了地穴。
大湖舊修是首次看見重霄十二分玄盡數出手。
與亓桓等人越階而戰不同,曲意棠乃是實打實的分玄大圓滿,十二人中的法力最強者,她修習太元道派傳承功法之一的《清鴻大明道法》,與昭衍仙宗七書六經為同一等級,張口即呼出清氣一口,兩臂張開,化那清氣作孔雀明王模樣,同為分玄大圓滿的六壬塔長老在其手下,便好似以卵擊石般,眨眼敗下陣來。
待其拂袖一掃,接連就見幾個頭顱從半空中跌落。
除此之外,有金身佛修虛空坐地為禪,赤神宮修士但凡稍稍觸碰飛出的佛紋,下刻便化為一縷青煙,形神俱滅!
此界沒有佛修,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手段的修士,便是自詡見多識廣的空谷道人都不住瞠目結舌,暗暗這些能人異士記入心中。
與佛修魂修之流相比,神通照樣非凡的法修劍修即不顯得那么出眾,亓桓等人早在羅剎大山與血鴉門的征伐中解了技癢,現如今也得叫遲遲未曾出手的同門們各顯神通。
抱劍旁觀時,正中巍峨大殿內,卻是遁出眾多分玄身影!
其中兩人面孔不算陌生,正是從密澤大湖中逃走的赤神宮主與其護法,亓桓與她還未交過手,但心中知曉此女厲害,不免起了幾分戰意,欲要一比高下。
只不過比他還要激動的大有人在,伏象道人三兩步從玄鐵大船中飛出,高聲喝道:“妖女!那日你破我宗伏天萬法鎖,可是有人授你其中奧義?”
按她年紀算過,伏象道人自己心中都有個難以相信的猜測在,今日只想得一個確切的肯定,解了師尊遺恨,與自己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