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場談話結束,阿雷瓦洛也沒能從赫斯塔嘴里得到一個確切的回答——那個可以讓他不陷入被動的方法究竟是什么,赫斯塔幾次好像都要把它宣之于口,但最終又還是極為謹慎地把話壓了下去。
后來司雷來敲門,把赫斯塔喊走,阿雷瓦洛才不得不暫時中止這個話題。
一旁的特里昂幾次看向法堤瑪,直到此刻,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赫斯塔有機會把這些人帶進陛下的行宮。
“這幾天一直沒見到你人,你都到哪兒去了?”赫斯塔問,“還在農場附近嗎?”
“一直在。”司雷道,“只是我都在旁邊的小鎮上落腳——你去過嗎,離你這兒很近。”
“當然了,”赫斯塔回答,“萊凜姐妹就是我從那邊的酒館挖過來的。”
“我查到了一些非常驚人的事情,”司雷目光微垂,“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所以回來直接問問你。”
“關于什么的?”
“初春的時候,”司雷沉默了片刻,喉嚨微動,“這個農場里發生過一些可怕的事。”
“嗯。”
“你確實知道?”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了,”赫斯塔低聲道,“那么多人都在同一個時段懷孕,不會是巧合……我向沃桑德塔問過一次,但她當時只是非常隱晦地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沃桑德塔……”司雷立刻想起了這個人的臉,“帶我去見她,我有話要問她。”
“你到底在查什么?”赫斯塔問,“之前的火災——”
“火災的事情早就查清楚了,”司雷道,“你讓我去查之前不就已經有答案了嗎?”
“那你現在是在——”
“再給我幾天時間,現在解釋起來太麻煩了。”司雷道,“以及你這兒是不是也給我留了間房?”
“當然,這里房間多的是,看你想睡哪一間。”
“哪一間……”司雷陷入沉思。
“或者我帶你到處逛逛,你挑挑看。”赫斯塔笑道,“千萬別客氣,畢竟就算再喜歡也只能住三個月。”
司雷笑了一聲:“走。”
這不是司雷第一次進入某個國王的宮殿——只不過之前這些宮殿都是各地的保護文物,是博物館,在過道與房間之間往往還放著阻隔行人的圍欄……像今天這樣真正置身其間,甚至要拿它當落腳點的狀況還是頭一次。
從踏進大廳的那一刻開始,司雷就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存在——建筑內的空間大到令人失語,如果說大部分水銀針工作站五米左右的層高讓她感到舒適和開闊,那么這里天花板到地面的高度則透露著一股可怖的意味。
巨大而對稱的設計彰顯出一種莊嚴秩序,在走廊上,她與赫斯塔踏出的每一個腳步都激起一片回響。這種聲音像是一種提醒:這里的一切,都不是以人為尺度設立的,它的存在彰顯著王權,彰顯著服從……
這種感受是如此強烈,以至于當她穿過大廳、經過那一道道大門緊閉的房間、甚至是在某一處回旋樓梯口駐足的時候,司雷都有些恍惚,仿佛此刻的步行并不出自她本身,她與赫斯塔——這兩個活生生的人——此刻都在某種程度上被同一種儀式所驅動。
凝固的建筑是壓倒性的,人反而變得渺小起來。
“怎么了?”赫斯塔感受到司雷的異樣,回過頭,“在看什么?”
“在這種地方,我可能會睡不著。”司雷道,“說不定其實那個小鎮更適合我——我也可以每天開車去那邊的旅館睡覺。”
“要花錢的。”
“我又不是自費過來的,”司雷輕聲道,“我每天都有餐補和住宿補貼,不花白不花。”
“那也可以,”赫斯塔笑了一聲,“……前天晚上,我們剛過來的時候,很多人都哭了。”
“是嗎。”
“對,”赫斯塔道,“就在這個位置,桑塔——總是給我們幫忙,還管廚房的那個人,你還記得嗎——怎么也不肯繼續往前走了,她就跪在這里,把頭貼在臺階上禱告。”
赫斯塔的腳步停了下來。
在兩人的右手邊,陽光透過三層高的窗戶透進來,在她們左側的大理石地板上激起反光,司雷與赫斯塔凝視著地面上自己的影子。
“那個女生,那個學人類學的……啊,叫什么來著——呂其蓁,當時就在這里對所有人說,不要停下腳步,不要被這座宮殿嚇倒,它存在就是為了威嚇所有人,規訓所有人,”赫斯塔說,“這座巨大的臺階不是為了幫助我們登高,而是為了將我們放在被觀看的位置,讓我們的移動稱為一種表演——它不讓我們快速地抵達目的地,而是必須走過一段‘被看見’的路程,沒有任何遮擋,沒有任何憑依。”
司雷發出一聲低嘆,伸手握住了旁邊的鑄銅扶手,扶手的花紋像是某種生長在骨頭上的植物。
“很敏銳的洞察。”
“你猜那天夜里誰是第一個爬上二樓的?”
“你?”司雷問,“或者維克多利婭?”
“不是,”赫斯塔道,“我們肯定是走在最后面的。”
“另外幾個水銀針?”
“是十一。”赫斯塔笑著道,“她一下就竄到前面去了。”
司雷恍然大悟:“……哦,也很合理。”
“所以別去鎮子上找小旅館了吧,”赫斯塔道,“就算一開始不習慣,睡個一兩天也就習慣了,你看大家現在在這兒吃飯、上課……都已經很自然了。”
“你這話說的,好像如果我跑別的地方睡,就是被這座宮殿打敗了。”司雷笑著道,“好啊,我接受挑戰,我看看我得花多久才能調整過來。”
兩人一路走到石階盡頭,司雷聽見不遠處似乎有兒童的聲音,她有些好奇地抬眸去看。
“是在上課?”
“那天你送過來的兩位老師——就是帕卡特的那兩個學生,她們在統籌上很有經驗,”赫斯塔道,“我和你說過嗎,我之前給那些從十二區預備役基地離職的老師都寫過郵件,想把她們都邀過來……也是個很繁瑣的工程。”
“沒有,”司雷道,“然后呢?”
“她們來了以后,這個項目就交給她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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