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堤瑪微笑著回過頭：“是的，親愛的，你提醒得是。”
特里昂當即發出一聲滿意的哼笑。
這段簡短的對話很快就結束了，克洛伊跑在前面，什么都沒有注意，只有走在媽媽身旁的希娜微微抬起了眸，又很快落了下去。
入夜，所有人坐在大廳里吃飯——這正是前不久赫斯塔與斯黛拉共同來參加晚宴的那個大廳，只是今晚這里再沒有別的賓客。
所有人依次在餐桌前坐好，每一個第一次來到這里的人都把自己的腰挺得很直，孩子們小心地觀察著那些看起來更有經驗的人——比如斯黛拉、維克多利婭——的動作，一旦看見她們挪動餐叉的位置，或是調整自己的坐姿，她們立刻跟著模仿。
帕卡特的兩個學生很快覺察到了這件事，她們坐去了孩子們中間，開始教她們基本的餐桌禮儀。
“真有你的，”斯黛拉感慨萬千，“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都是阿雷瓦洛的功勞，這方面我就不貪功了，”赫斯塔說道，“我讓他去跟皇帝提要求，把這個行宮劃給他個人使用三個月，三個月，在農場重建兩座屋子應該是夠了——這次我要搭鋼筋混凝土的房子，我看下次誰再來點火。”
“人都抓到了嗎？”維克多利婭道，“這幾天都沒看見司雷。”
“她肯定抓到了，”赫斯塔道，“我們差不多是直接把身份報給她了，她怎么可能查不出來……”
“那就是她在想怎么處置，她這個人——”
維克多利婭還沒有說完，餐桌另一頭突然爆發出爭吵聲，整張桌子的人都安靜下來，側目望向聲音的來處。
坐在彼此對面的尤尼斯和加荷多蕾正怒氣沖沖地兩兩望著，加荷多蕾直接掀翻了自己的餐盤：“我說了我不要吃，你為什么一直往我盤子里夾東西？”
尤尼斯毫不退讓：“你今天跟我們一起瘋跑了一天啊，你就吃點蔬菜，一點湯湯水水——你的胃怎么受得了？”
“我的胃受不受得了輪不到你來管好吧？”
“你當我愿意管你，要不是因為你跟我是一起出來的，我才不管你怎么糟踐自己的身體！”
“哦哦哦……”維克多利婭一邊擊掌，一邊走到兩個年輕人身旁，“怎么了怎么了，有話好好說。”
“我能和您換個位置嗎？”加荷多蕾眉頭緊鎖。
維克多利婭朝著自己座位的方向輕輕晃頭，表示了同意：“去吧。”
加荷多蕾在赫斯塔的旁邊落座。
始終在大廳邊緣的男仆此刻悄無聲息地走上前，大部分時候他們像空氣一樣存在，盡量不打擾主人的情緒，但每當什么地方需要他們的時候，這些仆人又立刻出現。
他們立刻為維克多利婭與加荷多蕾的位置更換了餐盤，加荷多蕾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們，這些人身上穿的黑色西裝看起來價格不菲，胸口和脖頸的白襯衫更是一點褶皺也無。加荷多蕾有點不敢看他們，她擔心這些看起來十分高貴的仆人會在內心覺得她粗鄙又寒酸。
其中一人上前，為加荷多蕾端上了一碗以芝士蓋封頂的洋蔥湯，她立刻搖了搖頭：“不用再給我上菜了，我已經吃好了。”
“……你吃好了。”赫斯塔低聲重復了這句話，“但現在主菜都還沒上。”
“我食量小。”
男仆迅速評估了局勢，仍然將洋蔥湯放在了加荷多蕾的手邊。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斯黛拉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她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湊向眼前的小姑娘，“你多重啊？”
加荷多蕾沒有回答，只是默默拿起勺子，輕輕敲擊瓷罐上靠得又硬又脆的芝士蓋。
“告訴姐姐嘛。”斯黛拉道，“你這個身材姐姐很羨慕的。”
一桌的水銀針不由得都停下了手里的刀叉，不可思議地看向斯黛拉，又看向加荷多蕾。
“41公斤。”加荷多蕾低聲道。
“……你看著比我還高一點，有一米七五吧？”
“沒有，沒有那么高，”加荷多蕾道，“一米七二。”
“他們不給你吃東西嗎？”恩黛關切地看了過來，整個上半身都朝著加荷多蕾微微傾靠，“他們讓你挨餓？”
“不是！”
“多吃一點。”赫斯塔道，“不夠讓廚房再加——這邊的廚房什么都有。”
“……真的不用，我已經吃了很多了，”加荷多蕾的聲音帶著一些正在上升的煩躁，“我不需要——”
“如果一個人經常挨餓的話，你不能讓她突然吃很多東西。”佐伊打斷了加荷多蕾的話，“她說她吃飽了，那就先這么著嘛，得慢慢來。”
眾人紛紛發出贊同的附和聲。加荷多蕾有些為難地抬頭，想要解釋，結果就剛好對上了尤尼斯幸災樂禍的目光，她不由得怒從心起，捏著拳頭站起身：“……抱歉，我不舒服，我先回房休息了。”
赫斯塔點了點頭。
加荷多蕾走后，斯黛拉輕聲對赫斯塔說了些什么，赫斯塔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離開餐廳后，加荷多蕾并沒有真的回房。
她獨自來到附近的花園，一個人坐在花團錦簇的秋千架上。這里的長椅材料大都是鑄鐵加木材，扶手和椅背有著極為精致的弧度，鏤空雕刻著玫瑰、獅鷲或鳶尾花的圖騰。
行宮的夏夜寂靜而美麗，只有一點蟲鳴和遠處噴泉的流水聲。一陣風吹過，加荷多蕾垂下頭，想起中午遇見的那個女孩子。她多么喜歡那兩個年輕女孩穿著的衣服，她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她能穿著這樣的衣裙站在伯衡老師的面前，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他還會只是把她當作一個普通的學生嗎？
那一刻，他是否會意識到，她已經長大。
花園的小徑上傳來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加荷多蕾抬起頭，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走來，她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但記得在火災的那天夜里，這個人曾經瘋了一樣地去尋找她的箱子。
“……你好，”呂其蓁微笑，“我看你一個人出來了，有點擔心，就過來看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