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司雷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畢肖普餐廳外的走廊上。
紅色的地毯格外厚實,每一腳都像是踩在了松軟的水草上,她想大聲詢問周圍是否有人,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仿佛置身水下。
忽然,她發現走廊盡頭站著一個年輕人,他的年紀就與這船上的許多年輕人相仿。
男孩穿著松垮的校服,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司雷心中升起一股預感,她快步向前,想去向這個男孩搭話,然而不知為什么,不論她如何奔跑,兩人之間的距離始終沒有減少。
忽然,男孩轉過頭,看向側方,仿佛有什么人在呼喚他,他往后退了一步,轉身走向走廊的拐角。
司雷焦急萬分,她開始狂奔,然而走廊后退得更快,這條鋪著紅毯的道路開始扭曲形變,乃至裂解——
司雷猛然睜開了眼睛。
盡管剛才已經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此刻她仍能感覺到心臟在狂跳,仿佛夢中的奔跑真的存在,她伸手捂住半張臉,大口地呼吸著。
“你做夢了?”赫斯塔的聲音從身旁不遠處傳來,司雷側目,見赫斯塔仍然躺在床上。
司雷捋了一把頭發,“……你也醒了。”
“醒好久了,”赫斯塔回答,“但不想起。”
司雷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再次倒在了床上,她感覺自己應該是睡了很久,但很奇怪,在長時間的清醒之后,睡眠好像非但沒有讓她感到恢復,反而加劇了疲憊的感受。
她揉了一會兒額頭,轉過頭,就看見赫斯塔在床上平躺著看天花板,表情好像很專注。
司雷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了一眼,“你在看什么?”
“數那個螺紋,”赫斯塔回答,“我發現它好像是左右嚴格對稱的。”
司雷無聲地笑了一聲。
赫斯塔側過頭,望著司雷,“你剛才喊了一個名字,”
“……什么名字。”
“小雨。”赫斯塔輕聲道,“這是誰?”
司雷喉嚨微動,但沒有回答,她翻身坐起,兩只腳踩在自己的棉拖鞋上,“……別的人呢,怎么房間里就我們兩個。”
“千葉小姐和黎各在外面,在商量接下來換班的事,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司雷望向桌上的鬧鐘,在看見時針指向
的時候愣了一下,“我們睡了一整天?”
赫斯塔打了個呵欠,“我還能再睡一整晚。”
司雷心不在焉地走到衣架邊,她迅速取下了掛在上面的外套,稍一抖落,便穿在了身上。
“還是先起吧,現在接著睡估計再醒的時候就凌晨了……起來活動一下,今晚可以恢復下作息。”
“能來扶我一把嗎,”赫斯塔笑了笑,“我現在有點使不上勁。”
話音未落,黎各推門而入。
“晚上好啊女士們,我們可以點餐了,如果你們不想轉們再跑一趟畢肖普餐廳的話……誒,”黎各望著司雷,“你怎么穿著簡的衣服?”
司雷茫然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確實穿著赫斯塔的制服,而她自己的黑色夾克還掛在旁邊的衣架上。
“真是睡迷糊了,我說這衣服怎么這么大……”司雷脫下一只袖子,“來——”
突然司雷發出一聲低沉的慘叫,黎各和赫斯塔同時嚇了一跳,一個快步上前,一個翻身下地。
司雷捂著脖子往后退坐在椅子上,“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我沒事——”
正說著,司雷放下手——掌心一片血跡。
“這還沒事?怎么流血了?”
“沒事,就是被什么東西刮了一下,”司雷抓起一旁的制服,摸了兩下,“這是什么……”
三人的腦袋湊到一處,只見司雷正抓著的制服領口上有一個藍色的金屬蝕刻章,上面寫著「求助是強者的行為」。
“……胸針?”
赫斯塔松了口氣,當即捂著胸口坐下,她閉著眼睛,后知后覺地等著這陣疼痛過去。
黎各拿出酒精棉球和創可貼,在簡單消毒之后很快完成了傷口處理。
“別人的胸針掛胸口,你的胸針掛領口,看,司雷成第一個受害者了。”黎各笑出了聲,“還好刮得不深,再往邊上歪幾公分該蹭到動脈了。”
“但我這么穿了半年多……也沒事。”
“是我自己不小心,醒了以后一直沒什么狀態,”司雷低聲道,“可能是餓了……幫我點一份小牛肉佐白醬吧。”
“我要碎肉咸派,再加份鮪魚沙拉……”赫斯塔忽然想起什么,“今天是星期幾來著,餐廳有起司鍋嗎?”
“別惦記起司鍋了,全點了你吃得完嗎?”黎各拿著房間的平板一通操作,“我來份烏連燉菜吧……甜點就統一選餐廳的今日特色,OK
嗎?”
另兩人同時比了個
的手勢。
“這胸針挺特別的,”司雷看著這枚沾血的蝕刻章,“我以前還沒注意到上面有字……這是什么活動的紀念品嗎?”
“不是哦,”黎各回答,“是基地里的一個老師送的,我之前也得了一個,不過不知道被我放哪兒去了。”
“老師?”
“嗯,負責我們心理健康的老師,”赫斯塔回答,“瓦倫蒂·維京。”
維京……
司雷看著這句蝕刻章上的句子,忽然想起來她也認識一個維京,只不過那個“維京”現在已經改姓克利福德……
許多過去的事情涌上心頭,司雷輕嘆一聲。
“很有道理啊,這句話。”司雷把胸針放回茶幾上,“敢于求助,本身就意味著勇氣。”
黎各看了她一眼,“……你是這么理解這句話的嗎?”
司雷顰眉,“不然呢?”
“就……字面意思啊,求助,是,強者的行為,因為只有強者,才懂得求助。”
司雷的眉頭皺得更緊,“我們好像在表達同樣的意思?”
“不,完全不是。”黎各搖頭,“要成功求助,首先,你身邊得有真的能幫到你的人,其次,她們也愿意幫你,第三,你還得有從人群中認出她們的眼光。我反正見過很多人,自己遇到了問題,想要別人幫助,結果要么自找沒趣,要么自己講出去的話反而招來了更多麻煩——她們不知道該找誰,怎么找。”
赫斯塔咂摸了一會兒,“你的意思是,求助是……強者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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