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驅五千饑民，從兩翼壓上去。”
李自成看著先前壓上去的饑民，距離官兵中軍大陣僅剩一百五十步，立刻傳令兩翼也驅饑民壓上，給官兵增加些壓力。
闖王身邊眾人皆知今日一戰，注定是要壓上全部身家了，不得全勝決不收兵了。
果然，就在他們思慮的時候，闖王聲音再次傳來：“益三，傳令給漢舉并前鋒戰士，今日之戰，有進無退，不勝不退。”
“是。”
李友正待轉身安排旗令兵前去傳達帥令，就聽到闖王沉聲說著：“益三，你親去走一趟吧。”
李友聞言立刻止步，他回身一臉鄭重地抱拳接令后，才轉身離去。
這時，吳汝義略顯急躁地趕了過來，附耳在闖王身邊輕聲說道：“大元帥，補之將軍來信。原本歸附咱們的沈萬登、劉洪起等土寨，竟然背信棄義，轉身投靠官府啦。”
“此事可真？”
“千真萬確，補之將軍信中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吳汝義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尤其是那個沈萬登最可恨，他竟然殺了大元帥派過去的人，還起兵幫著官軍圍攻補之將軍。”
李自成對于這沈萬登的所作所為并不十分關心，反倒是對于李過的安危頗為關切，只聽他急問著：“補之情況如何？信中可有說？”
“補之將軍那邊沒事，官軍跟沈萬登幾個老賊，并沒有真的攻城，暫時不會有危險。”
李自成面上閃過一絲懷疑的神情，向吳汝義伸出了右手，立即會意的吳汝義忙將那封來信遞到了他的手上。
闖王迅速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又交給了身后跟著的牛金星，示意他同宋獻策一起瞧瞧。
“馬上傳訊給補之，要他率軍中精騎立刻回援，步卒交給馬重僖退守許州。”趁著牛、宋二人看信的時候，闖王又下達了軍令。
“是。”
吳汝義才接了軍令，就聽剛剛粗略掃了一眼書信的宋獻策，在旁邊阻攔道：“大元帥放棄襄城，是不顧伏牛山老營所在了嘛……”
闖王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官軍意在牽制，并無攻取襄城的真心。既是如此，補之留在那里無益，倒不如率馬隊回援，或許還能多砍下幾顆官軍的腦袋。”
宋獻策偷瞧了一下牛金星，見他正在悄悄向自己搖頭示意，心中頓時明了，便抱拳說道：“大元帥真是天神臨凡，一眼便識破官軍詭計，真是神人……神人啊！”
李自成的神情雖一如往常，但心底卻已然樂開了花，自打牛金星、宋獻策等人先后前來歸附，尤其是在宋獻策向他獻上那句“十八子主神器”的讖言后，闖王對于旁人的夸贊也是越來越受用了。
尤其是牛金星、宋獻策這樣有些學問的人，可比軍中那些大老粗們會說話得多嘞，他們夸人往往就事而論，且總能將最終話題引到“天圣臨凡”上面來。
如此這般既隱晦、又指向性極其明確的夸贊，無論換了誰來，恐怕都會覺得十分受用！
“這等拙劣伎倆，想來軍師也早已看破。”李自成笑著說道。
宋獻策卻不露痕跡地回道：“哪里，獻策也是在聽了大元帥軍令后，才恍然大悟！”
李自成聞言笑了笑，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牛金星看了一眼宋獻策，也露出神秘一笑，同樣沒有說話。
“大元帥，中路饑民是否繼續壓上，不使官軍有喘息之機！”宋獻策適時提出了建議。
李自成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有聽到，他雙目望著饑民前行的方向，沉思著……
片刻后，闖王猛地一揮手，喝令道：“饑民一萬，中路跟上，加快速度，凡拖沓不前者，一律斬殺陣前！”
“是。”吳汝義大聲接令，立刻安排旗令兵傳令去了。
“敵，已入百步內。”
聽到觀測手的報告，林芳平先是吸了一口氣，才沉聲喝道：“繼續觀測。”
他仍舊策在戰馬上，以便能夠更好地看到陣中戰士們的狀態，此刻放眼望去，整個軍陣死一般的沉寂，除了戰士們的呼吸聲，便再無旁的雜音。
而各人的火銃也都進行了兩輪查驗，現在都安靜地立在各戰士身邊，隨時可以舉起瞄準。
“敵，距我九十步！”
按勇毅軍的操典要求，敵人距我五百步時開始報告，此后每近百步報告一次，二百步內改為每近五十步報告一次，而進入百步之后則是每十步就要報告一次。
現在，聽到“敵……九十步”的報告后，林芳平策馬回到了陣列內，他“唰”地一下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大聲喝令：“銃兵注意，第一排舉銃，第二排準備。”
“敵，八十步。”
“第一排瞄準，第二排預備！”
云州二式銃是經過數次改良后，才定型了新式燧發火銃，其在使用新式定裝藥包的情況下，在九十步內對無甲者，就已經具備了恐怖的殺傷力。
不過，林芳平似乎并沒有急著下令射擊，而是靜候著饑民繼續前行，似乎想等他們再近前一些，好提高己方火銃的命中率。
當觀測手喊出“七十步”的時候，林芳平手中的戰刀才高高舉起，但仍舊沒有下令射擊。
“六十步！”
就在觀測手喊出這聲報告的同時，對面的饑民似乎受到了某種刺激，只見隊伍中幾道血光閃現，他們便發了瘋似的向這邊沖來。
林芳平原本還想再等一等，可看到這般情景，他也不敢怠慢。
只見林芳平猛地揮下手中軍刀，大喝：“一排射擊，二排瞄準，三排預備！”
隨著令旗揮動，以及各傳令兵的聲聲大喝，直到最后各隊的隊長們下達命令，第一排的銃兵們打出了一個十分漂亮的齊射。
巨大的轟響過后，一排輕煙向上翻騰升起，一顆顆奪命彈丸呼嘯著劃破長空，向著迎面沖來的饑民隊伍飛射而去。
林芳平根本不想給這些饑民反應的時間，緊接著又喝令道：“二排射擊，三排瞄準，一排裝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