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鄉鎮集體所有制企業，在這個時候，開始改組為股份公司。
基本做法都是在量化凈資產的基礎上，拿出一定比例折成股分分給經營者。
當然，這些都是需要簽訂協議的。
很多人一擁而上，中飽私囊的當然也不少。
這一方案，被認為是一個“十全之策”，既保證了國有資產存量的保值增值，又為管理層入股創造了空間。
大家都覺得這是雙贏。
但是陸懷安卻敏銳地察覺到，這其中如果要鉆空子的話，真的到處都是漏洞。
對此，郭鳴是有些遲疑的。
他當然相信陸懷安，可是這是重大決策，不可能輕易更改。
而且現在進行的非常順利，他一張口就說現有政策不可行，這說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幾經思慮，郭鳴還是給蕭明志說了這件事情：“我覺得，懷安是不會無的放矢的，但是……”
就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個決策，明明就是經營者有得賺，國有資產也不受虧損的大好事。
但是陸懷安說起來，怎么就這么……
“他真的這樣說？”蕭明志皺了皺眉，沉吟片刻：“我約他過來聊聊。”
如今蕭明志已經換了住處，他也怕外頭人多眼雜索性約在了家里。
他住的地方，都已經有哨兵了。
陸懷安的車子進去，卻沒有被攔下來，顯然是早打過了招呼。
陸懷安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沈如蕓一道。
“很漂亮啊。”下車后，沈如蕓眼前一亮。
的確。
雖然房子整體和其他房子一模一樣，略顯古板了點兒，但院里的花花果果，滿滿的生活氣息。
“來啦！”蕭明志夫妻倆迎出來，笑容滿面地請他們進去。
吃飯前，蕭明志引著陸懷安去了書房。
蕭明志特地請他們來，主要也是想問這個：“這個產權變動，我們其實是討論過好幾次的方案的。”
只不過最終，他們覺得這個方案最適合。
而且，已經給經營者讓了利，按照他們現在的計劃，是沒有什么漏洞的啊。
陸懷安點點頭，想了一下，才慢慢地道：“如果是從你們的角度來看，確實沒漏洞。”
可是站在經營者的方向來看，可操作空間還蠻大的。
“怎么說？”蕭明志這一下真的來了興致。
陸懷安輕聲笑了一下，商場的這些招數，無非就是那么些事了。
“如果是我的話……”他手指在桌面輕輕叩了叩，慢慢地道：“解決的辦法，有很多。”
比如說，里應外合。
讓自己想要的國營企業，直接宣布破產。
破產了就會要打報告，只要申請通過，就會轉到法院。
甚至都不需要等法院這邊開庭，就可以直接出售給個人。
企業拿到手里了，各種手續也都合法合規，你能說什么呢？
蕭明志皺著眉，沉思片刻才慢慢地道：“這風險不小的，也不一定會有人敢批。不過……你繼續。”
這方面，他會派人盯著點的。
“再比如說……”陸懷安哂笑一聲：“可以加點東西，再減點東西。”
這操作手法較剛才的呢，要復雜一些，麻煩一些。
但是，同樣有效。
增，當然是增加負債。
企業的資產不變，但是負債總額增加，那么原有各負債受償率就會減少。
這里面，又有各種門道。
陸懷安掰開來，細細講了一遍。
總而言之，就是讓企業在改制之前，盡可能地把能留下來的部分減少。
不管是虛減還是實減，反正最后落到經營者手里的，基本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關鍵是，這些個操作內容，對商場來說，都是司空見慣的，操作起來輕松容易得很。
蕭明志聽得臉色微沉，仔細一琢磨，發現陸懷安說的情況還真的很有可能發生。
這操作過程，竟然確實是沒什么難度的。
如果真的像陸懷安所說的這樣進行下去的話，提起這場改制的將會成為罪人。
“關鍵是，法不責眾。”
陸懷安輕輕點了一下，沒有再說更多的。
法不責眾啊……
直到陸懷安他們吃完飯回去了，蕭明志都一直很沉默。
的確，如果這樣操作的人多了，想查都沒法查。
到那時，生米煮成了熟飯，就算查出來，又能奈何？
這將成為一場沒有底線和邊界的財富游戲。
而不是他們樂于見到的，真正的改制。
沉沉夜色中，蕭明志望著那一輪明月，抬手喝下了早已冰涼的茶水。
既然如此，那他就來當這個惡人！
這一年，蕭明志的名字，徹底響徹了全國。
他以一己之力，直接將所有惡意都扼殺在了襁褓里。
各地申請破產的程序，全得重新走一遍流程。
三輪審查，四次確定。
沒有一個企業，能逃脫得過這樣的嚴查。
更別提那些動手腳動歪心思的，一旦查出來，直接免除資格。
期間蕭明志拎出來好些人，很多企業，有些甚至是特地為了改制而新建的公司。
他果斷地來了一招殺雞儆猴。
不枉他冷酷之名，送進去了不少人。
誰的面子他都不給，任何試圖說情的人全都處理。
關鍵是，他的位子如今不低，沒有人攔得住他。
因此，很多人恨得他牙癢癢，卻又拿他毫無辦法。
陸懷安聽說之后，只是深深地嘆息：“這樣……他會得罪好多人的。”
“那也沒有辦法的。”錢叔跟這些人打交道打得最多，自然很了解他們的想法：“如果不是他這樣雷厲風行的話，他一走，他們又會復原。”
也就蕭明志，能鎮得住這些歪風邪氣。
全國的改制之風，也徹底被掰正了方向。
當然，蕭明志這些行為，并不會損害到真正想做實事的人的利益。
他們該怎么著還怎么著，沒受到什么影響的。
一時之間，國內誕生了很多千萬富翁，億萬富翁。
每天的新聞都不帶重樣的。
成王敗寇，有時勝敗只在一夕之間。
陸懷安靜靜地看著這些新聞，沉沉地嘆息。
真的是個好機會呢，可惜他們沒法伸手。
這種雖然是合資，而且是對企業家有利好的合資，但是他仍然不好操作。
沒辦法，新安集團體量太大。
稍有不慎，容易影響到他們本體。
這錢，拿著燙手啊。
這個期間，也有不少企業是本來的經營者，反過來購買自己經營的企業。
反復的拉鋸，使得很多人身心俱疲，無力應對大環境的變化。
而新安集團則因為在這場風波中明哲保身，反而省了很多精力，用于投資其他的產業。
其中一個，就是各地的地產。
之前陸懷安就吩咐過，讓他們各省市都收購一些地。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現在新拿下來的地已經有了一定的規模了。
尤其是幾個大城市這邊，陸懷安翻看了文件后，也很是滿意。
至少，未來開發的話，他們是不愁沒地了。
一轉眼，國家就下發了通知：《關于在全國城鎮分期分批推行住房制度改革的實施方案》。
變住房實物分配為貨幣分配，并出臺了一系列綜合配套文件。
很多省市，都開始將試行住房貨幣化分配。
房改辦更是發布了多條信息，對這一通知進行詳細的解讀。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實行住房分配貨幣化后，各個單位將停止用公款建購住房、無償分配給職工居住的福利型做法，而根據職務級別等發給職工住房津貼。
這個消息一發布，很多人頓時慌了神。
不分配房子了，他們住哪兒呢？
房子需求的解決，從這一時刻開始，逐漸推向市場。
很多人仔細看完新聞后，察覺到了風向的變化。
各個銀行也開始發出通知，調整貸款結構，進一步加大住房信貸投入，支持住房建設和消費……
可是對于這一點，很多人想法是不一樣的。
“不是說，房子是拿來住的嗎？我們有一套就夠了。”
“我沒房子，既然單位不分了的話，我得去買一套才行。”
“我自己倒是有，但我崽沒有啊，那他們以后也不會有單位分房了……不行，我得給他們也整一套。”
“房子誰不想要啊，但是我沒有錢啊！”
錢，真不用愁，銀行是愿意提供貸款的。
不過，這樣的說法，引來的是一片罵聲。
尤其是有些個年輕人，居然用他爸媽的錢去買房子。
嘖嘖嘖，好些都被罵得狗血淋頭。
一時之間，什么懶漢，什么敗家子……什么綽號全都出來了。
陸懷安把幾個孩子全都喊到一起，問他們對這個新聞的看法。
“我覺得，我想買。”陸玥華的想法挺簡單：“既然國家說可以買，那我就覺得，可以買。”
本身現在的房價也不貴，而且銀行還給貸款，為什么不買？
這是跟著上邊走，陸懷安不作評價。
陸星暉想了想：“我覺得，有房子住就行，沒必要買。”
陸言想法簡單一些：“如果我有錢的話，我想擴建我的工廠。”
買房是不可能的。
“買呀！”陸蹊睜大眼睛，興奮地道：“大家現在都還沒開始買的話，我就多多花錢，把我的錢全花掉，全買房子，然后以后等大家想買房子了，我再賣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