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看著，好像蔣學坤他們只是對自己的工程要求嚴格，倒也不影響別人。
可是開始打地基之后，他們就請了記者過來。
“這鋼筋！瞧瞧，這么粗的！”
工人們紛紛夸贊著，說這樣的地基怎么怎么好。
如此良心的工程，記者們自然是立馬安排上了報道。
只是頗為耐人尋味的是，有篇報道最后，輕輕勾了一筆：其他工程也都一樣，整個商業街，都會以此為標準，做到讓全市人民都放心，安心，暖心……
許經業看到報道，當即就怒了。
捏著這張報紙，他過去找陸懷安：“你說他們這寫的什么狗屁不通的，好家伙，敢情他打個地基，還整出標竿來了！”
這個地基確實是挺好，這鋼筋扎實的都能起十幾二十層了。
但是有必要嗎？
他們這是商業街，基本上都是兩三層，撐死了六層。
鋼筋正常的就可以了，像他們這種，完全就是在浪費。
陸懷安瞥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氣什么，笑了：“你生什么氣，他們這樣搞，不就是想要我們生氣，你生氣了，就如了他們的意了。”
他倒是也不想生氣，許經業眉頭緊皺：“這不是，忍不住。”
誰看了這玩意，能忍住怒氣啊。
反正他現在，就恨不得沖過去啪啪甩蔣學坤兩嘴巴子！
陸懷安聽了簡直快笑死，給他倒了杯茶水：“好了好了，歇歇氣，消消火兒。”
依他說呢，為著這點子小動作，生氣上火著實是沒有必要。
畢竟蔣學坤他們后續肯定麻煩多著呢，他們現在就惱火，大動干戈的，后面怎么整？
“可他們這，是在逼我們表態呢！”
許經業皺起眉頭，這真不是他生不生氣的問題。
現在報紙都已經報道出來了，沒準他們現在都已經去拍照了。
回頭報道出來，啊，蔣學坤他們的鋼筋，那么粗，他們的卻細了不少。
然后蔣學坤他們的墻體，啊，那么厚。
他們的呢？就厚薄正常的。
可是群眾不會這么想啊，他們只會認為，哦，蔣學坤他們的鋼筋粗，工程扎實，新安集團的鋼筋細，工程不扎實。
這都不用開業，從打地基開始，他們就已經在收攏群眾資源了。
“那這也正常啊。”陸懷安攤開手，笑了：“真要這樣的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許經業盯著他，突然察覺到不對：“不對，你肯定有法子，不然你不會這么淡定，哎，快說說，你咋想的。”
“我想的啊……”陸懷安喝了口茶，神色從容：“我沒怎么想，這事，就讓它這么平平淡淡的就行。”
“啊？”
許經業都詫異了。
見他確實沒反應過來，陸懷安點了點桌上的文件：“看看。”
這是剛才交上來的報告，工地這邊，新安集團的工程，全都已經打完地基了。
水泥往里頭一澆，哎，誰看得出里頭鋼筋長啥樣。
“我早上看了報紙以后，就讓他們全部加班趕工了。”
許經業詫異地挑眉，遲疑地道：“這，能成嗎？”
“一般來說，記者不會死盯著我們，他們也要看反響的。”
發現大家對這個事感興趣，時不時打電話問一問，他們才會考慮后續。
這么一說，許經業放松了不少：“那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啊……”
果然，第二天，就有記者跑去工地采訪了。
只是這邊都已經澆筑了，總不能把東西又刨開。
不得已，記者們只得拍了些水泥墩子回去。
報道出來后，效果大打折扣。
因為誰要看這個啊，大家想看的，自然是真正露出鋼筋的地基，好拿來跟蔣學坤他們的比較。
聽說這個事情后，蔣學坤咂咂嘴：“可惜了。”
棋差一著。
沒想到陸懷安動作這么快。
“這種只能是惡心他一下而已。”潘博宇覺得這真沒啥必要，自己費這么大勁，砸了不少錢，效果呢？等同于無。
蔣學坤看他一眼，搖著頭只是笑：“你不懂，這種逗著他玩的感覺……嗯，挺好。”
這次就是這些記者動作太慢，要不然……
可夠陸懷安喝一壺的。
接下來的時間里，倒沒再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陸懷安依舊忙得不可開交，因為李佩霖這邊，總算開始搞點名堂出來了。
張正奇到了之后，拿下了兩個新的訂單。
是的，是污水處理設備的訂單。
這是通過陸啟明的關系拿下來的，訂單是真的，公司也是真的，但是最終產品卻不是留在原產地，而是會運回國內。
“幸好有陸叔幫著打掩護。”不然光憑著他的人脈，怕是沒這么容易辦到。
李佩霖嗯了一聲，思索片刻才道：“我準備明天開始，開新線了。”
這話一說，張正奇也遲疑了：“……確定嗎？要不，再等等？”
一旦開了新線，那從零件廠和實驗室調出來的工程師們，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可是他們目前來說，一切還不夠穩定，這么突然，會不會太快了點？
依照張正奇的思路來說，最好還是慢慢來，穩著點。
不用急于一時，關鍵是要穩當。
“確定。”李佩霖沉吟著，點了支煙：“根據我的計算，現在正是所有人對我們提防心理最低的時候。”
人們的等待是有期限的，國內這些工程師為了理想為了夢為了前途，愿意留在工廠的低能崗位上，消磨大家的防備。
可不代表人愿意一直待在這個位置，而且工程師的黃金時期就那么長，時間拖太長了，對他們也不公平。
“最重要的是，根據我的推算方法來說，過了這個階段，一旦到年尾的時候，這邊檢查又會增多。”
那樣的話，他們想推進這個項目，怕是會更難了。
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張正奇聽得云里霧里，一臉茫然：“怎么推算？你……學過這個什么奇門異術嗎？”
“哦，不是。”李佩霖掏出自己的筆記本，指給他看：“我是根據這邊相關部門上門查探的次數，以及別人笑我的頻率，算出來的……”
他這說得張正奇一頭霧水。
雖然李佩霖有在很認真很仔細地解釋，但真的，越解釋越糊涂。
“算了。”張正奇抬起手，示意李佩霖別再說了：“我也看不懂，不過意思我還是明白了——就是現在時機最好，對吧？”
“對。”
行，那就成了。
張正奇絲毫沒有異議，既然現在最合適，那就現在好了。
這什么公式，他是真不懂。
不過也不需要他懂，李佩霖反正都能夠安排好的。
李佩霖既然這樣說了，他也就這么信：“那現在最好的話，我們現在就安排……那其他人不會有意見嗎？”
之前留在廠里的這些工程師，個個都挺防備的。
剛開業時，簡直任何有用的崗位，都沒給他們留的。
一個個生怕關鍵技術外流一樣，啥都親自上手。
“所以，陳翊之給的人，我全安排在了普通崗位。”
國外的這些工程師，初時還能做些辛苦活，做的久了，就開始懶散。
他們上下班都是非常準時的，加個班跟要了命一樣，更別提那些重活苦活了。
事情堆在那，總得有人干，他們不做，自然就只能是陳翊之他們這些工程師接手了。
“更何況，他們現在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分工。”
張正奇長長地哦了一聲，笑了起來：“捧殺啊，這個我熟。”
“嗯。”李佩霖并不掩飾自己的心思，淡淡一笑：“他們平時喜歡夸自己地位崇高，看不起我們國內來的工程師。”
那既然是這樣的話，后面要開新線，那些粗活重活，他們肯去干嗎？
尤其污水處理設備又比較舊，是原先淘換下來的，現在重新開的話，要上油要調試，肯定又臟又累，時不時還得加點班。
很明顯，他們不會肯的。
張正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利索地起了身：“行，我這就去安排。”
一如李佩霖所說，這條線一開，不少人開始還挺起勁。
不僅不肯讓國內工程師插手，自己去調試還藏著掖著的。
國內工程師們李佩霖打過招呼，倒也不去爭。
樂得逍遙。
每天干干凈凈的，開著新機器，到點就下班。
污水處理設備這邊呢？每天臟的要死，機器要修要調試要更換些零件，爬上爬下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跟平時他們的工作量，壓根就不在一個等級。
輕松舒服慣了，陡然一下子改的這么急，這些人都有些熬不住。
開始只是偷點懶，但被張正奇發現以后會罰款。
后面他們開始躲懶，反正只要事辦了就成唄？叫國內這些工程師過來搭把手。
說好的只是幫忙，國內工程師雖然不樂意，但也只能過來幫一下。
結果幫著幫著，這幫外國佬就不見了。
站在窗口，李佩霖安靜地看著那些人跑到圍墻邊去抽煙。
“看，他們已經習慣了。”
張正奇嗯了一聲，走過來跟他并肩而立：“那么，后面就看他們的了。”
他看向李佩霖，倆人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