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前期，剛發生這件事情，他們就發現了。
因為中介嗅覺的敏銳性，他們或許比很多企業都察覺得早。
陸懷安沉思片刻，心情有些凝重：“這是一種人口的錯位，而且是大量的。”
這個數字之大，已經超出了某些城市的承受范圍。
“可是一時之間,又讓人上哪去找這么多的工作崗位給他們呢？”
陸懷安想不到，賀崇更加想不出來。
倆人沉思良久之后，沉沉地嘆了口氣。
不好辦。
這事是真的不好辦。
掛完電話，陸懷安收了幾封電報。
都是各地的新安中介反饋回來的數據和資料，其中包括這些有點底子的普通人來找工作的百分比。
這些人，僅僅只占一小部分。
陸懷安知道這件事很嚴重,特地抽了時間,去了趟辦公廳。
找了郭鳴他們討論了一下午,孫華到散了會都沒走。
定州臨海，他們也許還能想到別的辦法，比如送到正待開發的省市去。
可南坪卻不行，南坪現在四周都在卯足了勁搞開發，壓根承受不住這么大的壓力。
“這些人怎么會來南坪呢？”
按理說，南坪只是一個內陸城市，怎么來的人跟定州沒差多少。
這一點陸懷安也有查過，這邊給的答案有些匪夷所思：“他們不少人是說……是奔著商貿城和新安集團來的……”
“這倒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之前陸懷安又是上報紙，又是當勞模，新安集團一直以來信譽度也非常好，效益也非常好。
被吸引過來的人肯定不在少數，這目前看來，對南坪是有好處的。
“可是如果人再多，更多，超出我們負荷度了，就是大麻煩了。”
陸懷安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我們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別的都好說,關鍵是這個承受能力……
在屋子里來回踱步,最后，郭鳴才微一頓足，看向陸懷安：“那我們就需要更多的工廠，更多的公司，更多的工作崗位。”
既然人多是優點，那么就把這些人全都留下來！
留下來不難，只要提供工作崗位，這些人沒準能悄無聲息地留下來。
“但這批人不好留。”陸懷安也是有話直說的：“這里面，有相當多的一部分人，是為了跑出來躲避計劃生育的。”
這種事情，農村里頭見的多了。
有那幾個月都被拉過去打掉孩子的，有那剛生完孩子就被拉去結扎的。
可農村重男輕女思想嚴重，一胎沒生兒子的，都是咬著牙生二胎生三胎都要生。
以前人是喜歡往山里跑，跑掉了萬事大吉，一直躲到生完再出來。
當然，家里頭肯定會被搜得干干凈凈。
現在大家能看到電視了,知道外頭有多廣闊的天空，自然會想著跑出來。
至少跑出來以后，男人能找份工作，賺點錢，女人生孩子的時候，真遇著危險了，也能往醫院里頭送。
拖個幾年，賺到點錢了，建個房子什么的，把家里人也接出來。
這時候，孩子都已經好幾歲了，人口審查時，自然會查到孩子的，順便給孩子上了戶口。
這對普通工薪階層來說，是一個非常完美的解決辦法。
“而這些人，輕易是不會走的。”
也不一定能進工廠，走上工作崗位。
郭鳴頭疼，捂住額頭嘆息著：“唉，怎么啥事都讓我碰上了。”
就不能晚個兩年嘛，領導去了北豐再出這事該多好。
想歸想，事還是要做的。
他看向陸懷安，沉吟著道：“這樣吧，你回去也琢磨琢磨，我這邊找人開會討論一下。”
“成。”
但是陸懷安沒想到的是，他這邊還沒來得及召集大家開會，賀崇就給他打了電話過來。
“我的個天哦，懷安你知道嗎？這邊出了個大事情啊。”
又是什么事？今天一天盡出鬼消息。
陸懷安都有些無奈了，嘆了口氣：“怎么了？”
“定州這邊，你知道的吧，我跟你講了的。”
因為盲流太多了，現在人一多，定州就琢磨著，把人往各小縣城送一送，分攤一下定州的壓力。
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定州下邊的這些小城市，好些鎮都只剩了女人，甚至被當地民眾戲稱為“女人鎮”。
“這些人呢？”陸懷安有些詫異，驚訝地道：“難道全去定州了？”
“嗐，哪能呢！”賀崇搖搖頭，都挺無奈：“他們本身就在定州了，當然不會跑定州去，這些人啊，全都跑到國外去了！”
如果是這樣巨大數量的民眾出國，報紙上早就刊登出來了。
現在定州這邊，好些人把外國叫成“金山”。
不管是是什么出國的方法，好像只要能出國，就是去外邊挖金子的。
之前是都沒察覺，現在發現了，卻也已經晚了。
這抓也沒法抓，跑了就是跑了，不少人甚至是跑出去做苦力的。
“那這就是偷渡了。”陸懷安垂眸，冷笑一聲：“那這樣子的話，怕是挺棘手。”
賀崇嗯了一聲：“豈止是棘手，他們現在都在說，定州這邊在考慮采取嚴打。”
這……
“是準備把盲流遣送回家嗎？”
“應該……是的。”
陸懷安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些頭疼：“那我們就麻煩了。”
這，跟他們有什么關系啊？
賀崇不大明白，皺著眉頭道：“應該，不會跟我們掛鉤吧？”
“會。”陸懷安肯定地道：“不僅是會，而且是一定會。”
否則，這個消息也不會無緣無故，透露到賀崇這里。
要知道，這種事情，一般來說，要做的話，根本讓人來不及反應的。
哪里會像這樣，提前給通知。
如果要打擊這些盲流，那么第一站，必然是試圖給這些盲流介紹工作，擾亂定州正常秩序的各個中介公司。
尤其是，樹大招風的新安中介。
同時也很顯然的，定州暫時并不想動新安中介，這是給他們打個招呼呢。
如果他們反應不過來，后面通殺，就怪不得人家了。
“你立即去找人，不管怎么樣，拿下定州這邊官方的人才市場的通行證。”陸懷安想了想，補充道：“先把新安中介的資料提交上去，過一遍明路，然后這些盲流……他們的工作你現在不要管了，等我過來再說。”
尤其是這些人的資料，全都得徹查一遍。
賀崇被他這說的，也有些緊張起來：“行，那我還要做什么呢？”
“跟定州方面深入地談一下，也不用說別的，就說……”陸懷安定了定神，沉吟著：“就說我們南坪的人才市場，辦得有多成功吧！”
他暫時也過不去定州，如果按照郭鳴的安排，怕是他馬上得著手收購公司工廠了。
不過影響也不大，只要南坪這邊豎立起了標桿，定州想參考的話，會考慮跟他們合作的。
這樣的話，這次的精準打擊，或許新安中介就能免于一難了。
“好，我明白。”
賀崇經過陸懷安的仔細分析，也逐漸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聲音都緊繃起來。
他掛了電話后，找了不少人吃飯，甚至連夜帶人清理了新安中介這邊收到的各種信息。
該送的資料第二天趕早送，該辦的事趁早辦完。
然后又找了定州這邊的領導，把陸懷安交代的話給說了一遍，尤其是南坪現在的人才市場，舉辦得有多成功，人才檔案成功遞交的案例，也給領導們好好分析了一遍。
“人才，永遠是各個領域最需要的，現在之所以出現人才擠兌的情況，相當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這些大學生高中生等學歷高的人才，在做一些跟他們能力不相匹配的工作。”
這不僅僅是一種人才浪費，更嚴重的是，擠壓了普通人民的工作空間。
尤其定州和武海，本就吸引了許多內地來的各種人才，來的盲流也最多，這種情況下，這些原本的高學歷的人才仍然在做無意義的重復工作，就是一種極大的損失。
眾人聽得很認真，并且非常仔細地翻閱了他遞過來的資料。
賀崇頓了頓，看著領導點了點頭，才誠懇地道：“所以陸總認為，如果能在定州，也成立這樣一個人才市場的話，應該能為定州當前的局面分擔解憂。”
原先因為檔案卡死在各個單位各個部門的人才，經過人才市場的調度，可以正常地進行調換。
這些人才可以緩解當前工廠和公司的人才缺口，而他們換崗后空出來的位置，又正好可以安排一批盲流。
如此一來，便可以形成正面循環。
“好。”眾人討論了一會，看向賀崇：“你們的資料，我看到了，這樣，啊，我們開會討論一下，你先回去吧，啊，回去等消息。”
賀崇回來之后，心里還七上八下的。
尤其讓他驚懼交加的是，當天下午，隔壁一個中介公司就被查封了。
這個公司當時成立的時候，特地選的離新安中介這么近，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跟他們別苗頭。
中途也一度搶走了他們不少生意，賀崇一直以來也暗挫挫想搞死他們來著。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倒的這么快，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