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按理說，不該找他啊。
陸懷安都有些無奈了，皺著眉頭道：“這個，張……”
打電話給他的廠長哂笑一聲：“張德輝？算了吧。”
如果找張德輝有用的話，他們又何必拉下臉面，求到陸懷安頭上。
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想，才到他這來碰碰運氣，支個招的。
陸懷安沉吟片刻，其實這個事情，之前他就有看到的。
上一次，有人也來南坪查過。
只是這些掛靠的企業，實在是多如牛毛。
任人查來查去，也沒法查個徹底。
畢竟是依附著國營企業而生的，每年也會繳納一定的費用，也算是另一種營收。
這些國營企業，也樂得收這么一筆完全不費力氣的錢。
而對于私企來說，除了這點錢，其他的資產全都是由自己作主，這筆錢交得很劃算。
更何況，有那些聰明的，還能借著掛靠的機會，躲避一些政策上的危機，還能借著集體產業的優惠，獲得原材料什么的。
可以說是，雙贏。
在雙方的配合之下，哪怕是上回的巡查組過來，都有不少企業躲過一劫。
“可是這回，不一樣了。”
陸懷安聽了一會，才明白發生了什么。
原來，這一次的政策，要求是將這些公皮私骨的企業，來個徹徹底底的清洗。
不僅給了新一批巡查組很大的權力，而且給了國營企業很多好處。
其中就包括，只要配合查清這些私企的底細，這些私企原有的不合規合同，都可以轉交給國營企業。
陸懷安皺起眉頭，心中暗道糟糕。
如此一來，簡直是吊了一塊香噴噴的蛋糕在半空。
果然，廠長聲音都有些哆嗦了：“講道理，我們這些掛靠的，不少都是借著名頭談的業務。”
這樣的話，陸懷安嘆了口氣：“那你們之前的同盟關系，就不復存在了。”
豈止是這樣。
有個國營企業，更是趁機吸收了一個依附在他們集體上的私企。
不僅接收了合同，原材料也全盤皆收。
沒了生意沒了生產線，啥都搞不成。
那廠長走投無路，只得咬牙答應了這筆交易。
簡直是無本生意啊，一點風險都沒有的，直接就擴大了產業。
這一招，簡直是神來之筆。
而這樣的情況，也讓所有國營企業眼睛一亮。
相對的，所有掛靠的私營企業廠長們，簡直是瑟瑟發抖，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懷安皺著眉，嘆息著：“這個情況我也是頭一回見，容我思量思量，再給你回復。”
說實話，去年巡查組那情況，也確實挺嚇人的。
當時就有不少人直接把廠都給捐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陸懷安這般舉重若輕的。
有些舍不得廠子的，選的是折中的辦法。
——“紅帽子”。
依著掛靠的名頭，保住自己的工廠。
這般雖是趨利避害，但是至少對于國營企業來說，是有好處的。
有些企業吸收了十幾家掛靠的工廠，每年收入也不菲。
陸懷安第二天去找張正奇問冰箱廠設備的進展的時候，也順便跟許經業討論了一下這個現象。
“這肯定會管的。”許經業笑了一聲，搖搖頭：“他們太天真了。”
這又不是什么選擇題，好像你選了一個答案之后，題目就算錯了也做過去了。
當時國家查的不是掛靠，那么你借著掛靠的名頭避避風頭是可以的。
可是這畢竟不合規不合法，反應又遲鈍，不知道避完風頭趕緊撤。
那就別怪國家反過來彌補缺口，把這個漏洞補上。
“這種假集體現象，不過是趨利避害罷了，不足為怪，但是他們損害的，是國家的利益。”許經業見得多了，搖搖頭：“你最好是別管，如果有需要管的，就讓他們趕緊跑。”
寧愿被查，被罰款，也不要坐以待斃。
當國營企業覺得有利可圖的時候，他們不會手軟的。
陸懷安沉思片刻，也覺得很有道理：“確實，所以我一直都不想掛靠。”
當時就覺得，這些紛紛找企業掛靠的不大靠譜。
沒想到，這么快的，問題就來了。
倆人正討論著，張正奇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一進門，他就沖陸懷安笑了起來：“今天運氣還挺好，看到有人挑著些海鮮，中午留這邊吃飯吧？”
陸懷安也起身去看，發現這些玩意還活蹦亂跳的：“行啊，正好下午沒什么事，咱們一起喝兩杯。對了，設備的事，怎么樣了？”
就算是吃的，也不會讓他忘記正事的。
“嗯吶，今天去問了一下。”
海曼這邊現在都沒進這些設備了，所以張正奇只得跳過海曼，索性往前頭的供應商這邊找。
跳過海曼這個步驟，很多事情都得他自己搞，所以有些復雜的。
“哦，沒事，我也沒這么急。”
陸懷安正好還要跟武海市這邊的領導見見面的，現在賀崇還在約人。
畢竟要拿地，要到這邊搞開發，領導們還是想跟陸懷安一起談一談的。
省得給了不靠譜的人，耽誤了他們的發展。
所以陸懷安暫時都會留在定州這邊，多的是時間。
“你是準備一直待到亞運會開始？”許經業聽著就知道什么意思，頓時笑了起來：“那敢情好，哎，我也準備去的，到時一起啊。”
陸懷安求之不得，笑道：“可以啊，剛好，大家都一塊去，哎，我就叫丁順利安排起來。”
“我也可以嗎？”張正奇很是驚喜的樣子。
“可以啊。”陸懷安喝了口茶，挑眉：“把賀崇也叫上，都一塊去！”
這一次，北豐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看那架勢，應該是準備搞把大的。”
陸懷安說起來，自家閨女兒子都還跑去做志愿者了呢！
那場面，杠杠的！
說得張正奇都有些興奮，搓著手道：“哎喲，那可敢情好！”
如今不僅外國人瞧不起他們國家，連不少國人都瞧不起自己。
總感覺國外哪哪都是好的，連月亮都比國內的圓。
就該搞次這種大型的運動會展覽會什么的！
也讓他們睜大他們的狗眼看看！
如今的中國，跟從前不一樣了！
這話說的，可真是熱血澎湃，陸懷安抬手，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說的好！”
中午的飯菜非常豐盛，許經業看得高興，還特地把自己珍藏的酒給拿了出來。
正準備動筷子，賀崇推門而入：“喲，倒是我來得不巧了。”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許經業哈哈大笑，說他正好有口福了。
趕緊加了副碗筷，賀崇也老實不客氣，直接坐了下來。
他眉宇間神采飛揚，顯然辦事非常順利。
果然，喝了兩杯，他就忍不住看向陸懷安：“懷安，你明天有空沒？”
陸懷安心里知道是什么事，利索地點了點頭：“有的，中午還是晚上？”
“痛快！”賀崇笑了，一拍桌子：“中午！哥幾個，一起？”
說是哥幾個，其實他的主要目標還是許經業。
畢竟陸懷安在這邊還不夠出名，但許經業不一樣，定州武海這邊，他可是頗有名氣的。
如果許經業能跟著他們一塊去的話，拿下那塊地的勝算，肯定又能高幾分。
許經業皺了皺眉，憑良心說，他其實是不大看好他這么急切地拿那么多地的。
開發起來也要錢也要功夫，手里的地都還沒搞出名堂來呢，又拿。
可是他們又不要他投錢，只是幫忙露個面，讓武海市這邊的領導們安個心，他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于是他也笑起來，呸了一口：“喝酒就算了，還要把我拉出去陪酒，你這人，嘖嘖，今天你不多喝兩杯都不算個人。”
賀崇見他當真應了，心里頓時輕松起來。
這事，基本穩了。
他面上的笑容便更加燦爛，一舉酒杯：“行行行，我舍命陪君子，來，喝！”
好酒好菜，又都是好友。
這一頓，一直吃到了下午。
也沒安排他們回去了，許經業直接讓他們歇在這邊。
陸懷安無所謂，反正他回去也是睡賓館。
但是賀崇卻死活不肯，說他在外頭睡不著，必須回家睡，乘興而歸。
“你這個，真是。”許經業拿他沒辦法，只能把他扛上車，讓司機小心著點。
“放心吧許總。”賀崇的司機倒是個辦事妥帖的，還小心地給他系好了安全帶。
都醉得不輕，陸懷安連晚飯都沒起來吃，一覺睡到大天亮。
他原以為自己起得夠早了，沒想到剛下了樓，就看到賀崇在餐廳吃早餐。
陸懷安不意外，以為他也是睡在這邊了剛起來，還打了個招呼。
結果賀崇聽到后，扭頭很是驚奇：“你居然睡得著？”
“……這有什么睡不著的。”
他又不挑床，不僅睡著了，而且睡得賊香。
“好吧……哎，我就不成了。”賀崇搖搖頭，說自己是剛過來的：“我認床。”
正說著，許經業洗漱完出來了，沒好氣地道：“你那不是認床，你是愛折騰的。”
醉了都死活要回去，這種性子倒是蠻適合做人家媳婦。
賀崇聽了就要打人了：“前半句勉強算個人話，后邊這半句你給我收回去！”
他這五大三粗的，還做人媳婦？怎么想的吶。
說說笑笑的，一起用了早餐，就得收拾收拾準備出發了。
“資料我都準備好了的，打印了幾份，你們一起看看。”
賀崇笑歸笑，鬧歸鬧，倒是不拿正事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