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城。
北四郡騎兵在對黑鐵王帳采取游擊之術的時候,
匯集于武關的四十萬大軍出發后,在這里安營扎寨。
一個挨著一個的帳篷如白色海洋,將灰暗色調的甕城團團圍住,只在甕城的北面留下一處缺口。
翁城南面營寨中間,一座比普通士兵營帳大三倍有余的帳篷顯的格外顯眼。
干凈整潔布面上色彩斑斕的刺繡有龍有鳳。
一圈金色的線條環繞帳篷,金色的小鈴鐺懸掛在其下。
帳篷前,穿著銀亮板甲的禁軍士兵將長劍靠在肩上,注視前方。
更讓帳篷顯得令人生畏。
只是現在,營帳中似乎不是很融洽,一陣陣爭吵聲從其中傳出。
“皇上,楊老將軍固然身經百戰,但兒臣以為不應在西面留下缺口,給西涼兵潰逃之機,當將其一舉殲滅,否則他們逃入咸城,咸城將更難攻打。”二皇子趙渠瞥了眼楊豐,對坐在虎皮椅上的趙恒說道。
這次北伐,韓家同意出兵,除了竇唯施壓外,還有就是竇唯游說的時候,同意他隨軍出征,侍奉在趙恒身邊。
對他家而言,這是他立軍功的絕佳機會。
現在三皇子不能再與他競爭,如果這次他能在北伐中立功,儲君之位將唾手可得。
只是此次北伐大軍的指揮權在楊豐手中。
軍中一切事務俱都由他調度。
如此自己在軍中倒是顯得只是個擺設。
戰事勝負與他無關。
但他既然來了,豈能白走一遭,定是要在他的父皇面前彰顯自己的才能。
與楊豐爭一爭兵權,將軍功攬一部分在自己身上。
于是在楊豐提出圍三缺一的計策后,他一直在反對。
在他看來,當下中軍四十余萬,禁軍,竇家,韓家,王家共擁有火炮三百余門。
如此雄厚的兵力完全可以將城內西涼兵馬全部剿滅。
“二皇子說得對。”
“我四十萬大軍打十萬,何須如此謹小慎微,即便北面設伏,也定會讓其逃跑許多。”
“既然是第一仗,就要打掉西涼人的士氣,何必畏畏縮縮。”
營帳中其他將領聒噪起來。
趙恒聞言皺了皺眉頭,他對打仗不是很精通,只是下意識覺得二皇子說的沒錯。
因為他同樣想將城內西涼守軍一網打盡,讓北伐第一仗打的漂亮一點。
只是他既然令楊豐做了兵馬大元帥,也不好第一戰就駁了他的軍令。
但現在二皇子和一班將領反對,他不禁有些動搖,于是道:“楊元帥,說說你的道理。”
楊豐沉默半晌,掃了眼二皇子和將領們,他道:“皇上,據末將所知,燕王殿下打晉城時便常用此計策,每每戰果非常,若不給城內敵人生路,他們抵抗往往激烈,會給我軍造成大量傷亡。”
沉吟了一下,他繼續道:“若只是在甕城便損傷過大,接下來又如何去打咸城?再者,從探馬送回的情報來看,北狄還沒有任何動靜,而沒有動靜反而是最危險的,所以在甕城不當死戰,而是應該盡快拿下甕城,令大軍進駐,免得被北狄和西涼里外夾擊。”
“老將軍說的有道理。”趙恒點了點頭。
“父皇,楊將軍此言差矣,燕王打晉城時候可是四面圍城,將城內西涼兵全殲,殺了慕容無忌,可見有優勢兵力的時候無需圍三缺一。“二皇子揚起頭,“至于北狄,只需令探馬巡查,若有動靜,及早提防便是。”
趙恒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兩下似有都有些道理,他倒是不知該怎么辦了。
“四面圍城死戰將曠日持久,久則容易生變。”見二皇子咄咄逼人,楊豐不禁有些惱怒。
“縱虎歸山,虎只會卷土重來。”
二皇子絲毫不讓,兩人一句句爭辯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將領道:“皇上,既然楊將軍和二皇子都有道理,不如取個折中的法子,先四面圍城攻打,若是西涼兵死戰,我軍難以攻克,便撤去一面,再另行攻打。”
趙恒輕輕點頭,“竇將軍說的有道理,不如就折中。”
“皇上!”楊豐抱拳想說什么。
但趙恒只擺了擺手,“行了,你們都出去吧,朕累了。”
楊豐嘆了口氣,一甩衣袖轉身而去。
二皇子面露得色,同其他將領相繼離去。
眾人出了營帳,只見梁成引著一個將頭罩起來,披著披風的人走了進去。
二皇子和將領習以為常。
只是稍微看了眼,二皇子對身側的中年將領道:“竇驍將軍,剛才謝了。”
“何必言謝,末將只是看不慣他楊豐倚老賣老而已,再者,他一口一個燕王如此打的,難道天底下只有燕王會打仗,我等便是酒囊飯袋不成?”竇驍冷哼一聲。
他這句折中雖然看似是做了和解人,但其實是偏向二皇子的。
畢竟本來如何打翁城只是楊豐一口決定。
現在則有了兩套辦法,而且二皇子的法子還在前。
“竇將軍說的太對了,再者,勢族們同仇敵愾出了兵,豈能任由他楊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二皇子道,他這是在拉攏其他勢族將領,所以站在他們的一面說話。
勢族將將領們聞言紛紛點頭。
雖說這次的仗他們不得不打,但也不能任由楊豐拿捏他們。
所以,他們很快匯集到了二皇子身邊,通過二皇子掣肘楊豐。
畢竟他們不想被楊豐送上去打頭陣。
“哎,只怕這次北伐難有作為了。”回到自己的營帳前,楊豐瞥了眼二皇子和聚在二皇子身邊的將領們。
隨即,他發出一聲嘆息。
自己這個兵馬大元帥發出的第一道軍令便被反對,今后他還如何指揮北伐大軍。
如此內部勾心斗角的中路軍又能打什么仗?
“勢族終究是勢族,即便他們愿意打仗,還是各有各的想法。”楊豐暗道。
接著他望向東面,渭城的方向。
他覺得這次北伐或許唯一的好事就是沒有讓燕王來。
否則,燕王此刻定也會陷入無休止的爭斗中,根本無法專心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