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隨即他深深吸了口氣。
這是他父親戍衛十年的燕關,無論如何,他不能讓燕關毀在墨家人的手中。
打起精神,他對一個將領說道:“姜涵,這里交給你了。”
此人是他父親生前最信任的將領,和他情同手足。
“放心吧,除非他袁立跨過我的尸體,否則一個袁家士兵休想進入燕關。”姜涵說道。
墨羽點了點頭,下了城墻望北門而去。
抵達北門。
墨羽倒吸一口涼氣。
整個城墻北面的空曠大地上,火把如同天上的星辰一樣數不清。
根據白天探馬估算的,這次北狄至少來了三個王帳,甚至可能是四個。
而這個數目基本上當年和寧錦決戰時候差不多了。
后有袁家,前有北狄,這次他們看來對燕關是勢在必得。
北城下。
恩科聽著從南面傳來的火銃聲,露出笑容。
這次袁家配合的不錯,趕在他們之前對燕關發起了進攻。
和他縱馬并行的還有三人,他們分別是夜狼,彎刀,銅牛三個王帳的大王。
此次攻城,可汗指定了一個統御四個王帳的大行在。
這個大行在不是他恩科,而是夜狼王帳的大王,孛克帖。
“南面打起來。”
孛克帖側耳從風中聽著火銃發射時響起的聲音。
他身量高大,面闊口寬,坐在馬上比恩科三人更高。
“可汗欣賞恩科是有道理的。”彎刀王帳大王薩爾哥輕笑出聲,“庫圖這些年沒有做到的事情,恩科只是短短幾個月就做到了。”
“可汗一向目光如炬。”銅牛王帳大王拉姆低沉的嗓音響起。
恩科沒有說話,盡管三位大王是在表揚他,但他無法高興起來。
三人對他父親的蔑視是另一種對黑鐵王帳的譏諷。
心中雖然不悅,但他卻不能表現出絲毫不滿。
在北狄十王帳中,只有黑鐵王帳的大王同可汗有血緣關系。
其他大王都是以前部落的首領,或是憑借戰功獲取的王位。
所以其他王帳本就對黑鐵王帳有些輕視,認為庫圖名不副實。
對此,恩科自小就深有體會。
現在,他成了黑鐵王帳新的大王。
他不允許這種偏見繼續在草原上滋長。
這次,他要向其他人證明,他當得起黑鐵王帳的大王。
“大行在,請讓我們黑鐵王帳先上吧!”恩科跳下來馬,在孛克帖的面前彎腰,低下頭顱。
孛兒帖發出一陣笑聲,“恩科,你真是一個勇敢的孩子,不過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能不能南下大頌就在于此次戰役,這可不是玩笑。”
“大行在,恩科急于洗刷黑鐵王帳的恥辱,或許該給他們一次機會,讓他們先上。”薩爾哥的面容在火把的照耀中忽明忽暗,他的聲音悠悠傳來。
他絕非好心。
久經沙場,他十分清楚初始的戰斗傷亡最大。
登上燕關城,他們只怕要消耗掉一個王帳的兵力。
當然,若是這個王帳真的登上城墻,功勞自然最大。
但他不相信黑鐵王帳只憑自己就能拿下燕關。
于是如此,不如讓急于表現的恩科先上。
等黑鐵王帳和燕關士兵打的精疲力盡,他們再摘桃子。
拉姆低沉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孛兒帖自然清楚薩爾哥和拉姆的想法。
沉思了一會兒,他點了點頭,“恩科,珍惜這次機會,不要讓我失望。”
在他看來,黑鐵王帳在四個王帳中實力最弱。
讓他們消耗燕關士兵的守城器具似乎也不錯。
與其留著爛梨子在最后,不如先扔出去。
如此,還能賣恩科一個人情。
“我會記住大行在的恩情。”恩科揚起頭。
他不愚蠢,知道首先攻城的要害。
但對他來說,黑鐵王帳的恥辱只有拿自己的鮮血來彌補。
“現在就進攻,要以最快的時間拿下燕關。”孛克帖說道。
他不得不承認一點,恩科做了件大事。
燕關被兩面夾擊的事情十年才有這么一次。
可汗對這次攻城抱有十分巨大的期望。
他絕對不允許失敗。
“是。”恩科點了點頭。
他來到黑鐵王帳的隊伍中找到了庫圖。
“父親,這是你洗刷恥辱的機會,大行在答應我們首先攻城。”恩科說道。
庫圖,塔姆和查爾哈一直在焦急等待。
得知這個消息,他們都松了口氣。
聽到恩科再次喊自己為父親,他道:“恩科,我的孩子,不登上燕關的城墻,我不會活著回來。”
恩科點點頭,沉默著離去,如果拿不下燕關,他同樣不會讓自己的父親活著回來。
“嗚嗚……”
沉重的號角聲響起。
庫圖揚起彎刀,仆從兵在他的命令下緩緩上前。
這些仆從兵有大頌人,寧錦都司之戰后,那里的大頌人被各個王帳瓜分。
也有高麗人,高麗向北狄稱臣后送了一批奴仆給他們驅使。
里面也有西面的奧曼人,征服了那里的土地后,他們抓了不少奧曼人。
這樣的仆從兵他們黑鐵王帳有三萬人。
此時,仆從兵脫離了軍陣向前移動。
前面的仆從兵扛著云梯,中間的仆從兵推著樓車。
這是一種高大的攻城器械,猶如一座帶著車輪的高塔,高塔內有梯子。
在樓車的正面覆蓋著一層鐵甲,保護里面的士兵不被弓箭襲擊。
每個樓車一次性能裝三十個士兵。
抵達城下,這些樓車的門便被推開。
這時只要將梯子靠向城墻,士兵便可更迅速登上城墻。
仆從兵的最后是拿著彎刀的督戰隊。
任何在戰斗中逃跑的仆從兵都會被他們剁成肉泥。
對北狄人來說,仆從兵的命低賤如同螻蟻。
不過不能在戰斗中死亡,同樣沒必須繼續活著。
燕關城頭。
氣氛如同烏云壓頂一般凝重。
聽著一步步靠近的腳步聲,每個士兵連呼吸都是壓抑著的。
“嗖嗖嗖……”
“咚咚咚……”
就在這令人緊張的氛圍中,空中傳來箭矢的破空聲,同時北狄人的火銃冒起亮光。
那一閃的瞬間,墨羽估計至少又七八百門火銃。
弓箭襲來,燕關士兵立刻舉起盾牌保護弓箭手。
比起袁家的箭雨,北狄人箭雨來的更加密集。
箭矢如同暴雨的雨點般傾斜下來。
一時間箭矢落地的金屬撞擊聲,石彈的碎裂聲,以及燕關士兵的慘叫聲混合在一起。
墨羽的注意力沒有被引開,他始終注意著城下的動靜。
感到腳步聲和車輪的滾動發出的咿呀聲,他喝道:“點火!”
在北門城門前有條壕溝。
這是一條寬兩米多的壕溝,如同護城河一般橫亙在燕關前。
在壕溝流淌的是一層層厚厚的火油。
袁家攻打南門前,北門的士兵便將火油傾倒了進去。
“點火。”墨羽下令。
壕溝的作用是遲滯敵人的進攻,同時照亮附近的區域讓城墻上的士兵視野更加開闊。
得到他的命令,弓箭手點燃箭矢射向城墻。
頓時,城墻三十米外的豪族如同一條火龍從低下冒出。
火光的照耀下,墨羽看見密密麻麻的北狄士兵拿著彎刀停留在壕溝數米遠的地方。
這些士兵從東到西,分布在每一塊土地上。
“放箭!”
見到這么多北狄士兵漏出身影,燕關將領一個個高喝起來。
一陣弓弦響起,一波箭雨灑向北狄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