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來人,將他拖下去殺了,殺了……”
袁立面容扭曲,青年的話讓他恐懼的渾身顫抖。
青年面無懼色,“袁大人大可以殺了我,但大人投名狀依然會出現在大頌的朝堂之上,是被大頌皇帝下旨剿滅,還是等我被北狄入關之后繼續執掌燕州,袁大人,你可想清楚了。”
郭圖在一旁不住擦著頭上的汗水。
這時候他突然意識到投名狀徹頭徹尾就是個圈套。
一個把袁家套牢的圈套。
只怕現在即便他們殺了墨翟,恩科依然會讓他們配合北狄人拿下燕關。
空氣在一刻安靜下來。
袁立冷汗淋淋,劇烈地思想掙扎后,他緩緩道:“好,我答應你們。”
這次他沒有退路了。
通敵叛國這個罪名袁家背不起。
一旦此事傳到京師,袁家執掌燕州的日子就結束了。
而他的腦袋會落在午門的冰冷的地面上。
“識時務者為俊杰。”青年輕輕笑道,“袁大人實乃俊杰,請袁大人等候在下的消息,無需幾日,一旦得到命令,望袁大人盡起袁家之兵與我北狄拿下燕關。”
“無需幾日?”袁立敏銳察覺到青年的說辭,驚訝道:“北狄要在冬日用兵?”
“沒錯,所有人都以為這場雪后,我們不會用兵,但恰恰相反,我們偏偏要在此時用兵,打燕關一個措手不及。”青年緩緩說道。
袁立聞言,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次北狄人來真的了。
“袁大人告辭,希望他日我們能在王賬再見。”青年微微彎腰,轉身離去。
青年的身影消失,袁立癱軟在椅子上,似乎這一刻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是沉默了半晌,他突然一怔。
任命郭圖為長史后,他懶于過問政務,燕州一切文書俱都交給郭圖處置了。
連文書上的名字也是他令郭圖臨摹簽署的。
投名狀上的也是。
既然如此,他完全能將投名狀的事撇的一干二凈,指責郭圖陷害他。
不過當下北狄欲攻打燕關乃是事實。
如果袁家不配合,燕關萬一被北狄破了,北狄人定不會饒過他。
所以,他必須要出兵,而且還要全力配合北狄。
只是如果出兵,北狄卻失敗了,朝廷則不會饒過他。
這是兩難的境地。
可他能把袁家從一個范陽豪族幾乎變成大頌第九大勢族,又豈是只憑運氣,依仗的還有他的狠辣和謀斷。
笑瞇瞇望向郭圖,他道:“郭長史,你我能否平步青云就在這次北狄入關了。”
郭圖因北狄拿投名狀威脅袁立,嚇的面無人色。
生怕袁立大怒之下殺了自己,畢竟這是他一手促成的。
現在,袁立不但沒有發怒,反而對他和顏悅色,這讓他驚喜萬分。
“大人的意思是答應北狄?”郭圖遲疑道。
“沒錯,我想通了,既然皇上扶持燕王打壓我袁家,不仁不義,我袁立何必再給朝廷賣命。”袁立眼中閃爍著精光。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所以,我準備讓你統領袁家兵馬,事成之后,你我共享富貴,如何?”
郭圖受寵若驚,沒想到這次自己不但無禍,反倒有福,他忙道:“下官定不負大人所望。”
袁立哈哈大笑,眼底一道厲芒閃過。
對他而言,這次是一場豪賭。
北狄贏了,他袁家自然會受到北狄器重。
輸了,有郭圖這個替死鬼,只是折損兵馬,實力大損卻是必然的了。
燕城。
趙煦從炎衛處得知袁家刺殺墨翟的消息后便派陳虎進入平郡,向盧龍山去。
等了兩日有余,還未有消息傳來,他不免有些焦急。
“若是墨將軍出事了,燕關可怎么辦?”
議事堂中,常威愁眉苦臉。
本來他是要親去的,但被趙煦攔了下來。
畢竟情況很復雜,說不定隨時要起大軍應對。
“是呀,北狄人若再來,沒了墨將軍,燕關能不能守得住將是未知,這次袁立太猖狂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劉福怒道。
“朝堂上燕關主將之爭從未停息,說不定有人指使袁立殺掉墨將軍,欲將燕關據為己有,以在朝堂上增加權柄。”常威沉吟道。
“有這個可能。”趙煦點了點頭,“不過還有一種可能……”
趙煦想起了徐娥帶給他的消息,袁立賬下謀士郭圖曾去過草原。
這件事有沒有可能是袁立和北狄里外勾結呢?
他不由陷入沉思。
如果是這樣,燕州就有大麻煩了。
畢竟在當代歷史上通敵賣國奸臣比比皆是。
五代十國時期有石敬瑭割讓燕云十六州與契丹,認契丹皇帝為父,以借契丹兵逐鹿中原。
明末有吳三桂獻山海關而投敵。
對他而言,他一點都不相信袁立此等人的節操。
畢竟袁家曾私賣軍器與北狄。
他正想著,忽然有人來報扯陳虎回來了。
三人聞言大喜,立刻出了王府。
只是到了王府門外,三人頓時愣住。
因為除了陳虎還有一個人笑瞇瞇看著他們。
“殿下,末將來了,不知殿下是否收容。”鐘離颯然一笑,抱拳躬身。
“這……”趙煦三人俱都愣了下。
陳虎笑道:“殿下,墨家父子安全到了燕關,這都是鐘離都尉的功勞……”
說罷,他將鐘離舉兵叛出袁家,營救墨翟的事說了。
三人聞言,微微點頭。
趙煦說道:“本王還怕你不來,好,如今本王麾下又多了一員大將。”
常威更是喜的見牙不見眼。
王府軍中現在嚴重缺乏騎兵將領。
而鐘離正是優秀的騎兵將領,對如何訓練騎兵有經驗。
何況這次鐘離似乎帶了不少老練的騎兵投到燕王麾下,他能不高興嗎?
劉福也是面帶笑容,其中還有些小得意。
畢竟鐘離的父親是他救下的,有他一功。
得知墨家父子安全了,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趙煦道:“今晚就在王府擺宴,歡迎鐘離都尉加入王府親軍。”
鐘離聞言,笑容逐漸燦爛。
對袁家他現在是極度的厭惡。
能到燕王麾下,他只覺的是如魚得水。
又說了幾句,趙煦讓常威去安頓了鐘離和其麾下的將士。
當晚,他在王府擺宴,招待鐘離,又叫來軍中將領作陪。
酒過三巡。
眾人俱都在興頭上。
鐘離忽然說道:“殿下,袁立刺殺墨將軍,次乃大罪,只是可惜末將來不及抓個袁家士兵做活口,有些可惜。”
“鐘督尉不必自責,當時事情緊急,你能救出墨將軍,安全來到燕城已是萬幸。”趙煦說道。
“至于刺殺這件事,不管有沒有證據,本王都要上折子參他袁立一本,相信墨翟將軍也會上折子,讓朝廷治罪于他。”趙煦說道。
鐘離聞言點了點頭。
趙煦接著說道:“不過這不是本王最擔心的,本王擔憂的袁立殺墨將軍的動機。”
接著,他將自己得到的情報說與眾人。
鐘離和常威等人聽了,酒醒了大半,只覺背后發涼。
常威道:“殿下,當前應盯住袁家,另外讓王府親軍的將士做好準備,已應對不測之變。”
“這正是本王要說的,本王已派人去了范陽,監視袁家,軍中的準備要交給諸位了。”趙煦說道。
常威面色凝重,點了點頭。
深夜。
天空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光輝淹沒了星辰,獨占了幽黑的蒼穹。
銀色光灑下,把燕山中的白雪映照出冷冷的白芒。
被積雪覆蓋的燕山,在這樣的時節是難以通行的。
此時,通往草原的小道上卻有一青年艱難跋涉。
直至穿過燕山,抵達草原,此人才松了口氣,回望了一眼燕山,往黑鐵王帳而去。
“大王,袁家刺殺墨翟失敗了。”
天色微明,此人出現在了恩科的王帳。
恩科皺了皺眉頭,剛剛起床就聽到這個壞消息,敗壞了他的心情。
“統領去了袁府,將大王的轉告給了袁立,讓他等待我們的消息。”青年繼續說道。
恩科點點頭。
盡管墨翟沒死,但他留下了后手,而這就是他給袁家設下的圈套。
投名狀,就是懸在袁家頭頂的利劍。
袁家只能聽從他的。
“很好,你暫且留在王帳,我會去一趟汗庭,親自向可汗請纓,待我歸來,你再將消息送回燕州。”恩科眉頭舒展了些。
刺殺墨翟不成,他還有第二條計策,便是讓袁家配合北狄大軍攻打燕州。
曾經。
北狄大軍數次在燕關開戰,都沒有討的便宜。
但這次如果能里應外合,說不得會是北狄南下的契機。
想到這,他迫不及待令人備馬去王庭。
這件事必須快。
袁立刺殺墨翟失敗,必然會遭受墨翟指摘。
若是朝廷對袁家起了疑心,有了防備,南下的良機便會消失。
所以,他必須讓可汗趕在大頌朝廷做出反應之前進攻。
此時,一絲冷風從王帳外卷入,恩科的臉色比冬日更冷,他一個字,一個字道:“燕王,破關之后,便是你的死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