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北。
一間院落。
昏黃的燭光從窗紙透出,撥開濃稠的夜色。
屋內,拓跋烈坐在案首,下面依次坐著六個精壯男子。
“燕城城門已封,大王的軍隊不日就要抵達,我們的職責是確保打開城門,讓我北狄大軍進入。”拓跋烈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邊說邊仔細剃著自己的指甲。
“是,統領大人。”六人同聲說道,他們俱都歸屬拓跋烈統領。
在北狄拿下寧錦都司后,便有了攻取燕州的計劃。
之后天可汗將此事交給了九大王。
在那之后,他們隨拓跋烈進入燕州,暗殺和刺探情報。
這次秋狩,拓跋烈將他們從燕州各郡召集過來。
以商隊的身份入城,欲在攻城之日里應外合。
“不過,也不一定需要我們出手,張家的死士會先出動。”拓跋烈猛地將匕首插在桌子上,“上次的事,大王很生氣,所以這次我們必須保證萬無一失,一旦張家起事,我們便亂中取勝。”
六人微微點頭,有張家相幫,這事便更穩妥了。
拓跋烈這時拿出一份燕城的布防圖。
這是白天的時候,他們探查到的,和六人商議了一番如何攻取城門。
午夜時分,他方讓六人回去。
張家府邸。
管家張躍面沉如水,和往日在張康面前的謙卑完全不同。
倉房中,他拿起一把短劍端詳了一番,又放回箱子中。
這樣的箱子堆滿了倉房,都是為死士準備。
“讓他們把武器都拿回去這兩日北狄人就會來了。”張躍對身前一個青壯家丁說道。
這段時間,張家死士已陸續入城。
一部位藏身張家在燕城的店鋪中,一部分隱匿于張家府邸中。
為了奪下城門,他被張康留在了燕城內,負責此事。
得到他的命令,青年家丁轉身離去,聯絡其他處的死士。
“生死榮辱,就在此戰了。”目送家丁離去,張躍自言自語道。
張康允諾他,一旦事成,他的賣身契便可還給他,不但賞他萬兩白銀,還會給他一個縣令做做。
這樣巨大的誘惑,他無法拒絕。
“燕王,為了我的榮華富貴,只能拿你的項上人頭來換了。”張躍陰惻惻笑起來。
月色如銀。
數道黑影在燕城的街巷間一閃而過,最終聚在一處。
拓跋烈和張家的動靜絲毫沒有逃過他們的眼睛。
繼續盯梢了一會兒,他們發現六個北狄細作回到休息處再也沒有了動靜。
而一些張家的死士去了張家府邸,又帶著東西而回,接著也無了動靜。
“去回稟常將軍,可以動手了。”徐克對柴五說道。
這次的行動,他們必須保證每個死士和細作都在,不留一個漏網之魚。
柴五點了點頭,隱匿在黑暗中向北大營而去。
此時北大營內,常威坐在蠟燭前,目光炯炯有神。
柴五一到,他幾乎高興地跳起來。
得知張家的計劃后,他總是覺得膈應。
若不是燕王讓忍,他早就帶兵把這幫王八蛋砍的稀碎了。
“能動手了嗎?”常威急聲問道。
“能了。”柴五從懷中掏出一張圖鋪在常威面前,“不過行軍的時候要小心,他們都有人守夜,一旦驚動了他們,必定有漏網之魚。”
常威嚴肅地點了點頭。
柴五繼續道:“這圈起來的地方就是他們的據點。”
常威仔細打量起來。
不得不說,這些人很謹慎,據點從南道北,從東到西一共有三十余個,而且很分散。
若是一個據點有人逃走,其他據點的人可能都會轉移。
“本將明白了。”常威這時對一個士兵說了聲。
不多時,三十六個將領走了進來。
“你們每人負責一處,待卯時暮鼓響起,便一起動手,不能放過一個人。”常威說道。
“是,將軍。”將領們領命而去。
片刻,三十六組士兵在校場上集合。
每組都有一百名士兵。
領兵將領吩咐了圍剿的要點后,士兵們在夜色中離開北大營。
他們都很小心,行走盡量不發出聲音,而且只走在建筑的陰影里。
如此一來,他們很難被發現,不過這樣唯一的缺點便是走得很慢。
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們才全部抵達自己的圍剿點。
而這時已經接近卯時,東方的天空隱現霞光。
“咚,咚……”
沉重的青銅鐘聲緩慢而持續的響起。
每個城池暮曉時分都會敲響晨鐘,因為這意味著一天的開始。
院落中。
拓跋烈被鐘聲鬧醒,或者說他睡的很淺。
距離攻城的日子越近,他越是不安,唯恐功敗垂成。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院落的們似乎被撞開。
他大吃一驚,急忙拿起藏在枕頭下的短劍沖出屋外,就見一群穿著銀色盔甲的士兵持劍四下搜尋。
“燕王親軍。”拓跋烈心中一沉。
來不及思考他是如何被發現的。
燕王士兵便向他沖來。
與此同時,院內的其他死士也被驚動了,他們穿著單薄的褻衣拿著刀劍從各處涌出來。
很快,院子里殺成一片。
“狗賊,受死!”一個親軍校尉大吼一聲,拔劍殺向北狄死士。
憑借身上板甲的堅固,他無懼北狄死士的劈砍,完全放棄防御,招招都是殺招。
其他士兵也一樣,他們一副不要命的架勢,廝殺起來大開大合。
北狄死士和這些士兵接觸很短的時間內,心便涼了一半。
他們根本沒有來得及著甲,手里的刀劍砍在燕王士兵身上除了留下凹陷,根本無法對他們造成傷害。
而他們的一刀一劍便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最可惡的是,這些士兵連手上都覆蓋著盔甲。
即便手中的刀劍被打落,一拳打過來也十分沉重。
何況,這些士兵一個個又訓練有素,體型健碩,完全和他們見過的大頌士兵不同。
接觸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院子里的打斗便呈現一邊倒的局勢。
地上,北狄死士躺了一片,鮮血抹紅了地上的青磚。
拓跋烈邊打邊退,心驚不已。
這兩日見到燕王士兵這幅甲胄的時候,他還不以為意。
現在一接觸,他才發現這盔甲十分堅硬,他們北狄制的甲與這相差甚遠。
想到這,他心里忽然一陣極度的恐懼。
如果九大王攻打燕城,只怕將遭受重大的損失。
只是他想把這個消息帶出去已經是來不及了。
已經被燕王士兵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