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朱璃和她狗哥一起定計劃的時候,還是有些忐忑和緊張的,所以各種情況都考慮了。
基本上他們要得出試探結果,只要看到真君施法就行了,很簡單,所以打完之后要如何全身而退,才是需要好好謀劃的。
跟真君高修斗法,是不可能像一般街頭斗毆一樣打一下扭頭就跑,靠速度擺脫的。
如果測試之后,目標真君不是他們要找的真君的話,他們撤退的最好辦法,其實是把真君“嚇跑”。
對,讓對方先跑,對他們來說,就是最穩妥的選擇。
但如果實力不足以嚇退真君,或是對方性格太剛,就要莽到底,那就只能用實力徹底壓服、降服之后,他們再撤……
當然,他們也要考慮到萬一沒能壓制降服住要試探的真君高修,或是引來了多位真君高修,他們搞不定了,又該怎么跑路,甚至連跑路時不同情況的幾種方案都有。
包括陳闊如何斷后,如何隔絕真君的靈感,朱璃如何撤退,如何帶走布置的東西,然后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樣的方式來幫他把至陽靈氣平衡回去。
沒想到的是,出手試探的第一個真君就如此順利。
也正因為順利,陳闊在確定黃鼎就是老宗主用法陣提示的兩名真君之一后,就開始讓干飯妞通過各種方式來和其斗法。
這次與上次和“紫尾鳳主”斗法不同的是,陳闊是先施展好了法天象地,先進入了霸體狀態,然后把自己偽裝成一座高山,將這整個峽谷都納入了他的偽裝范圍。
只要進入這個峽谷,所有的靈氣運轉都會受到陳闊的限制,哪怕是真君高修,進來一樣沒法把靈感延伸出去。
因為是第一次使用這種法天象地的方式,所以直到黃鼎進入,和干飯妞開始斗法后,陳闊才忽然發現,黃鼎在山谷范圍內使用的一切法術,甚至包括他通過靈符所用的法術,自己都能感知到運轉的過程,都能在山谷范圍內直接復刻出來。
也就是說,在這個山谷內,他就像一個超級復制機,復制一切法術。
這對陳闊而言,簡直就像是買輛車回來,發現有飛機的功能,驚喜非常,少不了要一番把玩嘗試。
于是干飯妞才會不斷地消耗大白碗的靈氣,屢敗屢戰。
反正在這山谷里,干飯妞就算被打崩無數次,都不會被殺死的,頂多就是把她大白碗的靈氣耗光而已。
要是在其他地方,那干飯妞可能會不情愿,在這個地方,和真君高修打,還能靠陳闊凝聚陽靈實體供她操控,干飯妞自己也玩得不亦樂乎,似乎她是在代表他們阿闊門討伐惡賊黃鼎,特別威風。
可惜的是沒試探幾輪,黃鼎就意識到不對,不玩了。
而當陳闊真身霸體顯現,自然沒有辦法再讓黃鼎一點一點地展現法術。
兩方都是放手相搏,勝負立分。
當朱璃看到黃鼎用接近陽神的法術凝煉出那柄真實巨劍,然后陰神擎著這陽靈巨劍逆伐而上,沖向她狗哥的霸體時,心里還還啾地緊張了一下,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不過當看到那柄巨劍被她狗哥輕松“搶”到了手里,還變得更大更長更強之后,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朱璃笑得有些舒暢,也覺得自己和狗哥之前的擔心有點荒誕——就這實力,還擔心打不過什么真君?
看到黃鼎被打得靈氣渙散,已經無力反抗,看到狗哥解除霸體狀態,直接現身露臉,朱璃也是有些期待,她知道,狗哥要探尋真相了。
而現在來看,她的仇人和狗哥的仇人,至少有一部分是肯定重合的。
看起來,她也可以提前把一切都跟狗哥坦白了。
在她這么想著的時候,黃鼎仰天長嘯,高呼著“人定勝天”,自爆崩解了。
朱璃呆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有些明白了。
山谷之中,陳闊望著黃鼎崩解后那飄蕩四處的晶瑩靈氣,眉頭微皺,感應和思考著什么。
如果是妖王崩解的話,那他這時候應該是在美滋滋地趕緊做收集煉化。
但是靈修,不論修為多高,哪怕像黃鼎這般的頂級真君高修,他們的修為、靈氣也沒可能被煉成靈材。
據說這是因為人和其他生物不一樣,本來就不具備修行基礎,哪怕氣修,修行的方式也不是自然誕靈,而是硬生生地通過各種方法強行修煉,是“逆天而行”。
對黃鼎最后那幾句宣泄般的喊話,對這溫和的、連法寶都沒毀掉的自爆,陳闊一開始是非常不解的。
他幾乎可以肯定,老宗主玄庭真人的死是黃鼎造成的,從剛剛的斗法過程也可以看出,這家伙絕不是什么良善之輩,手黑的很,哪怕覺得逃生無望,應該也會想著盡可能地給陳闊傷害,同歸于盡才對?
而若黃鼎真是良心發現,那也應該直接把他干的壞事,把上一宗的隱秘說出來才對,沒道理就這么直接一爆了之?
可是當陳闊觀察了一會黃鼎自爆散逸的那些靈氣后,忽然明白了:
他是在通過自身的結構靈氣,在給陳闊傳達一些信息。
朱璃走到了陳闊的身旁,和他一起并肩而站,看著四下散逸的黃鼎靈氣。
“狗哥,你感覺怎么樣,要把至陽靈氣壓回去嗎?”小秘書輕聲問道。
如果是之前,沒有朱璃在旁的話,陳闊想要解除法天象地、霸體狀態,那就必須先把至陽靈氣壓制回去,重新形成動態平衡。
但現在,他和小秘書已經整了一套將法天象地的能力全面融于法陣,整合在整個區域的方式。
所以現在即便陳闊已經從霸體狀態中脫離,顯現本體,但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的至陽靈氣依然是信馬由韁的狀態,法天象地依然在運轉。
這方天地,依然是陳闊的領域。
“再等等。”陳闊說道,“黃鼎的靈氣……有些不對勁。”
保持著這片血色山谷領域,黃鼎自爆的靈氣便不會逃散出去,他可以更清楚和詳盡地觀測。
陳闊指著那些開始附著在山谷中各類植物靈體上的靈氣,說道:“這些靈氣不對勁,按正常來說,黃鼎是上一宗的真君,本身也是氣修,他所煉化的靈氣應該是很純正自然的,自爆后他的靈氣應該是不斷向上,而不會這么快就試圖和周圍的其他生物靈體結合……黃鼎的修行方式有問題!可若是靈氣不純,他又是如何能修到真君的境界?這不可能啊……”
“狗哥真聰明呢。”朱璃溫柔地笑道。
陳闊詫異地看了自己的小秘書一眼,這反應不太對啊?
朱璃也看向那點點靈氣,但說出的話卻又讓陳闊有些摸不著頭腦:
“狗哥,你覺得閑門和小白之間是什么關系?”
陳闊不太明白,怎么這時候問這個問題?
這就像吳彥祖被警察包圍了以后,手下忽然沖進來,對他說:“阿祖阿祖,你看我新買的裙子好不好看?”
不過陳闊知道小秘書不是那種無厘頭、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會在這時候突然提閑門和小白,肯定是有用意的。
于是他想了想,認真回答:“應該是戀人,嗯,就像咱倆一樣,不過應該還不到咱倆的關系。”
朱璃忍不住失笑,原本的思路差點被打亂,趕緊收回嘴角的笑容,又繼續說道:“那……如果異位而處,狗哥你是閑門的話,你會怎么選擇?”
陳闊說道:“很多事情沒辦法事后諸葛亮地去評判,而且閑門也沒有我的實力,他基本已經是做到他能做的最好了……如果是我的話,在我沒有辦法對抗整個宗門、靈修界之前,肯定還是只有逃,不斷地逃,然后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保住自己和老婆的小命,或許會比閑門更積極一點吧。”
陳闊說著,回頭對小秘書笑道:“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妖哈?”
小秘書也笑:“我如果是妖,你就不要我了嗎?”
陳闊笑得咧開嘴:“你如果是妖,那我就更興奮了!”
小秘書忍不住掐了他的腰一下:“狗哥你正經點。”
陳闊直接是一把把她抱住,低頭看她:“答案你知道的,不是么?”
朱璃忍住自己要溢出來的笑意,咬了下嘴唇,然后說道:“狗哥,我要告訴你的是,閑門和小白,并不是人妖戀。”
“哦?難道我看走眼了,小白不是妖?”陳闊笑著說到一半,忽然愣住,他想起之前朱璃跟他說過“閑門另一層身份”的事,驚訝道:“你是說……我二弟是妖?不可能啊!他是不是妖,我還看不出來么……”
“小白之所以能創出那套幫惡靈、邪靈隱匿氣息的秘法,是因為閑門教了她一套隱匿妖族氣息的秘法。而閑門……能創出這套秘法,是因為他自己的身體,就是最大的隱匿之法。他自己,就是妖。”朱璃說道。
陳闊這是真的被震驚了,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靈視能力,特別是自己現在實力都已經能壓真君了,從來都沒想過居然會看不出是人是妖。
不過想來閑門若真是妖,那肯定要經得住真君的審視,要知道,大梁宗可不止一位真君。
“他真是妖?”
“是妖,是能化形的牛妖。”
“牛?!”陳闊一呆,不過想到閑門的性格和一貫作風,老黃牛倒是挺……合他的畫風。
“不對啊,小朱,你怎么會知道這些?”陳闊說道。
“狗哥,你說我為什么要叫你狗哥?”朱璃說道。
“為了光明正大地罵我?”
“狗哥!”
“嗯嗯,我當然知道,你跟我說過的嘛,因為上次嬸嬸和小梅來仙岳的時候,你聽嬸嬸在電話里叫我‘阿闊’,聽起來像‘阿狗’。”
“狗哥……其實,我第一次聽嬸嬸叫你‘阿狗’,是在更久之前。”
“哦?你之前就認識我嬸嬸他們?”
“你還記得你之前說過的,七歲那年,在山里遇到的小黑狐嗎?”
陳闊聽得一呆,忍不住伸出雙手捏住小秘書的臉頰,輕輕揉動。
“你不會要告訴我,你就是當時那只小黑狐吧?你就是黑豬?”
朱璃把他手拍掉,瞪他一眼:“你才黑豬呢!”
說罷,朱璃忽然放開自身靈氣,在靈視界下,背后顯出了她的靈相。
看著那有些Q的女孩模樣,腦袋上有兩只狐貍耳朵,屁股后面有個狐貍尾巴,確實是人形狐妖的樣子,陳闊忍不住笑起來,伸手去摸朱璃的屁股:“我看看有沒有藏尾巴。”
朱璃心里設想過無數次和狗哥攤牌的場景,哪怕是在剛剛,她心里也依然有些忐忑。
雖然她有很大的把握,狗哥不會因為她半妖的身份,就嫌棄她或是和她分手,但也很擔心看到狗哥知道她身份后,露出哪怕一絲不悅或膈應的表情,他怕從此以后他們倆的感情就不能像以前一樣了。
所以她就算要攤牌,也還要先繞一圈慢慢鋪墊一番。
但無論她怎么設想,也沒設想到她狗哥看到她靈相后會是這種反應。
于是一個呆愣下,朱璃的屁股被陳闊的大手給抓住了。
“呀!”朱璃下意識蹦了下:“呀呀呀!狗哥!你干嘛呀!”
朱璃抬手就往陳闊腦門拍了下去。
陳闊也沒躲散,笑著任她拍下,然后直接順勢手上移,抱住她的腰,把她貼著自己。
陳闊看著她:“不論你是小朱,小黑豬,還是小黑狐,反正都一樣,我們都見過家長了,你想反悔都沒門的。”
朱璃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在講這個……哎呀,狗哥你把我的思路都搞亂了,我是要跟你講一個驚天大黑幕、大陰謀啊!剛剛是鋪墊,是引子,剛開頭,你就給我打亂了……”
“沒事沒事,重頭來嘛,一樣的。”陳闊說著,笑瞇瞇地抬頭看向小秘書身后的狐耳小女孩靈相,說道:“那以后你叫我狗哥,我就叫你黑豬啦!”
“不行!”
“哎呀,我忽然有種紂王的感覺了……”
“狗哥,正經點,我們在聊正事……”
“唉,不對啊,黑豬,你如果是狐妖的話,你這靈相不應該是這樣啊?”
“你不打岔的話,我應該早就說到那了!”
“那黑豬你說……”
“你再叫我黑豬我不說了!”
遠處,血色山谷的角落,干飯妞的靈體顯現,站在依然還是真實巨人狀態的王維禱腦袋上,看著遠處抱在一起的那對男女,喃喃道:“他們又來了……你們知道他們是在做啥么?”
王維禱笑了笑,輕輕拉動二胡。
一旁的沈思故也是會意,立刻接上,撥動琴弦。
一曲婉轉輕柔的音樂在山谷中響起。
雖然這血色的天地,看起來和這音樂有些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