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三盤菜。
暮千雪的手藝很好，無論是魚香肉絲，還是清炒空心菜，或者是小炒雞蛋，都是色香味俱全。
洛飛吃了兩碗米飯。
由于早已養成了吃飯不聊天的習慣，飯桌上他一言不發，即便暮千雪問話，他也很敷衍。
“米飯還有，菜都吃完。”
暮千雪只吃了小半碗米飯就吃飽了，把三盤菜都推到了他的面前。
看著他吃著津津有味，她很有滿足感。
洛飛很快吃完，盤子里的菜都一掃而空，沒有任何浪費。
暮千雪遞給了他兩張紙巾，問道：“我做的飯好吃嗎？”
“好吃。”
“那明晚再來？”
洛飛抬頭看著她。
暮千雪神情自然道：“一個人吃飯很無聊，不是嗎？”
“是很無聊。”
洛飛站起身，收拾碗筷，很認真道：“所以，我不能留洛嘉嘉一個人在家吃飯。”
暮千雪頓了一下，道：“你可以喊她一起過來，我不說話就是了。”
洛飛搖了搖頭：“她不會過來的，她寧愿一個人吃，或者不吃。所以，我只能陪她了。”
暮千雪站起身，伸手道：“給我吧。”
洛飛沒給她，端著碗筷去了廚房：“你做飯，我洗碗，理所當然，我和洛嘉嘉就是這樣的。”
暮千雪沒再堅持，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道：“洛飛，看的出來，你們對對方的依賴性都很強。但以后呢，你姐姐已經上大學了，她是女孩子，以后肯定會嫁出去的，不是嗎？”
洛飛洗碗的動作一頓，然后繼續洗著，一臉平靜地道：“以后再說吧，誰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呢？她的性格太古怪，估計沒人會要她，如果嫁不出去的話，那我就養她一輩子唄。”
“那你呢？”
暮千雪看著他道：“你以后也要娶妻生子，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嗎？”
洛飛道：“班長想太遠了，而且擔心的太多了，我現在才高二呢。”
洗完碗，他用毛巾擦干凈了手，方看著她道：“誰說人以后一定要娶妻生子呢？我沒有父母，沒有房子，沒有錢，性格也不好，班長也知道，現在成親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我給不起婚房，給不起彩禮，也給不起幸福，誰會嫁給我呢？我覺得一個人挺好。”
暮千雪搖頭道：“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會要你說的那些東西的。人是群居動物，再孤僻的人，有時候也會感到孤獨和寂寞的，而且我們要承擔自己的責任，需要繁衍后代，不是嗎？”
“班長說的太偉大了，可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只想平平淡淡，自由自在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洛飛，你并不是一個普通人。”
“但我是一個窮人。”
“不，你并不窮，也不會窮。以你的本事，在我認識的人之中，沒有會比你更優秀，也沒有人會比你更有前途。沒錢，但并不代表窮。”
“不，沒錢，那就是窮。我是窮人，我什么都沒有，只有洛嘉嘉，所以，我不配談什么戀愛，不配成什么親，也不配生什么孩子，我也不想。我只想跟洛嘉嘉一起，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輩子，那就夠了，我很滿足。”
暮千雪突然看著他，目光有些古怪。
“班長別多想，我和洛嘉嘉，干干凈凈，清清白白，問心無愧。”
洛飛不想再多說了，剛剛已經把他幾個月的話都說完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要跟班長爭辯，心里似乎突然憋著一股氣。
是因為班長說洛嘉嘉以后將要嫁出去嗎？
“班長，我該回家了，謝謝你的晚餐，很好吃，班長也很漂亮，我吃的很開心。”
洛飛很難得的夸獎了一句，告辭離去。
打開門，突然又轉頭道：“還有，謝謝班長幫我縫補衣服，這世上除了洛嘉嘉以外，沒有人會對我這么好。我沒什么可以報答班長的，如果班長以后需要我的話，我還有條命。”
說完，關上門離開。
暮千雪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旁邊的房門突然打開，一顆腦袋探了出來，看著她道：“閨女，有件事我必須要跟你說一聲。以后你出嫁，我不要彩禮，不要房子，不要什么八抬大轎，也不要什么親朋好友的祝福，我怕只要兩瓶酒，不，三瓶酒，你看可以嗎？”
暮千雪轉頭看著他，看了一會兒方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你們在廚房打情罵俏的時候。”
男人打著哈欠，吐著酒氣道。
暮千雪沒再理他，回到自己的房間。
男人也縮回了腦袋，關上了門，又躺在床上，很快便呼呼大睡。
洛飛回到家時，聽到衛生間傳來了水流聲，仔細一聽，并沒有洛嘉嘉的聲音。
他推開衛生間的門，發現馬桶堵了，里面溢滿了水，水龍頭也沒有關，盆子里的水已經開始向外蔓延了。
衛生間的地面，濕漉漉的。
他沒有進去，又關上了門，沒有去疏通馬桶，也沒有去關上水龍頭。
他輕輕推開洛嘉嘉的房門，看了床上一眼，然后走到床邊，伸手撫摸她的額頭。
還未接近，一股寒意突然襲來。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臉色一變，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
好冰！
徹骨的冰！
比冷箱冷凍室里的霧氣還要冰，比冬天里的雪還要冰！
洛嘉嘉在顫抖，臉色蒼白，嘴唇竟結滿了冰霜。
她的脖子，她的手，她的后背，皆冰冷刺骨！
整個人，冰的可怕！
“洛嘉嘉……”
洛飛的聲音在顫抖，雙手在顫抖，心在顫抖。
他臉色瞬間蒼白，顫抖著伸出手，想要去拿床頭的手機，準備撥打急救電話。
但洛嘉嘉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他，顫抖道：“抱……抱我……抱著我……”
洛飛一把抱住了她，把她緊緊抱在了懷里。
兩人都在顫抖，但很快，洛嘉嘉的顫抖停止下來，她嘴唇上的冰霜，也開始融化。
“抱我，睡……”
她陷在他的懷里，喃喃地道，連呼出的氣息都是冰冷的。
洛飛顫抖著脫掉了衣服，鉆進被子，把她緊緊抱在了懷里，用自己身體的溫度，溫暖著她身上的冰冷。
一如那年饑腸轆轆的兩人走了很遠去撿瓶子，迷了路，在黑夜的暴風雨中，在滿是垃圾的橋洞下，她把他抱在懷里，用她那嬌弱的身子，溫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