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想一下當你半夜醒來，四周空無一人漆黑一片，突然發現角落里的衣柜門開了一道縫——那是什么感覺？
而現在，把這個場景換到一座詭異重重的千年古陵里——這又是什么感覺？
螢火符的亮光映亮了半開不開的銅皮大門，中央那一線黑影卻詭異地從門縫中擠了出來，像是一條長長的黑色觸手。
“這…”
最前面的蘇羽竹下意識就退了半步，被后面解天揚一把拎住。
“老實點。”解天揚死盯著那道門縫，壓低聲音對蘇羽竹喝道，“這是之前你們的人撬開的？”
“上次我來的時候，這門明明還是關著的！”
蘇羽竹低罵了一聲，邊罵著，卻聳動鼻子聞了聞，而后臉上更白了：“這里面有很濃的靈氣味…這個氣味，大概偏陰屬性！”
解天揚臉色微變，扭頭去看后面的韓江塵，后者也在皺著眉看著那道門縫，半晌才搖了搖頭，示意在這個位置角度處，他也還看不見里面的具體情況。
根據蘇羽竹的敘述，他之前的經歷到這就結束了，那個隊伍也正是在這里失蹤。
也就是說，這道門或許就是隔開現世與超凡的關鍵節點——而現在它自動打開了！
一行五人都立刻握緊了各自的武器，繃著身體候在這門前，以防大門突然敞開從中蹦出個鬼影尸怪什么的。
但等了半天，不僅想象中的敵人沒有動靜，甚至于里面的靈力都似乎停滯了似的，完全沒有波動。
“我可以嘗試先用神識把里面掃一遍。”姜玲低聲說，“但如果這里面真有噬魂法術的結界，我外放的元神就也可能被禁錮在里面。如果到時候你們發現我有靈魂出竅的預兆，就趕緊…”
“不行，太冒險了，而且也沒必要。”
不等其余三人提出擔憂，前面的解天揚已經先一步駁回了這個提案：“先讓騰根進去試試，你們做好準備，把防御和轉移的術法都準備好。如果真觸發了什么東西，要保證第一時間就能撤退。”
眾人應聲，自覺地按他的話準備起來。而解天揚則一翻手腕，帥字棋子靈光一閃，巴掌大的赤色小蛇已經被他托在手中。
只不過這次他并沒有注入靈力使其膨脹，而是直接一手抬起，就見小蛇嘶嘶地一吐信子，細小的身子一彈，剛好自那漆黑的門縫中擠進去。
眼看著蛇影消失在門縫后，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盯著前面解天揚沉默著掐訣，閉著眼似乎在感受著什么，等到再度睜眼的時候，那臉上緊繃的線條已是放松了些許。
“暫時沒遇到什么危險。”解天揚舒出一口氣，“我已經讓騰根恢復了本體，要是以這個體型和靈力波動都沒觸發機關的話，人進去也應該不會有問題。”
有這一句話，幾人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些許。
“我第一個進吧。”隊伍中的吳皓率先上前道，“現在這樣還不能完全排除危險，要是真有什么意外的話，我或許還能擋一波。”
這話得到了包括解天揚在內的一致同意，周圍幾人馬上行動起來，開始布置。
眾人都專注著手上的事情，卻沒人發現旁邊的蘇羽竹同樣在看著他們，臉上滿是意外和不解。
即使拋開這段時間內他們展現出的各種神奇能力不說，從進來開始，這些人好像一直都在考慮由自己承擔風險、而把機會留給隊友——對于他來說，這實在是個稀罕事，但對于這幾個同齡人來說好像都習以為常。
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似乎對這些人有了那么一絲絲的好奇和…向往。
這到底是群什么人？明明都不是靈人…
他在心里這么想著，而面前的幾人在這段時間內已經做好了準備工作，將符咒和武器暗自捏在手里，而吳皓和解天揚則一左一右伸出手扶在了門上，試探著使力。
伴隨著一聲沉重的碾壓音，那看上去厚重無比的巨門居然很輕易地便被推開，地面的影子徐徐延長，而從那門后透出的卻是…亮光！
在一座封閉千年、從未有人真正踏入的帝王陵墓里，居然還有運作的光源？
是什么？火把？長明燈？傳說中的人魚油燭？還是…
吳皓心里頓時就是一捏，但他是這里唯一的體修，話都已經放出去了，哪怕前面是個坑，他也得第一個跳進去了。
他這么想著，把心一橫，將全部的靈力用于護體，從門縫中擠進去，一步跨入那大門之后！
“怎么樣？”
剛放松些許的氣氛又緊繃到了極限，眾人透過那門縫小聲地問著，但半天過去，也沒等來吳皓的回答。
“這…難道是有只針對人的陷阱？是妖物都測不出來的？”后面的袁清清表情開始變了。
“騰根那邊沒有傳來訊號…按理說，這里面的情況應該沒有什么變化才是。”
解天揚眉頭一緊，這下連他也有些不確定該怎么行動了。
正猶豫間，里面的吳皓卻忽然出聲了。
“你們…”聲音像是倒抽了一口氣，“你們…進來看看…”
這語調搞的剩下四人一陣面面相覷，聽這樣子也不像是被奪舍或者什么威脅。猶豫了片刻后，大家到底還是選擇了相信，一個個起身，跟在后面邁入那門中。
就在進入的一瞬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住了。
也正是在那一瞬間，他們都明白了為何剛才吳皓會是那等反應。
入內之后，迎接他們的不是黑暗叢生，卻是豁然開朗。
此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赫然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古殿！
它的樣子與現實中的宮殿遺跡完全相同，內外分為三重。他們此時穿過的是位于最外圍的城墻，面前是一座數十畝大小的大殿廣場。
再向前，能看到一座百余米高、像是平頂金字塔般的高大方形夯土臺，共分九層，像是一座通天的長梯，通向盡頭三角形的宮頂處。
而剛才他們所看到的亮光，正是由這大殿殿身所發出。
明明這高臺是由夯土所制，但它卻通體籠罩著神圣的金色光環，將周邊雕龍刻鳳的石壁一并染上輝光，光線對比之下，他們手上照明的螢火符頓時黯然失色。
盡管是處于封土掩埋之內，但在這異光的映照中，這座寶殿仿佛是懸浮在天上的金色祥云之間、栩栩如生的金龍銀鳳伴隨其左右，一磚一瓦無不透露恢弘、一石一木盡顯皇家大氣。
光是看著這大殿，六人便像是齊齊產生了一種幻覺：仿佛這寶殿之上，有朱紅的大門正在徐徐敞開，身著黑龍袍的帝王踏上階梯立于黃金的高臺，垂目俯瞰。
其余的陵墓都深埋于地下，恨不得將自己藏得無人可見，唯有始皇不然。他生前冠絕天下，死后依舊站在山巔。
無論生前身后，那個男人始終佇立在歷史的最高處，傲視著他千年的王朝與江山。
哪怕已經是筑基期的修者，這跨越時光的幻象也依舊讓五人都是一陣心悸。
足足十數秒后，他們才從震撼當中回過神，這才發現那殿頂上根本就沒有什么帝王人影，從中升起的，只是一道裊裊的白煙。
“這好像是…”袁清清率先看清了那煙，“像…煉丹時，爐內冒出的丹煙。”
這個說法讓幾人都是一震。一座陵墓里，居然會有人在煉丹？
震撼之后，緊接而來的便是悚然。
外界的陣法，敞開的大門，輝煌的皇城，再加上現在這個丹煙…難不成，是有人在利用這個地形煉制什么特殊的丹藥？還特地跑到皇陵里來煉丹？
外面的那扇大門是開著的，也就是說有人曾進入過這里，但若是那人已經離開，沒理由不把這地方重新封閉。
難道說...進入這里的人，還沒走？
一時間沒人再說話，大家都在暗地間心念電轉，思考著種種應對的措施。
凝固的氣氛當中，唯有蘇羽竹向前湊去，聳動鼻子嗅了嗅，隨后神色一沉。
“我丟失的那個靈器的味道，就是從這里面傳出來的。”他說。
又是一個意外的說法，五人再度對了一番眼神，然后從彼此的目光中確認了一件事。
各種線索和疑點都指向寶殿之內，現在除了往前走以外，也沒別的確認辦法了。
“跟我走吧。這次不能直接從正門進去，得從側門繞。”這次蘇羽竹竟然主動開口道，“聽人說，這王室陵墓的設計，往往都遵循‘奇門遁甲’之術，建筑上往往不止一個入口，但只有一個門是可供人通過的‘生門’，而其余全都是‘死門’，一旦進入，便會引發機關。”
眾人在沉默中確定了方針，解天揚揮手召回旁邊已經化作龍蛇模樣的騰根，一行人這才保持著剛才的隊形，緩緩邁步前行。
他們一并穿過空曠的廣場，踏過那條以地下水開辟的護城河，通過九層夯土臺前那座大開的殿門、最終進入主宮范圍內。
也正是到了這個距離下，他們才看清了一件事。
那主殿外的光芒，竟是由成千上萬道發光的靈紋所匯成！
這整座大殿，就是一張巨大的立體繪紙，用以撐起一個巨大的法陣術式，聚攏四周的靈力，將這大殿化作了一座真正意義上的靈殿。
看這上面的刻痕，這明顯不是近期的工筆，怕是修筑的時候就已經刻上用來保護大殿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地底空間才能始終維持著靈氣和空氣的流通，卻又絲毫不損傷內里的物品——因為這大殿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結界！
那也就是說，修仙者的歷史，果然能夠追溯到秦王朝之前。
幾人都暗自在心里盤算著，穿過那靈紋閃爍的宮墻，進入外宮殿范圍。
有了剛才那“奇門遁甲”的提示，這一次領頭的解天揚保持著慎重，依舊是讓騰根先行跟著進去，探明了里面的情況確實是所謂“生門”之后，才領著這一支小隊進入。
踏入大門前，他們想象了種種敵手照面的情形，各自都做好了戰斗準備。但真正進入時，映入他們眼幕的情景，卻是…空無一人。
沒錯，是空無一人。這內殿的構造類似于天///壇，中央有四方形的矮臺階向上，圍繞著中央的平臺，而周遭卻沒有一點生息。
而且，明明外面看著那么明亮，但進了這外殿后，四周的光線沒有更亮，卻反而奇異地黯了下來。
十數畝大小的廣場沉寂在陰影里，而剩余不多的光線則像是聚光燈那樣匯集到正中，照亮了擱置在中央的平臺——
那是一座完全由青銅制成的高臺，底座由九條長龍托舉，離地大約兩米多高度，上面布置如同祭祀臺，四周有跪伏成一圈的青銅人像，好像是祭祀，他們的手都呈舉起狀，圍繞著中間的青銅小鼎，像是在進行著什么儀式。
這小鼎只有普通高壓鍋的大小，明明四周并無人操作、下方也并無火焰灼燒，但從中卻升起了濃郁到不正常的丹煙，直沖天際，久久不散。
從這場景看，這就是剛才外面所見的那陣煙的源頭了——一個千年之后仍在運轉的、沒有人操作卻依舊能自行煉制的丹爐。
很明顯，這是一件靈器，而且是他們聞所未聞的靈器。
“這個味道...這就是我要找的東西！”
這時候，前方的蘇羽竹卻突然出了聲，就見他聳動著鼻子嗅著，目光死死地鎖在那小鼎上。
“那上面的鼎蓋，就是我這次帶來的靈器！”
這一個發現著實意外，讓眾人都不由得看向了他。
“會不會不是同一件東西，只是長得一樣？”吳皓朝他問。
“不可能。”蘇羽竹搖頭，“每一種靈力的味道都是獨一無二的，我不可能聞錯，這就是我帶來的那一個。”
他顯然是很激動，卻又顯得舉棋不定，似乎是想上前將丟失的寶貝取回，但又不敢。
哪怕只是聽了他講述的昆侖大學五人，也已經察覺出了這之中的不對之處。
按照之前所說，蘇羽竹身攜這鼎蓋入內，中途意外昏迷，懷中的鼎蓋靈器丟失。而現在再度入內時，這鼎蓋卻已經自動跑回了原物上？而且還在執行一番無人的煉制？
五人一下陷入了沉思，盯著面前那還在騰騰冒氣的鼎蓋，感覺腦子里的線索七零八落一團亂麻，一時間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寂靜維持了也不知道多久后，這次打破沉默的居然是韓江塵。
“這個丹鼎，或許就是這次災害的源頭。”
一句話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就見他瞇眼盯視著那鼎，少頃才接著道：“從外面來的靈力，正通過這大殿墻壁上的術式，匯集到這個鼎里。”
他的眼睛沒法像蘇羽竹的鼻子那樣鎖定追蹤目標，卻能看破其他人無法看透的情形。在進到這外殿的一刻，他就已經把這里的情況盡收眼底。
突然又來一個新線索，尚未思考清楚前文的幾人都是一愣。一片懵逼當中，唯有姜玲眼神深邃，像是仔細咀嚼了一番他的話后，才突然開口。
“我明白了，這樣就全都能連起來了。”她的聲音低沉，卻透著掩飾不住的激動，“我大概知道...這次城里的災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