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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別墅。
金碧輝煌的客廳內,馬千里背著手,焦躁地走來走去。
沒錯,是焦躁。
憤怒只是表象,焦躁才是內因。
他已經年過半百,而且馬上就55歲了。
虛歲實際上已經56,周歲54,過完生日就是55。
啊,55歲,是個讓人焦躁的年齡。
四舍五入,馬上就是奔六十的人了。
六十是個什么概念?
如果說50歲,還能自欺其人一下,他又不是什么偶像明星,他是拼實力的,能拼啊,50歲對男人來說,好像太陽剛剛過半,稍微偏一點,那光芒完全不受影響。
但60歲,完全已經是退休的年齡。
對普通人來說,那就是回家抱孫子,頤養天年了。
對于馬千里來說,演藝生涯結束,徹底歇菜。
太可怕了。
這個結局對于馬千里來說,真的是無法忍受的可怕。
以前,他一直向著掌聲和鮮花往前奔跑,跑得很高很高,他不怕沒有路,他那么威武,那么有力,一腳踩下去,腳下的荊棘都會躺平,變成他腳下的路。
但現在,他,已經到了最高點了,前面已經是懸崖!
懸崖,年齡給他制造的懸崖。
掌聲,他已經漸漸聽不到了。
鮮花,他也漸漸看不到了。
并不是因為沒有鮮花和掌聲了,而是他太高了,所有塵世的鮮花和掌聲,距離他已經太遙遠。
可怕呀,他感到背后無盡的空虛。
他不知道該如何消化那些空虛。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發現,他已經不太了解現在的社會了。
那是肯定的呀,他站得太高了,連掌聲都聽不見了,塵世離他已經太遙遠了。
所以,他真心希望他兒子
是希望兒子成為一個明星,繼續他的事業?
他確實也是把兒子往這一個方向發展的。
兒子很乖,很聽話,長得比他高大,比他帥。
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是看兒子不順眼。
兒子搞砸了,他會爆發出比普通父親多十倍二十倍的憤怒。
兒子做好了,他仍然不滿意。
實際上,兒子的發展其實不錯。
在電影方面,出道即高峰,第一部作品,已經獲得過獎項,后續的作品,光講票房號召力的話,可能比他自己還勝一籌呢。
在歌唱方面,早幾年已經拿了音樂碩士學位,能唱,還自己能寫。
很多老朋友都羨慕他有這么棒的一個兒子。
所以凌月容才會不顧一切貼上來。
所以,馬千里到底還有什么不滿意呢?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希望有個人能帶著他繼續飛。
按道理說,這個人的人選,肯定是兒子馬一鳴啊。
可是他畢竟是父親啊,如果讓兒子帶著飛,那還成何體統!
所以,他就要跟兒子對著干。
兒子不管怎么做,他都要雞蛋里挑骨頭。
首先兒子的票房號召力虛得很,不過是靠顏值而已,完全證明不了什么。
他就是這么打壓兒子的。
一直一直。
不停,不停。
所以,這就是一個焦慮型家長和叛逆兒子的故事。
凌月容無疑是在馬千里焦慮的油鍋里添把火的那個。
“伯伯,阿鳴這一次恐怕真的被人騙了,我電話里聽得清清楚楚的,就是上次那個女人。”
“現在的大學生,手段太多了,纏著阿鳴,肯定要阿鳴給她好處的啊。”
“我真的好擔心阿鳴啊。”
凌月容越是表達自己的擔心,馬千里就越是煩躁。
凌晨三四點了,不但馬千里一家子,董輝和薛恒軍也沒得睡,一個在客廳的門后,一個在樓梯口,抱著胳膊靠著。
董輝勸道:“千里大哥,少爺最聽你的話,既然他說一會就回來,那肯定很快就回來了,咱們稍等等。”
凌月容說:“可是打完電話已經半小時多過去啦,剛才我們看他的手機定位,應該在市中心的,晚上不堵車的話,從那邊過來,半小時就足夠了。”
于是,馬千里再度被激怒,路過電視墻,順手把墻上的雞毛撣取下來了。
“這個小畜生!都這么大了,還不讓人省心!”
一邊說著,把雞毛撣子往前面案幾上一拍,“啪”地一聲,坐在對面沙發上的林清霜,身子猛地一跳,雙眼淚光閃閃,看看馬千里,但并沒有說話。
董輝說:“要么再打個電話,問問他現在到哪里了。”
凌月容說:“我就怕他聽那女人的話,不肯接電話啊。”
馬千里怒氣沖沖道:“他敢不接?給他打電話!”
凌月容追加道:“順便看他的手機定位,在哪里了。”根本不用董輝動手,自己就拿過馬千里的手機查了,那諳熟程度,真把自己當馬千里兒媳婦了。
她這一看,發現,果真,馬一鳴還在市區呢,根本就沒出來啊。
“伯伯,你看呀!阿鳴還在那邊呢!根本沒打算過來。”
“伯伯,我看我們還是跟那女人聯系一下比較好。”
凌月容說話,繼續話尾顫音,聽得人全身發麻。
林清霜打斷道:“上次我們已經答應了阿鳴,不跟那人聯系的。”
凌月容反駁道:“可是阿鳴也答應了我們不跟那女人聯系啊。”
言下之意,是馬一鳴自己不遵守諾言在先。
馬千里道:“我們不知道那人的電話號碼。”
凌月容立即道:“我知道啊,伯伯,她的號碼我知道。”
林清霜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凌月容道:“我查他通話記錄啊,他們之間聯系好頻繁,一天十幾個電話。”
“啊!”馬千里當場驚呆,同時還有點后背發涼,凌月容能干啊,還能去查兒子的通話記錄,不過此時他也顧不了那么多,“這個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他!”
此時,董輝已經結束跟馬一鳴的通話,解釋道:“市中心停車比較麻煩,車停得比較遠。現在已經趕回來了,預計過半小時就回來了。”
為了證明,董輝還讓馬一鳴發回來一張在車上拍的照片。
馬千里這才稍稍理順氣,在林清霜邊上坐了下來,“霜霜,時候不早了,要么你先上去睡吧。”
林清霜道:“我不困。”
馬千里也知自己對兒子的態度,妻子肯定有反感,只不過沒有當著自己的面說罷了。
馬千里心有愧疚,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
實際上,夫妻兩個幾十年來也是聚少離多,馬千里大概在外面就把話說完了,面對著妻子實在找不出什么話題。
為了緩解尷尬,在等待的過程中,馬千里打開電視看看節目。
結果,一打開,就看見馬一鳴一臉痞笑坐在指導席上,這是他最近開的節目,名字叫“藝鳴驚人”。
馬千里心說:這兒子可真無恥啊,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啊,就好意思坐在指導席上。
換了一個臺,這個臺倒是沒有播放娛樂新聞,在播放連續劇,但是馬上劇中廣告,出來的又是馬一鳴青春陽光的面容,號召大家參加“藝鳴驚人”。
馬千里坐不住了,“就這破節目,收視率居然比我上期跟月容一起錄的那節目還要高?!臭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他!”
正說著呢,聽到外面汽車聲響,臭兔崽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