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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面，一片和美的晴光，照著一樹樹梧桐的葉子，通透地好像是一片片翡翠。
本來，馬一鳴肚子餓得咕咕叫，真想說去吃一頓料理的。
但是柳青青說沒時間了，要趕回去上班。
所以，馬一鳴的越野車在H市第一醫院附近繞了一圈，又回到大門口，放柳青青下去。
萬萬沒想到，羅陽就在病房外的樓梯口等著她。
“青青。”
“啊？羅陽，你”
柳青青從未見羅陽如今日這般陰沉著臉，他陰郁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感覺到他像是一頭遭遇挫折的野獸。
“那個人是誰？”羅陽問道，表情好像要吃了她的樣子。
不由得叫她有些害怕，“你怎么不陪著你媽媽，她走了嗎？”
“我問你，那個人是誰？”
“他”她想不出應該怎么介紹馬一鳴，“他是個演員。”
羅陽臉上的肌肉好像都在抽搐。
“你們在一起好久了吧？”
又聽羅陽說：“我聽周冰雁說，有人送你好大一堆玫瑰花，是他送的，是不是？”
“恩，是。”她老老實實回答。
“所以我是最后一個知道的是不是？”羅陽的聲音哽咽了，“我實在想象不出，我跟你不過幾天沒有聯系。”
“我也沒想到。”她的腦子里馬上跳出童小小挽著柳香花的樣子，那場景是多么歡快，多么和諧。
跟羅陽現在的樣子，根本毫不匹配。
但見他一只手緊緊橫在窗戶前面的欄桿，牙齒緊緊咬著，好像是極力在控制胸中的難過和憤怒。
那么他，他是因為愛著自己，才會這樣的吧？
“好吧，”她嘆口氣，“我坦白，我這樣做的目的，根本就是為了氣氣你媽媽。我受不了她看我的眼神。”
羅陽臉上的惱恨沒有稍減，“為什么？”他生氣而大聲地，“她是我媽媽。”
“我知道。”她雙眼注視著他，其實心中緊張地在暗地里摳手指。“對不起，”她說，“羅陽，對不起。”
或許吧，只要她能夠低低頭，在柳香花面前服個軟兒，說幾句好話，柳香花未必能拿她怎么樣。
就像羅陽這樣，和和氣氣，跟大家打成一片。
就像羅陽說的那樣：“青青，咱們大夏國本來就是人情社會啊，你欠他，他欠你，那很正常的。”
所以他能夠在腦外科，跟孔昕這樣的護士也能相處地很好。
所以他能夠很愉快地接受葉敏的建議，歡快地跟童小小周旋一番，甚至連柳香花都摻和在其中。
但那不是柳青青。
她把世間的一切都看得很重。
她是不能夠承受別人點滴的恩惠和施舍。
也不能夠接受別人定點的輕視和猜疑。
因為她覺得她自己太輕了。
輕到哈口氣就會被吹走的地步。
所以她說，“對不起。”因為她不想改變自己。
羅陽上前一步道：“小小的事情我會處理的。”他看著她，“你能不能，不要再跟他聯系了。”
“他？”她猛地鼻子一酸，心中遭受的打擊比之于看見童小小跟柳香花手挽手的更甚，他到底是不信任她呀。
她根本連馬一鳴的電話號碼都沒有存，談何聯系。
“呵。”這搞得她又很想笑。
但羅陽仍在緊緊地看著她，好像一挪眼，她就會從他身邊跑走。
“羅陽。”她咬著唇，說，“童小小的事情，我沒有在意。我在意的是，你媽媽。”
“青青！”羅陽一張臉變得潮紅，“她是我媽媽！為什么你不能好好跟她相處？”
“啊。”她的眼淚奪眶而出，立即背過身去。
“恩，這不是她的錯，是我的錯。”她說。“所以，請你，讓她過得開心吧，這是你身為兒子的責任。”
“你不能這樣。”羅陽試圖從后面抱住她，“你應該知道，我等你這么多年了。”
他確實抱住她了。
兩個人的心中都激蕩地厲害。
以至于彼此都覺得對方在發抖。
“你不可以不愛我。”羅陽說，“我小小的事，我肯定會處理的。你不必要擔心。”
“那又何必呢，”她說，“再過一個月畢業，到時候，我不知道要去哪里。”
“恩？你不是說，要去Z醫一院嗎？”羅陽奇怪地說。
她苦笑，“你真信呢？我不過，受不了別人瞧不起我。”
羅陽分辨說，“青青，我媽媽沒有瞧不起你，你得相信這一點。”
他扳過她的肩膀，雙目灼灼地看著她。
“青青。”他的語氣溫柔又焦急，好像喉嚨里有一團火。
他俯下頭。
柳青青急忙逃開。
“不，不。”她慌慌張張地說，“不可以。”
“為什么？”羅陽拉著她，不讓她走，把她塞在自己的懷里，“你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唔，你是不知道我媽媽是怎么想的，你怕她是不是？”
她不語，等于默認了他的說法。
“我會慢慢勸她的，久而久之，她的心自然就會改變了，你相信我。”這已經是羅陽能給出的極限了吧。
“假如我能留在Z醫一院的話，應該就可以的。”她說。
羅陽頓時著急起來，“青青，你不要這么固執好嗎。”
原因他知道，要到Z醫一院，簡直是癡人說夢。
Z醫一院已經是Z省最好的醫院，中間產生過兩名院士，海歸、博導不知其數，哪怕是碩士生，擠破了頭也未必能進得去。
柳青青如果要這么打算的話，豈不是就把他的路給完全堵死了嗎？
“我現在已經被H市第一醫院給錄用了，很快，我拿到工資，可以養你的。你可以考研啊，等研究生讀完了，你總能留在這里的。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不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她就是那么固執的，永遠都那么固執，“我不想讓你養我，我自己能養活我自己的。而且，你忘記了，我還有個弟弟呢。”
她推開他，“而且，你應該搞好跟葉敏護士長的關系。羅陽，請你首先照顧好自己。”
她轉頭走，只覺得從所未有的孤獨。
仿佛天地間就剩下她，是一片小小的葉子。
仿佛跌足落入深淵，失重的狀態，四面漆黑。
她的腦海里又顯出童小小和柳香花手挽手的那兩張笑臉。
她知道為什么當時的心會那么揪痛了。
是因為她覺得這畫面很美好。
那不是挺好的嗎？沒有她，他們就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這是她愿意給他的。
至于她自己，是一顆流浪的心，恐怕沒有那么快就停止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