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鍋,燒油,放鹽、放料、放菜,這頓飯,與其說是江景文在炒好的,還不如說是倆人“吵”好的。
江景文掌勺,江團在指揮:“油熱了,趕快放姜蔥蒜炸一下,好啦好啦,快放菜下來。”
“你別嚷嚷,吵得我都頭昏腦脹的。”江景文手忙腳亂,下意識的還是依著江團的話在執行。
終于,倆人在灶間如同打仗一樣,炒出一葷一素,還燒出一個湯。
肉是大伯早上從鎮上買好帶回來的。
將飯菜端到正房飯桌上,大伯已經等在哪里,他看到穿著圍裙的江景文蹙眉道:“君子遠庖廚,你是讀書人,以后做飯這等低賤事,還是讓嬌嬌做。中午吃完飯再臨一篇大字。”
聽到他說這話,剛剛進門的康氏冷哼一聲:“遠庖廚,低賤事,那你怎么不餓死。”
一句話重重砸過來,正沉浸在讀書人的清高氛圍中不能自拔的江南山頓時楞住,將筷子“啪”一聲拍在桌上,想要起身離開,卻又架不住肚子實在太餓,只能哼哼道:“愚不可及。”
說罷,自顧自的端碗吃飯,也不在理會桌上其他人。
江團見狀也開始吃飯,還瞥一眼康氏,見她面色陰沉得可怕,不由在嘆息一聲:這關系……可真是!
她突然想念草棚子了。
才短短一天接觸,江團對大伯母的毒舌已經有了解,江景文更是聽得平淡,還笑著對江團眨眼,悄聲道:“我洗碗后再寫字。”
今天主食是江團做的紅薯撈飯,平時柳氏就愛將紅薯芋頭等夾著米煮粥,這樣飯好吃,還省糧。
江團見江景文每次上課都餓,家里又不缺這點米,索性做成撈飯。
按照康氏指點,她先量出四個人所吃的米淘洗干凈,等鍋里水燒出魚泡,再將米下鍋。
在煮時不停攪拌防止糊鍋,一直持續到米粒舒展出八成,就用笊籬撈出來,米湯濾放盆里。
鍋里放上清水,架上蒸隔,鋪上切成指頭大的紅薯粒,再倒上已經八成熟的白米,大火再蒸幾分鐘,米熟、薯爛就可以吃了。
這里的米感覺特別甜糯,濾出的米湯也濃稠得仿佛羊乳。
桌上的幾道菜是江景文跟江團合作炒出來的,品相上不好看,可味道不錯。
飯桌雖然氣氛緊張,戰斗力還是一流,飯菜都一掃而空,就連江南山都摸著自己下巴上幾根皺皺巴巴的胡須笑呵呵道:“要是不糊,勉強能跟昨天那家酒樓的小菜比一比,那家酒樓的餐費可是不便宜。”
聽到江南山說昨天的酒樓,康氏頓時面色一冷:“你還知道不便宜,現在才四月,你這半年的束脩銀子還剩幾個,眼看著景祥就要送節禮,你這個當爹的就一文不出?”
“誰說就一文不出,送節禮還在下月,你就知道我沒銀子,送禮……呵呵,還不是給你娘家。”
說到銀子,江南山也急了,昨天跟幾個同窗一頓酒水是他買單,花去五百文,兜里的銀錢的確不多了,后面的酒宴都不敢再做東。
不過他就是有錢也根本沒有想過什么過節禮,康氏天天織布有的是錢,他幾年不往家里拿錢還是一樣過日子。
再說兒媳婦就是妻舅家的,送節禮就是送給妻舅,這種事讓他們兄妹倆自己解決去。
康氏聽他這種無賴話頓時氣結:“姓江的,這可是你江家在娶媳婦。”
江南山叫起來:“娶的是你娘家人,這里以后就是你康家天下。”
康氏破口大罵,屋里頓時雞飛狗跳起來。
吵架……吵架……又聽到吵架。
曾經的一幕幕血親之間惡言相向的畫面浮現腦海,丑惡嘴臉、絕情算計……江團只感覺頭疼欲裂。
她雙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尖叫起來:“你們是一家人別吵架,別吵架行不行?”
這種場景或許江景文已經看慣,他只是繃著臉在飛快收拾收拾碗筷,想要趕快離開。
卻見小妹突然蹲在地上叫,忙抱住江團的頭:“小妹,小妹,你怎么了小妹,你頭疼啊?”
康氏跟江南山此時已經停住謾罵,有些呆呆看著地上的女孩。
江團抬眼看向康氏,嘶聲喊道:“伯母,為什么要吵架,傷人就是傷己,罵人你感覺心中痛快嗎?”
又看向江南山:“伯父,你這是怎么了,你可是個飽讀詩書的夫子,怎么能說污言穢語,而且還是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庭的妻子?”
都說,子不言父之過,以前他們吵架,孩子們都會避開,害怕看見這不堪的場面。
可江團沒有走。
此時被一個剛剛見面的晚輩直接問到鼻子上,兩人臉上紅紅白白。
康氏終歸是女人,她上前把江團從地上拉起,攬進自己的懷里,輕聲安慰:“嬌嬌別怕,我們不吵架了。”
見懷里女娃安靜下來,才恨恨瞪一眼呆立一邊的江南山,使個眼色要他出去。
江南山摸摸自己的胡須,尷尬的看一眼紅著眼睛的江景文,咳嗽一聲道:“景文,嬌嬌以前醒來就要亂叫,今天……今天這事你可別說出去。”在他眼中,江團這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只是在尖叫。
他要臉,以前嬌嬌醒過來總是要無緣無故尖叫打東西,可這次是被自己夫妻倆吵架刺激的。
要是青山倆口子不依,自己還真的不知道怎么辦。
江景文沒空搭理大伯,焦慮的握著江團的手,小妹這次已經好了,可住在老宅才一天時間又開始叫,他也嚇到了:“小妹,我們回家去吧!住草棚里。”
“別走,景文,你看嬌嬌不叫了。”
康氏也不敢放人走,他們夫妻吵架從來都是關門的,要是大家看著侄兒侄女才住一晚就走,她也感覺丟臉了。
江團安靜下來,她先對江景文笑笑:“小哥,沒事了,只要大伯不跟伯母吵架,我就不頭疼。”
又轉頭對正要邁步出門的江南山道:“大伯,昨天晚上我都睡醒了,伯母還在織布。
織布好辛苦,你以后再去鎮上買好吃的,也把伯母帶上吧!”
江南山腳下一個踉蹌,自己帶著女人去赴宴算什么回事。
而且這些事怎么能讓晚輩說出來,他轉頭才想呵斥幾句,就看見康氏用要吃人的眼睛正瞪著自己,好像只要自己再說一句,就要撲上來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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