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沒有后續,有心人也能從中聽出端倪。
“我猜那意思就是,真君素來不喜那味道,后來被那小仙子強行投喂了幾口……”林舒腦洞大開,站在旁邊一臉的戲劇表情,“啊,漸漸便愛屋及烏了。”
電視都這么演,堪稱經典橋段。
元昭:“……”
帶林舒出行是正確的,擁有自得其樂性情的人能讓身邊的人感染到好心情。
“師兄不清理藤架是覺得確實雅致,拆了可惜。”元昭打斷她的幻想,“故人杳杳,再見亦非往昔。情沒了,曾經尚可入口之物又變得寡淡無味,不吃也罷。”
沒了情根的三師兄,無法理解以前的他居然吃得下葫蘆羹那般清寡的味道,這才有了那番話。
當然,跟情根有關的事不宜告知旁人,哪怕對方是林舒。就連華笙也不知道情根的事,只知真君重蘊神元恍若新生,舊人如新人。
“你怎么知道?”林舒斜睨不服。
“他身殞道消時把功力悉數傳予我,里邊有他的畢生經歷……”還有與風彌相處的點點滴滴,元昭略感懷,“他心儀風彌,可風彌不在了,他很清楚這一點。”
拔除情根之前的他也明白,重獲新生的她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哪怕重拾記憶,她也未必對他心生感激,更別說情意萌動。
因此,他對新生的她唯一個要求,好好活著。
正如他所料,重生的她既沒與少師糾纏,亦未因為感激執意對三師兄以身相許。在他眼里,這樣的她很好,若能改掉那毛毛躁躁到處瞎逛的性子就更妥了。
放心,她會改的,等修個千年萬年她絕對成熟穩重,禮數周全,甘受三界法度的制約。
“唉,”聽著老鄉的冷靜描述,林舒曲膝坐在一旁,雙手托腮,“東東,你再這樣修下去遲早有一天六親不認……”
以前做凡人時,總覺得神仙就該清心寡欲,一無所求。
上了天之后才發現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天界居然允許仙神結親,這一點足以讓她大跌眼鏡。然后老鄉所在的靈山一脈又讓她見識啥叫神仙式的一往情深。
到最后,反而是老鄉讓她見到了凡人所想的那種神仙。
她修得無情無欲,對親情、愛情淡然視之,終有一天也會把所剩無幾的友情看淡看透,直至歸零。
“什么歸零?”元昭啼笑皆非,“我爹尚且有親子之情,何況我這樣的一枚小神?”
那倒是,略微失落的林舒頓時被治愈了,之后不再打擾她的勤勉背誦。甚至加入勤勉的行列,無奈之前浪費太多時辰,等離開天界,很快便到了蒼吾山。
幾許滄海桑田,蒼吾山的弟子幾乎忘了這位小師叔上次來是什么時候。
見她乍然重臨,喜不自勝。
可惜沒見到容稷上神,自從助元昭打開羅天通道。他和諸位師弟妹幾近力竭紛紛閉關靜養,至今未曾出關也沒留下一言半語,讓弟子們很是擔心。
擔心歸擔心,沒人敢輕易打擾師尊閉關,只能坐等。
“大師兄身子無恙,好著呢。”元昭推算出容稷上神的近況,安慰蒼吾弟子們道,“再過些年他便出來了,不必擔心。”
“謝師叔!”得知師尊無恙,弟子們喜形于色,為首的那位弟子接著問道,“小師叔打算在蒼吾山待多久?不如弟子去把青君叫回來?”
天庭司戰部每隔百年征一次兵,無論天界或下界的仙家弟子皆可報名參與。
蒼吾山有好些師弟妹都去了,這些年輕人爭強好勝,說天兵所到之處必然危機重重,實乃考驗大家實力強弱的好去處。
由于表現出色,蒼吾山共有五名弟子留在了司戰部,包括青君。
“不用了,”元昭道,“我是特地來瞧瞧你們師尊近況如何,并無旁事。等一下就去你們四師叔那兒了,無須為我耽誤你們的正經事。”
青鶴入司戰部是意料之中的事。
原因無他,正如蒼吾弟子所言,上天入伍是驗證武修實力的好去處。尤其像青鶴這種有靠山有實力且對未知危難無所畏懼的下仙,戰部多半會委以重任。
因為有靠山等于是自己人,有實力等于能降低己方的傷亡,此等人才棄之不用豈不可惜?
聽蒼吾弟子言,青君和那幾位師弟妹在戰部的表現都不錯。除了在各自的陣營里小有名氣,更成了各部重點關注與培養的新丁。
青鶴在下界時也曾羨慕洛雁能領兵征伐叛軍,北蒼復國之后還成了建功立業的女將軍。在靈丘時渴盼自在,但找上赭百里的原因是因為他是千軍的統帥。
許多有意、無意的言行暴露其真實的內心,如今得知她入了戰部,元昭絲毫不意外。
見她如愿以償,身為同伴只會為她高興,怎能為了見上一面就把她千里迢迢叫回來?她入了戰部卻未告知故人,可能是想闖出名堂再向大家匯報好消息。
既如此,便如她所愿吧。
紅藥、青鶴能徹底擺脫前塵的身份各得自在,元昭頗感欣慰。哪怕她倆從此視她如陌路亦屬當然,就像她極力和少師伯都撇清關系那般。
神仙嘛,割前塵,斷七情六欲,換得一身自在入虛清。
她如是,別人亦如是,無需介懷。
元昭和林舒在蒼吾山待了兩個時辰便走了,下一站去南澤神府拜訪四師兄。兩人乘著寶葫蘆一路隨波逐流,腳程不快不慢,順其自然。
自從到了下界,元昭不再看書,而是欣賞沿途的景致。
林舒曾經問她下一個要拜訪的為何不是二師兄,原因很簡單,距離太遠了。而且剛好要途經四師兄那兒,索性先去近的。
元昭沒去過南澤神府,不識路,幸有四師兄當年贈的一枚辟水令指引,得以順利找到神府的位置。
她這次的運氣比較好,正好遇到四師兄出關不久。
“咦?你把云瀾殿里那幾株藤拔了?”南澤水君得知她乘葫蘆來的,訝然道,“小心他回去又罰你。”
“早就拔了,”元昭不以為意道,“大概見我長年被罰,罰無可罰,他已經懶得找我茬。”
南澤水君聽罷啞然失笑,隨后默默點頭,道:
“那就好,那就好。”
故人之物,外人不可碰觸。如今故人動手,他能不惱不阻止,證明前塵往事俱已放下,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