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茲的同族巫雅,既無仙階亦無高深法力,本不該上天的。但桑渝師兄說她是上石族一位族長之女,奉其父之命前來拜見巫神龍元君,順便長些見識。
霧幽山有很多小輩沒出過遠門,包括上天。
桑渝仙君、巫茲仙君上天是有正事要辦,能讓他倆帶著她的,想必那位族長輩分頗高。
這是小事,元昭并不追問什么,泰然承受對方的跪拜。
玉箏也行的跪拜禮,黑水族的特長是招魂、醒魂,擅走冥道。她身為少族長,本族的特長自然是她的擅長。得知長頤星君仍未蘇醒,自動請纓前來一試。
她和巫雅無仙階,按巫靈族的俗禮,初見尊長要行跪拜禮。
元昭不是很懂桑渝師兄此番上天的用意,巫雅說白了是來湊熱鬧的。頂多在她面前刷刷存在感,按照巫族族規,倘若尊長看中她是可以收在身邊侍候的。
她自然不會收下巫雅,讓人疑惑的是玉箏。
對方雖是一個部族的少族長,但修為在天上頂多跟尋常的仙侍持平。長頤星君可是上仙,能讓上仙中招昏迷不醒的禁魂咒,豈是玉箏一介小仙能破解的?
礙于巫茲、巫雅在側,元昭不好多問,僅淡著表情接見。
另外,玉箏還代別的部族奉上一物。
“骨笛?”元昭詫異地一手接過長寂代接奉上的笛子。
一支短笛,笛身光滑透亮,有些褐色的斑點。不似骨頭,倒是更像玉竹制的笛。
“是,”玉箏畢恭畢敬道,“此乃百工族相氏先祖的巫神骨所制,以玉液、斑竹煉制為表。笛音清脆嘹亮,可解惑亦可蠱惑心神,是正是邪全憑笛主心意。”
與上石族的音蠱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只音蠱術用的是大自然任意一種聲音。
而百工族相氏,算是霧幽山最沒有攻擊力的部族,專司祈福祛災,一雙眼睛可相萬物。
遠古時期的巫族所用之物皆是粗糙無比,毫無美感的。
但自從遷居到霧幽山,各族慢慢受到天界仙人日常審美的影響。其中影響最深的百工族,他們的巫師把自家的生活物品改造得精致無比,極具藝術美感。
可巫族遷居霧幽山,原意就是要與天人的日常習慣隔絕開來,以免受到外界的影響改變自己部族的傳統習俗。
所以,巫靈族常用的襯手之物依舊保留著傳統特色。
這不嘛,各族原本想贈龍元君一些自己部族的信物。可考慮到對方的身份地位,在天界的日常用品必然是極精美的,如何看得上自家的粗糙信物?
萬一遭嫌被退回來豈不難堪?
于是打消送信物念頭,僅送上各族的特色吃食。
桑渝仙君說了,他這小師妹唯獨對吃的感些興趣,無論滋味如何。可見,送吃食才是最省心的贈禮。如今乍然看到玉箏送上百工族的骨笛,頗令人側目。
關鍵是,在來靈山之前,玉箏對贈禮之事只字未提,不知是防備還是咋地。
“贈禮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何必守口如瓶?”見完龍元君,一行三人站在拂云殿門口時,巫雅斜睨一旁的玉箏語含嘲諷,“神君什么寶貝沒見過?
你這骨笛不定哪天就被扔一邊了,堂堂神君,怎肯用骨頭制的粗鄙之物?”
天上的神仙一個個自視清高,所用之物講究純凈無垢。
不像巫族,族人或其他生靈的皮骨血肉皆可制成器皿、法寶之類,因而被天族視為蠻荒部落。龍元君雖是巫族之后,可她也是天人,哪看得上血骨法器?
“巫雅,這次你錯了。”不等玉箏反駁,一旁的巫茲微笑開口,“龍元君的本命神劍太古便是用遠古之神的骨和精氣為基煉制而成……”
另外,她身邊的兩位仙侍一個是用妖神之骨煉制,一個是用瑤池仙子的仙元和魔骨所煉。
“她是九天上唯一敢用外人眼里的邪物為侍的神,”說到這里,巫茲語氣溫和但一臉正色道,“亦是我族至高無上的巫神,以后就算是言語間也不可輕慢。”
三界之中,任何邪物皆可為巫神所用,尤其是戰斗力強悍的巫神。
別的天神毀不掉的邪器,落在具備相當實力的巫神手里,可造可毀。巫可以利用世間萬物煉造自己想要的法器、或極邪之物,所以才為天族忌憚。
“我帶你來,是讓神君見一見我族的年青才俊結個善緣,而非結怨。”巫茲睨她一眼,“你可莫讓族老們失望。”
雖然大家注定要失望的,巫雅身為上石族長相最出挑、最純真甜美的女巫,卻得不到神君的青睞。這就罷了,神君身邊才兩位仙侍,留下她的可能性極微。
可她偏偏收了百工族的骨笛,這讓他不得不多想。
“是巫雅思慮不周。”見他神色微慍,巫雅連忙主動認錯,“可巫靈族本該同氣連枝,向神君獻禮之事可大可小,黑水族、百工族不該瞞著大家擅作主張。”
“此事我和百工族已稟告少主,得他允許才敢獻禮。”玉箏漠然道,“巫雅上天一事,你們上石族何嘗不是擅作主張?”
她獻的不過是件死物,上石族要獻的可是活人。
“我上石族行事向來周全,豈是你們能夠相提并論的?”巫雅嗆道。
“巫雅,噤聲。”巫茲喝止兩人,“玉箏,巫雅年紀小,不要跟她計較。”
玉箏冷哼,不作聲了。
沒多久,桑渝仙君出來了,準備帶領眾人前往四重天的朱家。巫茲、玉箏一語不發地跟隨,倒是巫雅沉不住氣,撒嬌般上前纏著桑渝仙君:
“少主,神君留下你可是對我霧幽山有何吩咐?”
有什么吩咐非要避開三人,唯獨留下少主?關鍵是,以少主那溫吞的性子能辦成什么事?小心辦砸了。
“她對霧幽山能有什么吩咐?跟大家又不熟。”桑渝仙君直率道,“她說什么螢川的事,玉箏,這你應該知曉吧?”
“典籍記載,螢川乃罪神女蓬所造,是她極喜歡的陰濕之地。”玉箏道,“天界的典籍應該也有記載,神君大概是看到這一點想要提醒咱們。”
“那你可有把握?”巫茲問。
“盡量吧。”玉箏不敢篤定。
不管成不成,總得試過方知。
殿內,元昭把骨笛遞給長寂。長寂將之往殿內的空地一拋。沒有物件砸碎的脆響,反而騰地爆出一小團煙霧。待煙霧消散,原地蹲著一名手攥骨笛的女童。
她小臉充滿緊張的神色,仍有板有眼地跪伏行禮,怯生生道:
“百工族族長之女阿古蘭,叩見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