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力量在半空對撞,發出震天憾地的臣響,一時天搖地動。地面的眾生紛紛伏首趴下,緊貼地面,生怕被波及而不敢抬頭。
當然,高階修士不能慫。
尤其是來接應少掌門的兩名長老,眾目睽睽之下,兩股力量相撞散發出來的強大氣流,將來及不閃避的門人刮得七零八落,不知所蹤,可他們依舊堅挺。
僅抬袖遮擋刺目的光芒,隨后放下一瞧,正好看到兩股力量相互抵消的場景。
同樣是借助真武之氣,黑山老祖的法訣剛硬猛烈,強大無比,頗有氣吞山河銳不可擋之勢。
而那位婦人也不簡單,所召真武渾元之氣集合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宏大氣勢。其清正光明之氣,完全碾壓黑山老祖那道殺戮之氣強盛的滔天戰意。
可她是婦人啊!
與重男輕女無關,天為乾,地為坤;男為陽,女為陰。天為純陽,地為純陰。身為坤道,她是如何召喚與承接這股源自天地間的,至陽至剛的清正之氣?
不僅觀戰的修士感到驚訝,就連正面挨她這一招的黑山老祖也驚詫萬分。
他被轟得仿佛形神分離,五臟六腑移了位,不敢相信地瞪著那神色如常的婦人。婦人見他還健在,比他更驚訝,很給面子地伸出一指指著他,靈氣凝聚……
剛受重創,對方來歷不明,且修為詭異。黑山老祖不敢戀戰,果斷轉身霧化遁離,猶不忘扔下一句話回蕩于空中:
“笛兒,本座今日且退,改日再敘!”
就讓那姓伯的多活些時日,如果那位真君不受外邊的動靜影響,救助成功的話。
笛兒這兩個字,從不同的人嘴里說出來,給當事人帶來的感受猶如天淵之別。
愛人的呼喚,親昵繾綣;敵人的戲語,深惡痛絕。
尤其是大庭廣眾之下,黑山的話曖.昧不清,讓鳳笛仙子百口莫辯,氣得暗咬牙。可始作俑者已走遠,剩下黑山門徒逃之不及,轉眼成了她的劍下亡魂。
暗暗發誓,那黑山老鬼遲早要死在她的劍下。
室內,正在接受治療的伯少掌門驀然睜眼,眸似寒潭,深不可測。當意識到面前的中年男人在為自己療傷,眼中的寒意逐漸散褪,恢復溫潤如玉的恬淡。
醒了,便是無礙了,無需再浪費靈力。
他剛要開口讓對方不必再輸入靈力,卻見眼前的中年男子始終緊閉雙目,影像虛化,最終與站在屋頂上的婦人一同消失遠去。
哈,走得真快,招呼都不打一個。
失去靈力支撐的伯少掌門自嘲一笑,雙腳踩著床榻不禁一陣虛晃。好不容易站穩了,咬牙強撐著半跪于榻上,雙手高舉至額前,朗聲道:
“多謝前輩相救,我伯琴銘感五內,來日必報。”
未有回音,但飛快趕到室外的鳳笛仙子聽到他的聲音,砰地推門進來,喜極而泣:
“師兄?!”
“笛兒?”伯琴聞聲回眸,由衷地露出一抹淺笑,搖晃著身子,在她的攙扶之下吃力地坐好,長舒一口氣,最后安慰道,“辛苦你了。”
鳳笛仙子見他真的無大礙,激動得熱淚盈眶,猛搖頭,伏在他懷里泣不成聲。
他渡劫失敗,身形消散的場景猶歷歷在目,心驚膽戰。如今回想,仿佛夢一場,幸好老天庇佑,讓他平安度過難關。
“沒事了,”伯琴深知她內心的惶恐,不停輕拍,溫言安慰,想起救自己的人十分陌生,便問,“救我的是誰?你如何請動此等高手相助?可是做了承諾?”
“嗯。”即使相處數百年,鳳笛仙子對他的思路敏捷一直深以為傲,柔聲道出原由,“是仙云宗的真君,不知是哪一位……”
她只聽說過,沒見過。
正欲娓娓道來時,前來接應的長老帶著門人匆匆趕到。見自家少掌門無恙,慶幸高呼夸贊,說少主德行高潔,方得到上蒼眷顧送來救星,如此如此云云。
接著,一邊安排座駕準備啟程,一邊傾聽少掌門夫人提起剛才那場大戰。
得知是仙云宗的真君搭救,眾人不禁默然。
仙云宗的靈山福地一向為外界所覬覦,圣域當然也不例外。但如今少掌門蒙其相救,再打這道算盤未免有點忘恩負義,豬狗不如。
“傳令下去,日后仙云宗弟子一如我圣域弟子,游歷在外時,相互謙讓扶持,不得無禮!”伯少掌門欣然吩咐道。
“少主,這……”一名長老面露難色,“恐怕掌門責難……”
“無妨,”伯少掌門安慰諸長,“此番回去,我自會勸說父親撤消針對仙云宗的計劃。他若不肯,我雖不如靈岳圣君那般行事果斷大義滅親,至少會知恩圖報。”
至于怎么報,那是以后的事,他不欲多言。
“今日歸一堂的所有損失,由我圣域負責。”伯少掌門吩咐兩位門人,“樓氏子弟若有慧根,又有意愿入我圣域之門,今日便可隨行。”
至于不幸的遇難者,死者已矣,只能補償幸存者,聊表安慰。
“是!”兩位門人站在外邊,領命離開。
其余人等,即刻護送仍然虛弱的少掌門以及少夫人迅速離開此地。以免少主的死對頭黑山老鬼殺個回馬槍,讓大家措手不及。
大戰停歇,留下一地殘垣斷壁。打斗的雙方皆已離開,包括引來禍端的源頭。譬如圣域的少掌門、少夫人;譬如樓家現任族長以及堂主。
只不過,前者是返回宗門,后者是魂歸九泉。
樓堂主死了,他被搜魂,不死也是白癡一枚。搜魂術結束后,大戰伊始,他神情癡呆,不知閃避,被那黑山老祖的門徒一刀兩斷。
敵我雙方激戰時,無暇顧及旁人。凡躲閃不及的碰到劍光,一觸即亡。
因此,在廳中的樓家族人,除了樓凌霜,全部死光。
樓凌霜身懷靈符,那是清宣真人留給她的寶貝。自從堂兄迎接圣域的人進門后,便一直隨身攜帶作保命之用。
她不是不想救在場的族人,而是來不及。
甚至來不及逃離險境,嚇得腿軟,緊攥符箓抱頭蹲地等死。等決戰結束了,她沒死,呆怔地看著圣域的弟子清理尸體,重蓋屋宅,并傳達少掌門的意思。
片刻之后,才想起后院的祖父和自家院里的爹娘,頓時瘋了似地狂奔到后院。
等來到祖父的院落,意外看到祖父還活著。雖淚流滿面,仍伸臂緊緊摟著幾位年幼的兒孫,不敢松手。
她的爹娘也安然無恙,只是受驚不淺,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