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漸晚。
不知穆語沁是怎么做到的,她找了過來,坐在他身邊,就靜靜地陪他坐著。
良久后,穆語沁靠在了他肩上。
“殿下娶我,是為了什么?”
傅云從嗓子有些干,聲音微啞,“我到年紀了,本該成親。”
穆語沁的聲音輕輕的,軟軟的。
“我剛從宮里出來,母后想要皇孫了,讓太醫給我診了脈,太醫說我一切都好,我同母后說,我會努力的。”
傅云從不知該怎么接她這話。
穆語沁拉了拉他的衣袖,鼓起勇氣說:“殿下,試試吧,好不好?”
傅云從不是沒有努力過。
可到那一步,腦子里控制不住,想的全是李月皎活色生香的樣子,想到她笑,想到她哭,他對穆語沁就什么都做不了了。能給她的,只有一句抱歉。
多次之后,他就不再嘗試了。
他對穆語沁算得上善待,無論人前人后,都沒有對她說過半句重話。
旁人都說安親王性本暴戾,唯獨對王妃溫柔體貼,可這其中滋味,也只有穆語沁自己清楚。
穆語沁依偎著他,柔軟的手輕撫上他的臉,細細勾畫他的輪廓。
“殿下,回家吧。”
穆語沁生下孩子之后,半個月子就沒見到他一面。
清辭去看她,對她態度是極好的。
穆語沁忍不住滿臉委屈的提起安親王,言語之間有些怨他一走了之,都沒看過孩子一眼。
清辭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也生冷了起來。
“這個事,本宮幫不了你。”
“母后,”穆語沁含著淚,說,“那李月皎是故意的,她早晚都不找殿下,為什么偏偏我生產之時,她就來了?這居心……”
“可她先前從未想對付你,她沒那閑心。”
清辭擺手示意屋子的人下去,再淡淡道:“你為什么逼著她擺出那個宅院,何必呢,她根本就沒想再跟安親王糾纏。”
穆語沁雙眸一縮。
清辭繼續道:“你還真以為自己把她唬住了,她乖乖的躲起來了?”
“母后,我讓她搬走也是為了殿下好。”
穆語沁淚眼婆娑的,說道:“她走了,殿下才肯與我生小皇孫,不然殿下整日惦念著,總是郁郁寡歡的。”
清辭點點頭,“你說的也是,不過,你千不該萬不該拿李月皎的女兒威脅她,她女兒身子薄弱,被你那么嚇了一下,病了一月有余,許久才緩過來的。”
“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穆語沁眼眸微垂,似是懺悔,“母后,是我錯了,可我待殿下也是一片赤誠啊。”
清辭輕嘆:“李月皎但凡刻薄一點,這孩子都不會讓你生下來,本宮覺得,那姑娘挺善良了。”
當時可把清辭心疼壞了,那是親孫女啊,被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嚇得發了多日高燒,小身子整日都滾燙的。
本要廢了安王妃,李月皎說不必。清辭就猜她是想自己動手,不過遲遲也沒見她有動作,只是日日夜夜細致的照顧孩子。
然后,等到了安王妃有孕的消息。
清辭嚇了一跳,生怕李月皎對胎兒動手,旁敲側擊的跟她說不能那么做。
李月皎聽得懂她的意思,對她說:姨母說過冤有頭債有主,我記得。
也正是月皎沒動皇嗣,清辭便由著她去。
穆語沁眼淚一個勁的掉。
清辭對這個兒媳,實在心疼不起來。
“先別急著哭,我要是你,就盼著安親王跟李月皎私奔不回來了。你以為安親王回來,能給你好果子吃?”
清辭拍了拍她手背,由衷道:“珍惜現在的日子,跟孩子多親熱點,你舒坦日子不多了。”
傅云從自她搬走之后,就沒聽到她半點消息。
直到穆語沁生產時,他在產房外,想的是皎兒生可嵐的時候,一定也這么疼,他卻沒能陪著。
然后,杜曹歡歡喜喜的過來稟報,“殿下,李姑娘來了。”
他仍然不覺得是那個李姑娘。
直到杜曹又說了一遍,“是李二小姐啊。”
就像一場夢。
傅云從跟風一樣竄了出去。
李月皎抱著可嵐站在大門外,沒有踏進門來,她有一點變化的,人看起來更單薄了。
傅云從屏著呼吸走到她面前,大氣不敢喘,生怕過于激動,這個夢就碎了。
然后,她開口說:“恭喜,你要當爹了。”
傅云從又發現,她就是這么輕而易舉的,就讓他后悔跟穆語沁生了孩子。
她只要一句話,一個帶著受傷的眼神,他就會心疼,就會猜測她是不是責怪他跟別人有了孩子。
他小心翼翼,發自內心的說:“我一直都記得,我早就當爹了。”
可嵐睜著好奇的眼睛看著他。
這孩子比上次相見,明顯長大了點,可跟同月齡的孩子相比,依然是遠遠比不上的。
他不敢伸手去抱,只要李月皎不點頭,他肯定不敢抱的。
李月皎偏頭問可嵐:“給表舅抱抱好不好?”
可嵐有些抗拒的一下子抱住她的脖子,頭也轉過去不看傅云從了。
認人得很啊。
他也不強求,他能在這里看一眼,已經很高興了。
“你過來找我,楚天闊怕是會不高興。”
李月皎眼角聳拉下來。
“可是這件事不得不找你。”
只要她提,他就不可能拒絕,何況是為可嵐祈福。
她說可嵐身子骨不好,體弱多病,一位有名的卦師說,可以讓孩子的生身父母雙雙去普華寺為孩子祈福。
那座寺特別靈驗,去祈福也務必有十足的誠心。
因此需沐浴齋戒三日,再徒步上山,三步一跪拜,直至山頂。
這件事大概要費上一天一夜的功夫,不過能為女兒做點事,傅云從甘之如飴。
到了山腳下已是三日之后,這三日里的路程里可嵐總算跟傅云從熟絡了些,終于肯讓他抱。
他抱過手,感覺心都化了,忍不住在孩子臉上親了兩下。
李月皎皺眉,“行了,我們開始吧。”
傅云從第一跪時,道:“愿菩薩佑我小女可嵐身體康泰,無病無災,怨語沁生產順利,孩子健康……”
其實這三日過去,穆語沁肯定生產完成了,他出門時宮口都已開到五指。
“穆語沁倒是挺在意你的,”李月皎冷不丁的說,“那時怕你我糾纏不休,她過來趕人,可見,她對你在意得緊。”
“什么?”
傅云從是難以置信的,他一直以為是那天街上相遇時,自己的眼神可能過于黏灼,才讓她想要一走了之。